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濟傳播人文志業基金會




一方淨土在山城
2018-05
  我們義不容辭
  以父親為榮
  山城淨土
  佛在靈山莫遠求
  靈山只在汝心頭
  人人有個靈山塔
  好向靈山塔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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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山只在汝心頭

結婚當天,想到自己又窮又沒有穩定工作,溫送珍緊皺的眉便無法鬆開。
感謝妻子願意下嫁,他拿起毛筆寫下誓言:
「精神一到,何事不成;行孝父母,恩惠勿忘;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盡人事以待天命。」
 
溫送珍在裱褙店服務留下好口碑,為人敦厚誠實,老闆劉張賢有意將表妹黃細喜介紹給溫送珍。劉張賢認為溫送珍是難得的好青年,於是寫信向舅舅黃金水大力推薦這位優秀的客家鄉親。

黃細喜原籍新竹關西,是家中么女。黃金水任職臺東關山林務單位,舉家遷往花蓮。他視女兒如掌上明珠,讓她從小接受教育,與移民村裏的日本孩童一起上學。瑞穗國民學校畢業後,黃細喜跟隨日本婦女學習持家和人際禮儀,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

戰爭時,許多房子被炸彈摧毀,尤其是現在南門市場對面一帶,光復後有人搭建竹屋販售,劉張賢的三姊在那邊買了一間,專門收購日本人離臺時留下的大型家具,如椅子、櫥櫃等物。

生意忙不過來時,溫送珍常主動幫忙。黃細喜偶爾北上到表姊家玩,也會在店裏幫忙。民風保守的年代,兩人見面僅是擦身而過,不曾目視對方,更不用說是交談。

「今天有什麼要幫忙的呢?」溫送珍走進店裏。

「你來了,有件事情要跟你說,我要介紹表妹和你認識。」劉三姊拉著溫送珍往隔壁家走。

這時黃細喜已在那兒,兩個人就在鄰居家客廳正式見面,可能是之前就曾見過,彼此不覺得尷尬,也沒有相親時的不自在。

「這位是溫送珍,剛退伍回來,暫時住在你表哥家,常常過來店裏幫忙。他很勤儉,工作認真,謙恭有禮,飽讀詩書,很有學問。」劉三姊向黃細喜介紹眼前這個男子。

「這位是我舅舅的女兒黃細喜,你們見過面的,兩個人聊一聊,認識認識,我還有事先忙。」說完便起身離開,留下他們倆。

溫送珍一眼就喜歡上眼前這個長頭髮,穿著簡單大方的女孩。心裏想著:「這溫柔賢淑、秀外慧中的女子,是理想的伴侶!」但他身無分文,又想:「人家是大家閨秀,我哪高攀得上呢?」然而機不可失,溫送珍脹紅著臉,深吸一口氣,提起了勇氣對黃細喜表白。

「我是一個來自鄉村的窮小子,既沒錢也沒有穩定的工作,你表姊要你嫁給我,我可是一點積蓄都沒有。目前通過考試,拿到駕照,準備要去開車。如果你嫁給我,我在前面拖車,你願意在後面幫忙推車嗎?」

黃細喜慧眼識英雄,知道眼前這位年輕人是一個肯上進,有抱負、有責任感、值得託付終身的人。「你在前面拖車,我願意在後面推車。」黃細喜用堅定的語氣回答。

 
成家誓言銘心頭

一九四六年初,兩人決定共組家庭。溫送珍回南庄向父母稟告,並擇日迎娶。這時,溫送珍已向親友借貸,在南昌街買下一間小房子,剩下一點點錢,用在結婚時。

結婚那天,屋子裏外沒有紅紅燈籠高高掛,只簡單在門口、家具貼上「囍」字。天微微亮,溫送珍帶著兩位故鄉親友,來到黃細喜關西的家準備迎娶。從臺北搭火車到中壢車站下車,租了一輛「黑頭車」開往關西。

「前面進不去了,你們只能在這兒下車,我在路旁等。」聽完司機的話,大家下車步行,見到路旁有轎夫,雇了轎子走過田埂,看到土埆厝門口掛了大紅燈籠,黃細喜家到了,轎子就停在門口。

沒有迎娶的習俗禮品,溫送珍只帶了一件新訂做的洋裝到女方家。黃細喜換好新衣裳,入大廳拜別堂上父母,就跟隨丈夫溫送珍踏出家門。

新娘坐上花轎,兩位陪同的親友擔起黃細喜父母準備的嫁妝,便出發了。田埂路彎來彎去,轎夫只好請新娘下花轎,步行到大馬路,再搭乘出租車。

黃細喜的父母也隨他們到中壢火車站,搭車回花蓮。火車開到臺北,夫妻下了車,火車往花蓮方向繼續行駛,此時,黃細喜再也忍不住與雙親分開的那分難捨之情,眼淚不聽使喚地滑滿臉,溫送珍心疼得緊緊握著太太的手。

黃細喜擦乾眼淚,也緊握溫送珍的手,隨著丈夫離開車站,步行到南昌街的家。

宴客當天,溫送珍的母親和姑姑一早上市集採買食材,母親忍不住和攤販分享喜訊,「今日我家兒子要娶媳婦了,非常的歡喜。」

「恭喜!恭喜!」攤商紛紛祝賀新人。

姑姑主廚,叔公、阿叔、姑丈……眾親戚前來祝賀,親友十來人聚在一起慶祝。

賓客散去,當晚,溫送珍心裏想著杜甫的一首詩:「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唉!想著有錢人結婚,洞房花燭夜很開心,而自己又窮又沒有穩定工作,只擔心往後日子要怎麼過?

想到這兒,緊皺的眉無法鬆開,於是對妻子說:「謝謝你願意嫁給我,今後要委屈你跟我吃苦了。為了我們的家,我會努力打拚,只要夫妻同心,其利斷金。」語畢,溫送珍拿起毛筆寫下夫妻同心的誓言:「精神一到,何事不成;行孝父母,恩惠勿忘;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盡人事以待天命。」隨後拿出印泥,夫妻兩人蓋上指印。

這句話成為他們的座右銘,兩人決定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店,圓一個鄉下人夢寐以求的期盼。

(中略)…………

 
賣房不成開百貨

此時,一位住在西門町的同鄉好友,聽聞溫送珍在臺北買了房子,特地前來關心祝賀。

溫送珍向友人說出準備賣掉房子,要去開車當司機。

「光復後,商店如雨後春筍般地成立,這店面巷子口是三輪車招呼站,行人來來往往,好不熱鬧呀!先不要急著賣,像這樣的房子在西門町可以賣五萬元。你相信我,我可以介紹朋友來買。」友人向溫送珍說著。

「太好了!那就麻煩你幫忙介紹了,我等你的好消息。」溫送珍把希望全寄託在朋友身上。

雖然一直都有人表示要購買房子,但都沒有賣成,房子賣不出去,夫妻倆緊皺著眉,苦思未來方向時,朋友來訪後給了建議:「你可以到臺北後火車站批化妝品賣,女人都愛漂亮,賣化妝品一定穩賺不賠啦!」朋友建議溫送珍經營百貨商店賣日用品。

「不錯的建議,我們可以試試看。」溫送珍萌生賣百貨商品的念頭,就在這刻做出改變一生的決定。

一日,他帶著僅有的一千元積蓄,腳踏車騎在顛簸的小石子路,震盪得搖搖擺擺,路很不好走。五十分鐘後來到臺北後火車站,開始尋找商品,批了些化妝品,這是他經營的「大源商號」賣的第一批貨,生意並不好。第二天,他又騎著腳踏車到臺北後火車站尋找其他商品,不經意中發現剪刀牌肥皂。

溫送珍盤算著:「肥皂是必備日用品,價錢低廉,人人都買得起。一箱肥皂三十六塊,每兩塊一個包裝,先批兩箱回家賣賣看。」溫送珍批好貨,載著肥皂急著回店裏試賣。

兩箱肥皂,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賣完了,夫妻倆展開許久未有的笑容。「終於有收入了,店先讓你顧,我再去多批幾箱回來賣。」溫送珍交代太太後,高興地騎著腳踏車,帶著原來的本金和賺取的利潤,再到臺北後火車站批回四箱肥皂,很快的又賣完了。

「肥皂這麼好賣,乘天黑前我再多批幾箱,再批一些其他生活用品來賣,店裏的貨品多樣化,客人有更多的選擇,生意會更好。」大源商號這才正式營業。

初開店,有一次,午後突然下起雷陣雨,溫送珍全身被雨淋得溼漉漉的,還來不及躲避,剛批好的貨品全部浸水,想到所有資金剎那泡湯,當下,淚水奪眶而出,一個人蹲在路邊哭得唏哩嘩啦。

回家後,他跟太太訴說整件事情。為了抗通膨,家裏的現金都拿去批貨了,太太聞言,難過得淚水潸然落下,溫媽媽得知後也頻頻掉淚,就這樣大家都難過了好一陣子。

為了做生意,只好想辦法籌資金,再次出發。不管路途遠近,溫送珍總是騎著腳踏車,到批發店找尋品質好又容易賣出的商品。中興大橋未建前,新莊有很多金紙工廠,去那邊批發比較便宜,他經常繞經臺北大橋、三重到新莊批金紙,用腳踏車載回大源商號賣。

(中略)…………

 
難忘的甜蜜時光

孩子陸續出世,長子森錦、次子森芳、長女映雪、次女映芬和三女映群,都是祖母帶的,故和祖母極親。

家裏五個孩子,有時嬉戲玩耍,有時吵鬧,總圍繞在「阿婆(客家人對祖母的稱呼)」身邊,常常逗得祖母開心,祖母都跟孩子說客語,耳濡目染下,每個孩子都會說客語。

十幾坪的房子,前面當店面,後面隔一間房間、一間倉庫和一間廁所及廚房,還有一間矮矮的小閣樓。

四個孩子跟著祖母擠在唯一的房間,溫送珍夫妻和小女兒睡在堆滿貨物的倉庫裏,房子雖小,但一家人和樂融融。

每年除夕忙到沒有時間吃飯,有時坐下來吃一口飯,客人就來買衣服,直到凌晨兩點多,店員才休息。原本想初一不做生意,睡晚一點,但附近商家幾乎都是除夕忙完,初一才有空帶孩子買新衣,因此早上六點就有人「叩、叩、叩」敲門,要買襯衫、西裝褲及童裝。

店裏全年無休,溫家幾乎沒有休閒娛樂,難得大年初一中午提早打烊,溫送珍告訴孩子們:「今天帶你們去看電影一〇一忠狗。」孩子們都開心地拍手叫好,因為他們還沒進過電影院。

坐進電影院,影片中每一隻狗都好可愛,大女兒映雪開心地說:「牠們好像哈巴狗,在那邊跑來跑去。」其他的孩子也附和:「每隻都好可愛。」難得一次看電影,日後成為溫家茶餘飯後的話題。

正月十五元宵節,晚飯後,小孩們提著彩色燈籠在街道上竄來竄去,點上蠟燭,整條街道猶如上百隻螢火蟲結伴飛舞,照亮整個夜空。

森錦問:「爸爸,您在做什麼?」溫送珍一手拿小刀,一手拿竹子,在製作玩具,孩子好奇地圍繞觀看。

「小時候你們爺爺就像是魔法師,竹子削一削,拼拼湊湊就變成了畚箕,我跟著學,所以劈竹子我很內行。」溫送珍一面說,一面舞動雙手,很快就做了一把長長彎彎的關刀,貼上色紙裝飾,點亮蠟燭,孩子看得驚聲尖叫,開心極了,歡欣鼓舞拿著跑來跑去。

「哇!你的刀好特別喔!好長好漂亮喔!是誰做的?」鄰居孩子好羨慕,圍繞著溫家孩子不停地問。聽的人更覺得神氣,玩得很高興。

盛夏時,溫家孩子最期待的就是去海水浴場及河邊玩水。溫送珍難得宣布,要帶他們去福隆海水浴場游泳,孩子們都開心地拍手歡呼,映雪問:「是全家一起去嗎?」黃細喜看著她,笑笑地說:「爸爸帶你們去,我要留下來顧店。」

一大早,大家吃完早餐,黃細喜還在廚房忙著,小女兒映群好奇問:「媽媽在準備什麼?」「我在做飯糰,給你們當午餐。」映群依偎在媽媽身邊,目不轉睛地看著,熱騰騰的白飯加了鹽巴,揉成三角形,最後加上黑芝麻。

「好像好好吃,可不可以讓我先吃一口?」映群嘴饞地說。黃細喜塞了一塊到她嘴裏,映群咀嚼著美味的飯糰,露出滿意的笑容。

溫送珍帶著五個孩子,一起從臺北火車站搭車到福隆,一節節的蒸汽火車坐滿了人,好不容易才搶到兩排面對面的位置。火車不時傳出嘟嘟的汽笛聲,一陣陣濃煙,隨著風向直竄進車內。

到了海水浴場,大家開心地下水游泳,也在海邊堆沙,或站在淺灘相互潑水,吵鬧嘻笑。溫送珍兩眼不停地隨著孩子們的行動而移動,隨時注意安全,並不時叮嚀:「不要再往前走,危險。」

歡樂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午餐時間,孩子們席地而坐,溫送珍分給飯糰,沾滿海沙的手,加上海風,讓飯糰吃來更有風味。飯糰雖然沒有紫菜皮,卻包裹著媽媽滿滿的愛。

難得空閒時,溫送珍會帶著一家人,開車到新店溪邊遊玩。五個小蘿蔔頭跟在爸爸後面,邊走邊唱客家山歌,悠遊自在。走到溪邊,看到小魚游來游去,大家開心尖叫:「這邊有好多小魚!」隨著小魚移動,大家也跟著動,偶爾不小心撞在一起,惹得彼此哈哈大笑。

「映群,今天是你的生日。」「那我可以吃兩顆荷包蛋耶!」溫家子女最期待媽媽特別煎的荷包蛋,因為爸爸、媽媽忙著做生意,沒空幫孩子買蛋糕慶生,兩顆荷包蛋,成了孩子們生日的共同記憶。

(中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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