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眼角的美麗彩虹

上午的門診結束了，病患及家屬陸續來放射科的櫃檯排檢，即使已是午休時間，人群仍絡繹不絕。

將近一點時，櫃檯前出現一位年約八十的阿嬤，拿著檢查單報到，看著她怯生生的模樣，應該是第一次來，於是我親自把她帶進檢查室，並讓她換上檢查服。

核對眼前的核磁共振檢查單，我問阿嬤：「您知道今天要做什麼檢查嗎？」「我不知道耶！」阿嬤顯得不好意思。我說，今天的檢查需要先打針，檢查時要注射顯影劑，「有沒有人陪你來？」阿嬤低下頭：「我老伴昨天傍晚跟我吵架，到今天要出來之前都不跟我講話，我跟他說要去醫院做檢查，他也不要帶我來……」

我心裏一酸，問她剛剛怎麼來到醫院？「我走十五分鐘的路來的。」外面天氣炎熱，我的心一緊，接著問她等等怎麼回去？「我再走路回去……啊！做完這個會暈嗎？」阿嬤眼神布滿慌張。

我放下正在準備的針劑，走到阿嬤身邊輕撫她的肩、輕聲安慰：「阿嬤！老夫老妻了，吵架難免。我幫你打電話給阿公好不好？請他過來陪你。不要擔心，我會跟他好好說，好嗎？」阿嬤立刻打起精神，懇求道：「好啊！麻煩你了……」

撥了室話又撥了手機，始終沒人接聽，就在阿嬤快掉淚時，「喂！」阿公接電話了。「我這邊是慈濟醫院放射科，阿公可以來醫院一趟嗎？阿嬤今天要……」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我在醫院了，你們在哪裏？」

阿嬤得知阿公已經悄悄地趕到醫院，我彷彿看見，阿嬤眼角的淚蒸發成一抹美麗的彩虹。

花蓮慈濟醫院護理師　吳鴻鈞

輕輕擁抱，心柔軟了

四月訪視過劉伯伯，之後一直想再來看看他；今天再度到訪，看著他的家裏，我突然心生不捨。

從客廳到廚房，地板上被走出一條條土黃色糞便的步道，我第一個想到的是發動志工來為老人家打掃。我向同行的三位志工提議，大家也表示贊同，只是，像劉伯伯這樣的軍人不僅百般不願意，更不願勞煩志工。但曾英文師兄的一席話，讓劉伯伯不得不點頭，「我們明天剛好有一組人要到這附近一個案家清掃，順便來您這裏，一點都不麻煩！」

劉伯伯也請我們諒解，他不願在目前這樣的身體狀況下接觸人群，所以，八月在臺南靜思堂舉辦的慈善美展，他大概也無法到他所屬的展館坐鎮、介紹他的書法作品了。

屋裏的氣味比上次更濃烈，或許來不及等衣褲洗淨晾乾，劉伯伯只穿了一條青白相間的黃埔大內褲來客廳相陪。我們心裏很難過，但不願形之於色，彼此有默契，要維持劉伯伯的尊嚴。

約定清掃的這天午後，曾英文和洪國章師兄整理散落屋裏的舊報紙，李麗惠師姊在廚房打理鍋碗瓢盆，我戴上口罩和手套，取來環保酵素清潔、刷洗地板上的「黃色步道」，還沒刷到客廳就已經一身汗了，但屋內味道不再難聞。

和兩位師兄合力清潔完地板，我幫劉伯伯洗淨沾滿黃泥的腳；接著清洗一盆子的拖鞋，想辦法刷洗恢復白淨，實在不易。

清理的同時，志工和劉伯伯聊天。劉伯伯說他最愛看書報了，也最愛收藏舊報紙，許多書法字都是看著舊報紙寫下的，對他而言別具意義，但如今他卻把舊報紙逐一地整理成袋，讓我們送到環保站回收。

雖然已經是夏天了，但清掃完、在大門貼上新的春聯，屋子裏一番新氣象。大家請劉伯伯進屋看看，他雖然無語，臉上卻顯露感動。

我們相繼上前擁抱了骨瘦如柴的劉伯伯，深怕把他抱傷了，動作也特別輕。此刻，我們內心五味雜陳，但心靈感受豐富。

臺南　楊添麟

行蘊之間

「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孔子的這段話，我很小就會背，但一直都沒有真正體會其中的意思。

花開花謝，秋去冬來，我視此為當然，沒有珍惜過不同階段的風光，更沒有意識到歲月就這樣悄悄流逝；直到開始薰法香，才慢慢地體會到「行」的轉變。

我家對面的校區有個小花園，我常去走走。起初只是覺得春天很美，秋天枯瑟，散步幾圈就回家了。今年我持續觀察一棵樹，從它完全枯木時開始拍照，然後某天生出一片小小的新葉，令人驚豔，就每天去看它如何配合春天的到來，也同時見證了《無量義經》中「一生無量、無量一生」的真理！過了幾天，新葉長出，分散各枝頭；幾週後綠葉繁茂，好似驕傲地向世人展示它的生命力！我不曾這樣感動與讚歎過春天的來到。

如果能夠用心地在各個方面注意行蘊變化，就會更加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更加知道謙恭自省，把握時間增加有限生命的寬度和廣度，也就是上人常說的「分秒不空過」啊！

天何言哉？這不就是佛陀湼槃前向大迦葉尊者所說的法偈：「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

臺北　商大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