慈濟傳播人文志業基金會




慈濟月刊第562期
2013-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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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臺灣尋親記

◎撰文‧李委煌|攝影‧顏霖沼


[圖說]觀看著別人相見歡,劉元浩(中)感覺上臺後該說什麼都不足夠到位;劉爸爸(左一)感同身受家屬心情,不斷拭淚。

 

他沒來過臺灣,這裏卻有他最親的姊姊,讓他能再回到一般人的生活。
十一年來,他沒忘了她,所以展開了尋親行動……


致佛教慈濟慈善事業基金會骨髓捐贈中心:

我是一名來自大陸的白血病患者,曾在上人及所有慈濟人的關懷和幫助下,在二○○二年六月六日完成了骨髓移植。現已移植十一年,已經研修完所選大學課程並開始工作,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

我一直謹記著上人的教導,做個能幫助人的人,在此我再次感謝所有曾經關心和幫助過我的人。然而總有一人讓我牽掛,那就是給我捐獻骨髓的志願者,從往來的資料中我只記得當時「她」二十歲左右,個子不高,一百五十多公分,二○○二年六月五日由慈濟委員許榮隆、黃天甲及劉振慶三位先生,將骨髓由臺北輾轉香港攜來北京的。

關於「她」的資料我知之甚少,只知道編號。在此我懇請貴方能提供這位捐獻者——我的親姊姊的聯繫方式,如若能安排與之見面,我將感激不盡。我以及我的家人懇請貴方幫助,盼回覆!

這封信,今年六月中旬來自於家住大陸湖北的劉元浩。二○○二年,當他還是個國中生時,就因白血病接受骨髓移植;十一年來,劉家三口人從沒忘記這位不曾謀面的救命恩人。

體內流著相同的血液,他自然把小姊姊視為親人。「聽說不能相見是『國際慣例』,但我還是無法理解,為何不讓彼此見面呢?」劉元浩曾認真想過,是否要透過兩岸媒體來「協尋」這位姊姊。

〔圖說〕十四歲的劉元浩從湖北遠赴北京求醫,治病空檔苦中作樂,和父母遊歷天安門廣場。(相片提供╱劉元浩)

當他再次翻出小姊姊在捐骨髓後寫給他的祝福小紙條,再度看了又看,他決定了,當晚發了電子郵件給慈濟骨髓幹細胞中心,信的主旨就是這封「來自大陸的尋親信」。


我的讀書計畫

二○○一年十月,十四歲的劉元浩發病,他在日記本中寫著:「我什麼時間能回學校呢?爸爸,你借錢也要為我治病,我想活著,我想讀書;爸爸,我只要再上一年的課,把初三給讀完後,我就和媽媽上街擺小攤,估計一年可掙個兩萬元,我們用十年掙二十萬元來還借款;算算那時我才二十四歲,等債還完了,我再去讀書。爸爸,這個計畫行嗎?」熱切想再返校讀書的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

劉元浩被宣判得到白血病後,私底下,醫師和親友明白跟劉爸爸說:「放棄吧!」這病很難治,到頭來只是一場空。但劉爸爸哪肯放棄,結婚後苦苦盼了十年,才在他三十三歲時喜獲麟兒,說什麼都要拚搏下去;於是,砸鍋賣鐵、四處借貸,不得已下透過媒體求援……

有報社記者為他寫了報導,沒料到引起極大回響,包括地方的教育單位、學校師生、民間企業及熱心市民,紛紛捐款伸援;曾有企業家循線前往醫院探望,看到劉元浩邊打點滴邊做著功課,感動之餘立即捐助醫藥費數萬元。

湊足了人民幣二十多萬元,劉元浩一家三人旋即從湖北遠赴北京做治療,期間在中華骨髓庫及臍帶血庫都遍尋不著適合的捐髓者,後來終在臺灣慈濟骨髓庫覓得,於二○○二年六月六日凌晨兩點四十分整,進行了骨髓幹細胞移植;這個時間點,劉元浩一直清楚記著。

骨髓移植後返家,接連兩次肺、肝嚴重排斥,讓劉元浩差點喪命;整個治療過程,花費早超過了人民幣一百萬元。

〔圖說〕骨髓移植後歷經嚴重排斥,如今一家三口安樂相守;劉元浩已有穩定工作,劉爸爸回首過往只有感恩。(相片提供╱劉元浩)

大病初癒,劉元浩給臺灣小姊姊寫了封信:「……先前經過四次難受的化療,我一直相信著,世上一定會有適合我骨髓的人,所以我一直沒放棄;後來得知您與我的基因抗原一致,我其實是一邊高興一邊擔心的,因為深怕您會拒絕捐贈給我……

我希望像姊姊一樣,能為別人有意義地活下去,受到了您極為犧牲的幫助,教我終生難忘;有了您的愛心,才有我的今生……」

不清楚過程為何,張亦翔直到捐贈兩年後,才收到劉元浩寫給她的這封信;雖然遲來了,但小姊姊依舊開心,畢竟,兩人都各自在心裏為對方衷心祝福著。


姊弟倆同天生日

張亦翔的父親張朝嘉、母親李秀雲同為慈濟志工,在張亦翔甫滿十八歲時,就參加捐髓驗血活動建檔。得知女兒配對成功,張家父母難免不捨孩子將扎上幾針,但卻很贊成,甚至覺得是件榮耀的喜事,因此不吝逢人便提,或請女兒跟大家分享。

張亦翔也是,雖說有點緊張,但在全身健康檢查後,還主動去電詢問結果,擔心是否過關可以捐髓救人。即使是生平第一次進手術室、第一次全身麻醉,她還是願意捐!「就算會痛好了,也不及病患痛吧。」

六月六日清晨,張亦翔的骨髓幹細胞輸入了劉元浩體內;這一天,是她滿二十歲的農曆生日,也是他移植後的重生之日;「以後,同為B型血液的我倆,都是同一天生日囉!」張亦翔這麼想著。

移植後四年,同樣是六月,劉元浩通過了中考,如願進入黃石實驗高中就讀。雖然移植後身體條件較差,在課堂學習時間也只能是一般同學的三分之一,但他抓緊分秒用功著;同時,他也相當留意健康,特別是他免疫力不如過去,只要不慎感冒,一來不易治好,再則會給父母增加經濟負擔……

〔圖說〕張亦翔(左二)感恩父母(身著藍天白雲制服)支持,還有骨髓捐贈關懷小組志工陪伴,讓她輕鬆就能幫助別人。(相片提供╱劉元浩)

大學高考他進了商學院,畢業後在工礦集團財務室做事,未來他打算成為專業會計師。而捐髓時還是大學生的張亦翔,現在已是個深具正義感且樂於助人的法律人。她很感恩這位髓緣弟弟,讓她人生深嘗到無私助人的喜悅,所以她在捐髓後也加入了學校的慈濟青年社團,課餘時間投入社會服務。

看到女兒捐髓後的轉變,媽媽也更加深入志工事務,後來授證為慈濟委員,張亦翔說:「我感覺捐髓後,我們全家是更幸福了!」


這條路不孤單

當年從臺灣送髓來的慈濟志工,送給劉元浩一張卡片,寫著慈濟人的祝福:「我們祈願你早日康復,一起做一個能幫助人的人。」這話他不敢忘。

一位就讀國中的小學妹,也因白血病等待骨髓移植,當時已是高中生的劉元浩聞訊,立即寫信並附上人民幣兩百元,透過學校轉交到女孩手上。「只要你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出可愛同學和身邊那麼多關心你的人,病痛就會立即消失喔,真的!」劉元浩鼓勵她。前年九月,甫入社會工作不久的他,同樣給某位學生病患贊助醫療費用;正因為自己走過這條路,他深知若非社會愛心人士的支持,他們全家恐怕沒辦法挺過去。

何其不幸得了白血病,又何其有幸獲得眾人的關注與援助,劉元浩坦言,這十一年來,他只要閱讀到白血病相關報導,都會由衷生起感恩之心,也很想回饋社會,他經常透過社群網路QQ,與白血病患或準備接受移植者交流經驗,叮嚀日常飲食及護理細節。

但他也感慨,有些病友本來在線上聊得開心,但一段時間卻消失無蹤,一打聽才得知復發住院……與他同期在湖北和北京治療的病友,也不一定都能健康走出醫院,其中與他同鄉的年輕人,發病時是在北京念大學的高材生,移植後血球成長得不錯,很快從無菌艙轉入普通病房;即將出院前夕,卻只是因為生活細節稍微疏忽,而感染往生。

每天擔心著各項血球生長指數,經常性地輸血、打針,這些日子他都經歷過;而今,能開心活著,平安和家人在一起,「還需要爭什麼?很多事看得開,不那麼計較了。」劉元浩有感而發。

這些年,劉爸爸為了還元浩治病時欠下的債務,拚命做小生意攢錢,兩年前總算清償了。一路陪著孩子走過艱難的移植路,「我像是上了一堂人生大學課程啊!」劉爸爸坦言,儘管有許多不堪回首的人情冷暖,但他內心對社會只有感恩。

用手撥撥染黑了的髮,今年六十歲的劉爸爸說,因為太焦慮元浩的病,當年他的頭髮、眉毛與睫毛,一夕之間全變白……

劉元浩今年六月寄出尋親信後,馬上獲得回覆,通知相見歡在九月舉行;他直說這是冥冥中註定,趕緊報名並著手申請來臺手續。他抱著「一期一會」的心情,只願把握住這一生或許就一次的機緣,傾訴濃密感恩之情。

〔圖說〕張亦翔跟劉元浩說,捐髓那天是她農曆生日,以後跟弟弟一起過生日;劉爸爸則說,兒子能有今天,多虧臺灣這位好姑娘!

一趟臺灣「尋親行」的費用不算便宜,所以劉家父子先來;劉元浩想,以後等存夠了旅費,肯定是要帶媽媽來臺灣走走。

今年九月,距離當年發病整整十二年,那時病奄奄的初二生,已是名身高一米七,體重近五十公斤的年輕小伙子,雖然偏瘦,但性情樂觀開朗。跟著旅行團在臺灣逛了數日,最重要的這一刻終於來臨了,在腦海裏演練多日的臺詞,都在上臺前遠遠對望的那一刻全忘光了。

在心裏反覆想像了十一年的小姊姊形象,原來跟她本人一模一樣,望上去多麼美麗大方啊。此行見聞的旅遊景點即便再美,也比不過笑容可掬的小姊姊……獻花後,他主動給了姊姊一個擁抱,其他話語都是多餘了……

 

【我在相見歡現場】
髓想
撰文‧劉元浩

十一年來,在我腦海始終有著姊姊的輪廓;
能與她相擁兩秒鐘,我非常滿足了!
後來,當我知道姊姊的父母很支持她捐髓,
心裏一塊石頭更落地了……


遠遠看到姊姊微笑著向我走來的第一眼,我就覺得特別、特別、特別的親切和熟悉。沒錯,就是她了!

這是一種無法解釋的奇妙感覺,總覺得我與她可能在某個機緣巧合的時間、在某個地方輕輕擦肩邂逅過,似乎她曾經就的的確確真實出現在我生活過的街道,待過的書店,或者是坐過的公車中。十一年來,在腦海中一直有一個她的輪廓,就像一張拿在手中的剪影照片一般清晰,卻又始終無法真正觸及得到。

說真的,我還想和姊姊抱得更久更緊一些,但又怕在臺上不太合適或者是姊姊會介意,禮貌性的擁抱了一下下,雖說只有短短的兩秒鐘,但我卻感到十分滿足。

姊姊很喜歡笑,而且笑得很甜,禮堂暖暖的燈光灑在她天生就是栗色而又微卷的長髮上,天吶!這一刻,她美得就像個天使!以至於主持人問我第一眼看到姊姊什麼感覺時,我就直接回答了:好美!

還沒有上臺前,我看到一位捐髓者在參加完相見歡、與受髓者匆匆見面後就悄悄地離開了,在臺上他一直不說話、不願正面露臉,怕曝光,怕家人會知道他偷偷捐了骨髓。

相比言之,我算是非常幸運了,因為到了後來知道姊姊的爸爸媽媽也是慈濟的志工,我心裏一塊石頭落地了,他們也許會更理解和支援自己的寶貝女兒去捐髓救人吧。至少在與姊姊的交談中得知,是她爸爸告訴她,你和一個大陸小男生的骨髓配上了,要不要捐看看?

一切皆有緣,一切皆隨緣。今天我接受了人生中一次難得的心靈洗禮。震撼,偉大,不可思議!這三個詞語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我這一天對慈濟的一些了解不斷加深漸進的感受。相見歡後,我心往慈濟,不僅因為姊姊一家人都是慈濟志工,而更多的是想把姊姊對我無私的大愛發揚和傳承下去,真真正正做一個能幫助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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