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風雨 真情相待
◎撰文‧薛燕春
(攝影/周幸弘)
大雨中、豔陽下,
藍天白雲身影
走入我所熟悉的巷弄鄰里間;
鄉親打開門、泡熱茶,
請我們進去躲雨。
過去左鄰右舍見面,
最多是點點頭,
現在大家會彼此關心祝福;
災難過後,
互助互愛的真情正在災區蔓延……
八月三十一日中午,我和慈濟志工走在高雄三多路氣爆區發送熱食,巷子裏老奶奶坐在門口和鄰居閒聊話常,手中的扇子搖啊搖,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說著:「感恩喔!辛苦了!」這是她對志工最真誠的感謝。
一個月來,從發熱食、安心關懷到送祝福金,我數不清來到這條巷子幾次了,也忘不了氣爆後走進災區,第一眼看到老奶奶眼神流露出的驚恐無助;三十一天過去了,災區已逐漸恢復生機,少部分的商店開始做生意,慈濟發送熱食也將告一段落。
這一趟走來有些離情依依,每天中午、晚上兩次的送餐,鄉親與慈濟志工早就建立深厚的情感。在送餐後回程的路上,一位太太對著我說:「我好想抱抱慈濟人!我都不認識你們,你們還這麼照顧我們,真的謝謝慈濟。」我們相互擁抱,我紅了眼眶,淚水模糊了視線。
熟悉家園一夜變樣
回想七月三十一日那一晚,我正等著預訂到花蓮慈濟營隊的火車票,十一點五十五分,我的食指停留在滑鼠左鍵,準備凌晨十二點要在第一時間搶到超級難訂的車票,忽然一聲爆炸!接連著天搖地動,我的直覺:「地震了!」
但這地震又和平常搖晃的感覺很不一樣,「碰!碰!碰!」接連幾次爆炸聲,我感受到很不尋常的氛圍,緊接著消防車、救護車一部、兩部、三部……呼嘯而過。
走到巷口一看,路面塌了一個大洞,一部車子就陷在洞裏;往前繼續走到距離家一百公尺的三多一路,一幕幕場景觸目驚心──
路上傷者倒臥一地,哀號聲、驚叫聲不絕於耳,一部部路過的車子被炸碎的柏油路面壓扁,許多民眾忙著救人,五、六個男人合力搬走石塊,從變形的車裏拉出受傷的人;但是人雖然從石堆中被拉出來,一時卻沒有救護車可以載送到醫院。
三多一路及附近民宅瞬間大停電,整條路布滿氣爆的粉塵,在黑暗中奔逃到路上的人愈來愈多,對於這原因不明的爆炸,大家不安而恐慌。
一夜未眠,終於等到天亮,我走向三多路,眼前所見一切讓人驚怕,滿地的碎玻璃、破碎的柏油路面、殘破的屋頂、還有機車被炸飛到七層樓高……瓦礫堆高到無法越過,我看不到氣爆的盡頭在哪裏。從小到大熟悉的繁華要道三多路,竟變成一條大壕溝,以往只要三十秒就可以通過的馬路,如今從此岸到彼岸卻找不到路。
熱便當暖胃又安心
慈濟在八月一日中午開始供應熱食,八月二日我和師兄師姊即展開第一次屋損勘災。鋁梯掛在壕溝的兩側,上面鋪著木板,這是唯一可以通行的「便橋」,走在上面必須手腳並用,還要保持高度平衡感。
我們走到三多一路後面的巷子,這裏雖不像三多路上第一排的房屋損壞那麼嚴重,但大部分房子都被從天而降的石頭和路面碎塊砸破了屋頂,突然的一場大雨,漏水、家具損壞,讓居民徹夜接水,連夜清理,吃盡苦頭。
家訪第一戶時,八十歲的阿嬤驚嚇的眼神餘悸猶存,她緊抓我的手:「嚇死了!嚇死了!」屋頂破了,水、電都停了,阿嬤嚇到不敢開瓦斯,她擔心地問我:「我不敢出去,中午你們還會送便當嗎?」生活在高雄這個都會區,我從沒想過吃飯有這麼難;看到阿嬤的渴望,當下我終於明白一份熱食的重要,它不僅能填飽肚子,還可以發揮安定人心的力量。
往後幾天,陸續有大型機具進駐施工,災區的便橋為了施工一再更改,常常是這條橋過去了,回程又要改道,找不到路回三信家商的慈濟服務站是常有的事。因此送餐時,師兄師姊經常要繞遠路而行,往往一趟來回就要兩至三公里,其中還包括幾位年過七十的志工。但,對災區的每一條巷弄,他們都堅持要走到,總是說:「只要有人需要,我們就要送達,不能讓鄉親餓肚子。」
雖然路愈走愈遠,居民的回饋也愈來愈多:「慈濟!讚!」「師兄師姊,感恩!」看到慈濟志工在發送熱食,路邊一位拄著拐杖的阿公停下腳步,雙手合十鞠躬。不用言語,我們都了解他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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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三多、凱旋、一心等氣爆受損路段,逐步進行重建,清淤、架設鋼板樁等,計畫十一月下旬恢復通車。(攝影/陳裕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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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雨中挨家挨戶送祝福
幾天後,災區陸續恢復水電,但師兄師姊們每天依然準時發送熱食,在送餐中,他們還負起膚慰鄉親情緒的工作,也呼籲鄉親齋戒祈福。
這分誠與情,居民感受到了,紛紛自願加入送餐隊伍,其中有鄰長、新住民、三信家商的老師、小朋友、腦性麻痹的孩子……饅頭店的老闆娘看到無論颳風下雨或出大太陽,志工天天準時來到,於是發心做了一千九百顆饅頭,請慈濟人送給受災鄉親。
原來,人人都有善良的本性;我看到一股慈悲力量正在災區蔓延。
當啟動「人人慈善,安心關懷」家訪行動時,全臺慈濟志工匯集愛心,來到高雄投入關懷與膚慰,卻遇上連日豪大雨,三多路的壕溝變成一條河,滾滾泥水夾雜碎石,災區的路更泥濘難走。
由當地慈濟志工擔任的「地陪」,必須先走一趟被分配到的動線,以熟悉路況;因為氣爆涵蓋三多一路及三多二路,所以我們要在有限的時間內回到三信家商的集合點,有些師姊連走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雨衣裏溼透的藍天白雲已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
一夜豪大雨不斷,高雄市政府宣布停班停課,但慈濟腳步不曾停歇,我揹著沈甸甸的安心伴手禮,和來自臺南的師兄師姊帶著上人的祝福來到福居里,在雨中挨家挨戶按門鈴;這裏是離氣爆點比較外圍的地方,鄉親雖然沒有受災,但受到嚴重驚嚇。
距離災難已經快半個月了,鄉親說起那個驚魂夜依然心驚膽跳,有些老人家晚上還是睡不著;有幾位鄉親婉拒物資,只收下上人的書;有鄉親將上人的祝福信放在胸口,像是找到心靈的寄託。
中午雨勢稍停,厚厚的雲層透出微微的陽光,大家期待下午會是一個好天氣。
然而,唱完「愛與關懷」出發,突然「嘩!」一陣大雨下來,為了怕淋溼伴手禮,我們將它藏在雨衣裏;鼓鼓的伴手禮讓我們的雨衣短了半截,踏在積水的災區,不只是鞋子溼了,白褲子也沾了泥。而鄉親看到我們在大雨中家訪,打開門叫住我們,趕緊泡熱茶請我們進去躲雨……在關懷別人的時候,鄉親也關心我們,災難來時我看到一種互助互愛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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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下旬,志工積極訪視屋損住戶、評估補助,劉丹莉(右)、李琇釧(左)複查與記錄,八月下旬致贈祝福金。(攝影/莊慧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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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關懷沒有休止符
晚上九點半我回到家,聽到門外有人呼喊:「有人在嗎?」是找我鄰居的,但叫門的聲音卻是那麼熟悉,原來訪視志工李琇釧師姊白天家訪,這戶一直沒人在家,特地利用晚上再來一趟。
其實夜間家訪持續好幾天了,只要白天找不到的,師兄師姊都會再走一趟、兩趟。夜以繼日的家訪,琇釧師姊說:「我們要戶戶關懷,不能漏掉任何一戶,才能知道鄉親是否需要幫忙。」
三信家商老師說,氣爆後第一時間來到學校,那種殘破和混亂的景象令人害怕;「當看到慈濟人在圍牆外的人行道集合,忽然有一種安定的感覺。」
三信家商提供場地,請志工進到校園成立服務站;當大多數媒體、社會資源都關注在安置鄉親的中正高工時,三信家商的慈濟服務站默默地守護周邊的鄉親。
一位父親爬過了碎石瓦礫、踩過滿地玻璃,來到三信家商服務站向志工要了便當和水,志工急忙記下他的住址,允諾每天送熱食到家。看著他的離開身影,我感覺好不捨,也感恩師兄師姊對災區鄉親不離不棄。
在大雨中、豔陽下,整齊有序的藍天白雲身影,像菩薩湧現,走入我所熟悉的巷弄鄰里間;過去左鄰右舍見面,最多是點點頭,現在大家會彼此關心祝福。
一個月過去了,當大家淡忘氣爆災情時,我看到師兄﹑師姊依然在三多路上和小巷裏穿梭。在「人人慈善,安心關懷」家訪及「安心福富足」發放結束後,還有許多鄉親需要生活或助學補助、心靈膚慰;慈濟志工沒有停止腳步,因為落實社區長期的慈善關懷,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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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志工深入災區逐戶拜訪,致贈「安心福富足」祝福禮或祝福金;鄉親對於志工一個月來不離不棄,深深擁抱。(攝影/葉晉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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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氣爆 慈濟急難關懷大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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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1 高雄市前鎮區、苓雅區多條主要道路地下丙烯管線發生爆炸,造成三十二人罹難、三百多人受傷。事發於深夜、延續至8月1日凌晨,高雄市政府將此災難命名為「81石化氣爆」。 |
8.1 凌晨起,苓雅區、前鎮區、左營區慈濟人分別就近往各醫院關懷傷患及家屬,為罹難者助念,準備早餐與飲水;上午七點啟動合心防災協調機制,大高雄區整體動員進行賑災工作,在各安置中心設站提供物資與陪伴關懷。災區停水、停電、停止天然氣,志工供給便當並鼓勵茹素齋戒,即日起到8月31日累計供應救災人員、安置中心居民、醫院傷患之家屬、鄉親午餐及晚餐,共80034份便當。 |
8.2 臺北、臺中、大林慈濟醫院三院院長率領醫護團隊南下參加志工勘災行動,高雄慈濟人醫會在安置中心設站。 |
8.3 在中正高工舉辦災後第一場祈福會,之後陸續在福康國小、英明國中辦理。 |
8.6〜15 逾13000人次志工動員,走訪35里、18632個家庭,啟動「人人慈善,安心關懷」家訪、致贈祝福禮,安定住戶驚惶的心情,並了解居民災後需求,評估關懷方向。 |
8.20〜26 回訪重災區802戶。 |
8.28〜30 啟動「安心福富足」家訪關懷,走訪2,628戶,祝福大家心安莫畏懼,分享靜思語「知足最大富,感恩最大貴,善解最大智,包容最大慧。」並致贈「福富足妙音」播放器,內有證嚴上人對於高雄氣爆的開示關懷及安住身心的音樂,以及臺中慈濟醫院同仁親手製作的月餅。並針對屋損戶致贈祝福金或子女助學金。 |
8.31 於高雄靜思堂舉辦兩場「善解聚福緣 安心福富足」祈福會,共11991人參與;會中,許亞芬歌子戲團演繹《遵佛遺教》,在莊嚴的氣氛中引領大眾虔誠祈禱,匯聚善念。
為期一個月的急難救助期間,共動員全臺志工43084人次。 |
9.5 完成633戶屋損祝福金發放;另有159戶需要助學補助,陸續致贈中。
複查後約有574戶將持續關懷,給予生活補助、心靈關懷或醫療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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