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濟傳播人文志業基金會




慈濟月刊第534期
2011-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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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志業首頁 / 慈濟月刊 / 第534期
  本土善行 孤雛重生 瑪麗媽媽的蓮花之家

◎撰文‧凃心怡
攝影‧林炎煌


三十六年來,瑪麗媽媽撿了五百個孩子,
以她壯碩的身軀擋去世間無情風雨,
以堅強的母愛哺育教導及至自立。
她以此生為橋梁,讓孤雛們通往希望境地……


「Apartheid」一詞,來自南非荷蘭語(Afrikaans),為區分、隔離之意,是一九四八年至一九九四年間,南非共和國最為世人所爭議的種族隔離制度。聯合國稱此制度是「一種對人類的犯罪」。

然而,這段期間最大的問題不僅是黑白對立,反而是原住民部族間的殘酷鬥爭,釀成更慘重的傷亡。

來自豪登省(Gauteng Province )普利多利亞(Pretoria)最大原住民社區索桑谷維(Sushanguve),今年七十二歲的瑪麗‧勒瓦特(Mary Lwate)敘述那是極其可怕的一段時期。「因為意識不同、理念不同,村與村之間、部落與部落之間時常鬥爭,焚屋殺人事件層出不窮。」

一九七五年,她來到一個幾乎全毀的村子,杳無人煙中傳來一陣微弱的嚶嚶泣聲——那是一名三個月大的男嬰,父母在鬥爭中雙亡。瑪麗將孩子抱至警局備案,但當時像這樣背景的孩子數也數不清,警方又能奈何?於是,瑪麗做了一個決定,她為孩子註冊,並在嬰兒的姓氏欄中,填上她自己的姓。

從那一刻開始,她開始收容街頭孤兒,從個位數到百位數,並成立一所名為蓮花之家(Lotus Home)的孤兒院;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她最為人所稱呼的不再只是瑪麗二字,而是瑪麗媽媽(Mama Mary)。


視孤兒如己出

那個年代不只有戰爭遺孤,更多的是愛滋孤兒。在南非,愛滋病毒帶原者高達總人口的四分之一,難以想像的數據,帶來的不只是人均壽命降低,更大的問題是,孤兒將何去何從?

部分孤兒由親友照顧,但為數不少的則是流落街頭,為生存或偷或搶,造成眾多社會問題;更不幸的,就是成為清晨或深夜中在路旁悄然斷氣的幼魂。

瑪麗曾經收容一個兩歲孤兒,父母口角後,父親殺死母親,接著拿起石塊往孩子臉上砸去;當孩子倒臥血泊後,父親絕望地上吊自我了斷。

「我看到這個孩子時,他全身是血,抱著父親的腿整整兩天。」瑪麗痛心地說:「如果我沒收留他,他或許早就死掉。」

「如果他被壞人帶走,就注定要終生不幸。」瑪麗說,她的第一個孩子,也就是到警局登記她姓氏的那個男孩,就曾被誘拐失蹤整整一個月——一名女人在路上親切地告訴男孩:「跟我走,你可以不必念書就能夠賺到錢。」

焦急難過的瑪麗四處尋找,就好像是親生骨肉遺失般;一個月後,社區有人告訴她,看見這男孩出現在一百公里外的城裏。

「她竟然誘拐我的孩子當童工,讓他在炙熱的太陽下賣東西。」瑪麗將這女人痛罵一頓,並將孩子帶回。如今想來,她仍憤怒難平,「如此利用可憐的孩子,這種人並不少!」

糾葛的歷史背景、複雜的生活環境,促使瑪麗心生不捨,將一個又一個與她有緣的孩子,收納入自己溫暖的羽翼下,從一九七五年至今,照顧的孩子約有五百名左右。

但令人驚訝的是,瑪麗沒有顯赫的經濟背景,或是高等教育的基礎,她只是如同南非數千數百萬名貧困婦女一樣,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困頓拮据愛豐盈

曾有利益考量的商人問瑪麗:「收容這些孤兒,你可以賺多少錢?」

確實,在南非養育孩童或是喪親遺孤,每個月可以向政府領取微薄補貼;可是瑪麗收容的孩子大多是提不出身分證明的孤兒,根本無從申辦補助,遑論從中獲利。

瑪麗養活這些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靠的是丈夫的薪水;當收養到十三位時,丈夫已經無法再承受,「我陷入兩難,也實在無法放棄孩子。」

丈夫果斷地切除婚姻關係,「他將房子留給我跟孩子。」即使那不過是幾塊鐵皮廢料搭起來的房子,瑪麗仍感激著。

失去經濟依靠,瑪麗設法讓孩子有飯吃。「我向農場要一些被淘汰的蔬菜,但這是時有時無的。我們最常吃的,就是一點點黃豆加大量的水,或是如清湯般的玉米粉。」玉米粉是南非人的主食,混合一定比例的水加熱收乾,類似玉米粉糰。

「有時候,我會向拉車載麵包的小販賒帳,請他隔日再來拿錢。」但當小販上門時肯定找不到她,「我會躲起來,有能力時再慢慢還。」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孩子的教育上。

南非的基礎教育制度分為兩個階段,一年級至七年級的小學,以及八年級到十二年級的高中。公立學校學費相當便宜,但考量到普遍貧困,部分學校容許學生先就讀,再慢慢分期還清學費。

堅持「教育」才是脫貧的捷徑,瑪麗送所有孩子去上學,但沒有一次是有能力可以在學期終了還清學費的,「若被學校趕出來,我們就去另外一所,再被趕出來,就再找另一所學校。一所接一所的念,勉強還可以念完高中。」

過往投機的方式,讓瑪麗邊說邊害羞地頻摀臉,若非她膚色黑,或許話還沒說完,臉就紅透了吧。

為了扶養日益增多的孩子,瑪麗替人縫製衣服、販賣自製的濃縮果汁;然而食指浩繁,儘管勤勤懇懇,仍得向商家募款。

「自己多事,還來向我們要資源!」「把孩子通通趕走不就沒事了嗎?」……數不盡的奚落與訕笑,她早已習以為常。

「常有人告訴我,為什麼不放手就好。」瑪麗苦笑,如果事情能這麼容易就好了。

問她,在困頓的時候,可曾想過停止收養?瑪麗先是低頭不語,接著輕輕地眨著眼,「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說話的同時,她的表情跟語氣彷彿是在譴責自己竟有過如此念頭,「慶幸的是,我最終仍舊失敗了。」

她敗給自己內心那分無畏懼的愛。


黑與白的共通點

自一九七五年到一九九五年這二十年間,瑪麗每一天無不都是在舉步維艱中度過;但從未想過自己能夠撐多久,心心念念的都是孩子的下一餐在哪裏?街上還有需要她的孩子嗎?

一九九五年五月,她所居住的索桑谷維社區爆發一次嚴重的種族與政黨紛爭,這場人人自危的紛亂中,卻意外展露一束光芒,朝著她迎面而來。

「那是一場東方人辦的茶會,名為和平燭光晚會。」瑪麗說著說著不禁笑出聲來,「這群統一穿著藍色上衣的人實在勇敢,皮膚那麼白還敢走入我們社區,況且還是在鬥爭期間。」

那個年代,面對白人的優越強勢,以及種種貶低原住民的社會行徑,長輩總會告誡小孩:「不要跟白人互動,他們會對你不好。」對於當時獨自收養二十多名孤兒、可說是窮途末路的瑪麗而言,面對白人的恐懼根本不算什麼。應這群東方人的熱情邀約,瑪麗來到約翰尼斯堡參加茶會,「目的當然是要向他們募款囉!」

抵達約堡,瑪麗才知道這群人是來自臺灣慈濟基金會的志工,在南非推行慈善事業多年。「那一次,志工們不但坐下來聽我說孤兒們的事,還讓我帶走許多食物跟衣服,都是我們最需要的。」

不久後,慈濟志工前來拜訪,看到她和孩子們擠在小小的鐵皮屋,睡的是凹凸不平的地面,有感瑪麗的善心,決定伸援;一位志工甚至將原意要賣掉的房子捐給她。「這是我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不僅如此,他們按月帶來食物、日常用品。」最令她感動的是,慈濟志工支付所有孩子的學費,「孩子們終於可以有尊嚴地安坐在教室上課了。」

這樣的「白人」讓瑪麗驚訝,也讓她感動,更讓她明瞭原來黑與白之間並無任何分別,「我們心中的愛都是一樣的。」瑪麗感歎:「慈濟未曾離開過,對我們的心是始終如一。」


有緣相遇就有責任

扣除已經成長出外獨立的,目前在蓮花之家還有兩百六十位孩子;隨著慈濟志工長期且不間斷地支援,瑪麗愈做愈好,也獲得認同,警方會將需要保護的家暴兒或孤兒交給她,連總統也曾召見她。

蓮花之家獲得愈來愈多的資源,「讓我們感動的是,她不藏私。」慈濟志工吳淑津曾經和瑪麗一起去探視社區孤老及重病患者,「我常常會看到一些熟悉的衣服跟毯子,那都是我們捐給瑪麗的。」

瑪麗說:「夠用就好,其他的就分給需要的人。」走進蓮花之家,會發現院所除了乾淨就是簡便,沒有太多的家具、設備或是物資,瑪麗所謂的夠用,就真的只是能應付生活所需,而非奢侈。

每天中午,蓮花之家還會煮餐供社區內四十戶極貧人家飽腹一餐;甚至也供給鄰近學校的午餐,這樣的一頓午餐,或許就是貧困學童當日唯一的一餐。

今年二十一歲,來自隔壁省的單親女孩卡法札‧瑪恩比尼(Gavaza Mthombeni),也是受助於瑪麗與慈濟的對象。

「如果不是瑪麗媽媽,我可能會走上我母親還有外婆一樣的路,只能到別人家當幫傭。」卡法札家貧,從小功課就很好,當她考上大學,母親坦白告訴她:「我沒有能力供你念書。」叔叔則幫忙籌到一千五百元斐鍰(約新台幣六千四百五十元)。

「一個學期要一萬八千元,我連註冊念一個學期的機會都沒有。」拿著一千五百元,卡法札覺得比沒有錢更絕望,因為她擁有的優勢只有一張大學錄取通知書,以及對讀書的熱情,但這些都不足以拼湊現實。

後來,透過老師安排,她遇見瑪麗。「我根本不抱任何期望。我的家人都不能幫忙了,世界上怎會有人願意對陌生人伸出援手。」但瑪麗很快就答應她,並聯絡慈濟志工幫忙。

吳淑津笑說:「這就是瑪麗媽媽,即使不是蓮花之家的孩子,遇見了,她就想幫忙。」

今年就讀服裝設計系四年級的卡法札以慈濟的獎學金,將順利完成大學學位。瑪麗說:「這對來自貧區的女孩來說,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還好有慈濟志工的幫忙。」

面對瑪麗的謙虛,吳淑津誠懇地說:「我們要感謝有她在社區付出,把我們募集的物資交給需要的人。」瑪麗扮演的不僅是慈濟志工與原住民社區間的橋梁,她本身也早已經是一位深耕本土的志工了。


十二歲時父母相繼往生,歐蕊蔻潘茲‧蕾托芭(Orekopantse Letoaba)被親戚趕出家門後,就此成為瑪麗媽媽家的一分子。

即使獲得安身以及瑪麗媽媽無私的愛與慈祥,但小時候的回憶仍牽絆著她;高中時,她無意間翻到一本簡易版的南非憲法,其中一句話寫著:「每一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她深深為此震撼:「確實,但是也要有運氣。我就是運氣好,能遇到瑪麗媽媽,獲得生存的權利。」

十九歲的歐蕊蔻潘茲有著亮麗的年輕臉龐,還有就讀法律系的清晰口齒,「瑪麗媽媽是個內心非常強壯的女性,才能在面臨如此多的困難仍未棄我們而去。」當她要考大學時,擔心蓮花之家無力支付學費,瑪麗卻鼓勵她:「儘管努力考上大學。我們都要抱著希望,屆時一定能得到支援的契機。」

「念法律就是想跟瑪麗媽媽一樣,可以去幫助別人。」歐蕊蔻潘茲說,她現在到城裏念大學,即便生活豐富許多,仍然把持著自我,努力向學,「為著瑪麗媽媽的愛,孤兒院大部分的孩子都很努力。」

為了表達對慈濟的感謝,篤信天主的瑪麗以具有佛教象徵的蓮花,為孤兒院命名。但瑪麗自己就猶如一朵蓮花,用柔軟花瓣將孩子們包裹其中、護衛成長。有一天,他們會跨出這朵蓮花,擁抱外頭的世界,而瑪麗的呵護與教導,會讓他們出淤泥而不染,就像歐蕊蔻潘茲一樣,堅定地朝著正當的道路走去。

對於孩子們來說,瑪麗媽媽之於他們的意義,或許還是來自於瑪麗一開始為孤兒院所命的名——「希望之家」(Good Hope Community Organization),因為這裏,是孤兒們的希望所在,也是身心之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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