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濟傳播人文志業基金會




慈濟月刊第534期
2011-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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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志業首頁 / 慈濟月刊 / 第534期
  彩虹南非 看見愛與互助

◎撰文‧凃心怡 
攝影‧林炎煌


「旅遊南非,等於環遊世界。」
這是一則旅遊廣告所形容的南非。
一九九四年以前,南非的舊國旗是由荷蘭、
英國、德蘭斯瓦爾、奧蘭治四面國旗組成,
說明她曾經歷多元且複雜的殖民史,
再加上境內九支原住民部族,豐富的人文特色,
讓她擁有「彩虹國度」美譽。

南非擁有完備的憲法,
並對外商提供高福利的優惠制度,
吸引一波又一波的經商移民者。
然而,過往長達四十一年的種族隔離制度,
卻為這塊瑰麗寶地帶來無法抹滅的傷痕,
黑與白的拉扯,在南非人心中劃下傷口,
開放至今十七年,依然等待癒合。

無論膚色,
人們對溫飽、健康、自尊的渴望是一樣的;
無論膚色,人心深處的愛也是一樣的,
更是多元共存的唯一途徑。
「願神眷顧我們的國家,停止戰爭和苦惱,
眷顧她,我們的國家,我們的南非……」
以當地最常使用的五種語言傳唱的南非國歌,
昭示著人民對民族融合與團結的企盼——
期待時間與信仰可以搭起和解的橋梁,
引領黑與白,以付出和互助消弭隔閡,
展現彩虹和諧之美……

 

聽到南非共和國(The Republic of South Africa),人們對她的想像力很兩極——或許是貧窮、落後,骨瘦如柴的凸腹小孩,又或者是閃爍耀人的鑽石與黃金。極端的矛盾,在南非同時並存。

若要以一個城市代表南非,非約翰尼斯堡(Johannesburg,簡稱約堡)莫屬,不僅是南非最大的城市,也是整個非洲的經濟中心;黃金總儲量占全球百分之三十五,更讓它攀上最大的產金中心。

另一方面,長年來種族衝突、貧富差距等社會現象,使約堡犯罪率直線上升,被評為世界上最危險的城市之一,每年被槍殺的人數更是紐約的七倍。

即使危險卻有利可圖,吸引外商紛至沓來。其中有群臺灣商人,更因為行善理念相同而凝聚,不僅行入原住民鐵皮屋區救濟發放,也走入白人的慈善機構付出關懷——在這群臺商志工最初到南非時,或許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連結黑與白之間的那一道彩虹。


約堡,致富的瑰麗寶地

一九七二年,張敏輝被公司派遣到南部非洲,是除了農耕隊外,第一批前去南非發展的臺灣商人。

即使是快四十年前的事情,彷彿就在眼前。「在松山機場送行時,大家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因為他們覺得,我去這麼蠻荒的地方,可能就沒了。」

他從松山飛香港,再轉泰國,接著落地斯里蘭卡,班機起落多次後,終於抵達南非約堡。第一眼的想法是:「怎麼跟電影演的非洲都不一樣?」

約堡,不近河也不靠海,或許沒有優勢的地理環境,卻擁有最優勢的黃金與鑽石礦產,豐富的礦脈招引商人、外資進駐;原是沙漠的約堡,在短短幾年間堆疊出一座又一座的大樓,搭建起繁雜便捷的道路交通,一步步築出它的經濟實力,一位臺商形容:「宛如一座樂高城市(LEGO City)。」

一九八○年代,南非政府為了吸引外資,實施金融補助(Financial Rand),一元美金兌四元斐鍰(Rand,南非幣)的匯率,外商可以享受到一比七的優惠。

雖說繁華似夢,「但賺到的錢告訴我們,這一切都是真的。」張敏輝說,目前一元斐鍰約新臺幣四元,但當年可換六十五元新臺幣,甚至比美元還要大,「很多人拿著像○○七那樣的皮箱,一箱箱提錢回臺灣。」

臺灣商人開團一批接一批來到南非探勘,據說,旅行團最後一站並非名產店,而是移民署;不只經商環境一流,還有其他頂尖誘因——擁有美麗的大草原以及宜人的氣候,空氣乾淨、盛產蔬果,不愧「非洲麵包籃」之美稱。

站在市中心放眼望去,盡是豪宅華廈;但轉身過一條街,同樣也能見到鐵皮林立的貧民區。樂高疊得不滿意還可以推掉重整,而真正的城市卻不行,歧異風格充斥其間。

很多外商就跟張敏輝一樣,對約堡其實不熟悉,「大部分白人即使住在南非一輩子,可能都沒到過原住民區吧。」張敏輝頭一次進入原住民區,已是他來到南非的二十年後。


原住民區,
城市中被遺忘的角落

張敏輝在一九九二年成為慈濟志工,急於行善的他,開著裝滿衣物的麵包車,準備前往救濟需要幫助的人。首先抵達印度街,但印度人的經濟條件不差,「我想送,人家還不想收呢!」

車子繞了一圈又一圈,繞進城裏的白人老人院,「他們來自政府的資源多,經我千拜託萬拜託,才勉強收下一箱毛衣。」

張敏輝害羞地說:「當時我還不知道有原住民區。後來,一位原住民工人跟我說,距離工廠幾公里外,有間原住民辦的殘障孤老收容所,問我願不願意去一趟?」

一九九四年之前,白人掌握南非政府資源,並實施種族隔離政策;占全國總人數近八成的原住民被列為次等公民。白人住在郊區,原住民只能住在鎮區(townships),只有經由白人雇用的原住民才能出入白人居住與辦公的地方,然而,進出時還得隨身帶著身分證與出入許可證;時常有家傭出門倒垃圾忘記帶許可證,因此就被抓進警察局。

分開的餐館、分開的建築出入口、分開的生活環境,就連和白人合照,原住民也須蹲低身子;社會福利之缺乏和經濟之弱勢可想而知。

「我來非洲那麼多年,頭一次進入原住民鐵皮屋區。」沿途破爛的房子、赤腳的人們,令張敏輝瞠目結舌,「哪是我熟悉的夢幻國度南非?」

一走進收容所,他更是無法呼吸——環境髒亂不說,四邊牆壁隨意搭起,泥土地上凹凸不平,連天花板都沒有;這裏收容的身心障礙者從老人到嬰兒都有,蠅蟲恣意停留在他們身上,他們卻無力、無心驅趕。

這間收容所主要照顧原住民,缺乏政府補助。「那是五月,南非的冬天,我們穿毛衣、套棉襖,他們卻只穿破破爛爛的薄衣……」張敏輝和慈濟志工們含著眼淚,趕緊卸下救濟物資;當替大家套上禦寒衣物時,再也禁不住淚水滑落。

「其中有位腳殘的先生,我幫他套上衣服後,他爬在地上抱著我的腳,含淚跟我道謝……」今年七十七歲的張敏輝,說得眼眶都紅了。

自此之後,張敏輝與慈濟志工找到了這群種族隔離制度之下被遺忘的人,並向他們投情送暖。


弱勢更弱,宛如經濟隔離

前南非聖公會大主教(Archbishop in the Anglican Church,South Africa)迪斯蒙德‧圖圖(Desmond Tutu),在美國紐約的一次宗教演說中表示:「白人傳教士剛到非洲時,他們手裏有聖經,我們原住民手裏有土地。傳教士說:『讓我們祈禱吧!』於是我們閉目祈禱。可是當我們睜開眼睛時,發現情況顛倒過來了——我們手裏有了聖經,而他們手裏有了土地。」

一九九四年四月二十七日,南非經歷第一次民主大選,結束了近五十年種族隔離制度,轉由原住民執政;不僅提高原住民在各領域的就業比例,也投入大量資金振興教育機構與院所。

二○一一年的今天,隔離開放十七年,原住民的生活全面扭轉了嗎?

在擁有自由身後,不少青壯人口湧入約堡,這裏不僅是外商的黃金之城,也是脫貧致富的夢想都市。距離市中心不遠的普利摩斯(Primrose),輝煌一時的金礦區在礦產掘盡後,成為外地人的安身處。

負責此區治安的警察馬歐密(Maome)說:「二○○六年我被派來這區時,總計有九十九萬人,為了消化過多人口,有移出一些,現在人數控制在九十五萬上下。」在約堡,像普利摩斯這樣的地方,大小加總起來,為數驚人。

普利摩斯居民蒙德‧紐金卡納(Monde Njingana),來自東開普省伊麗莎白港(Port Elizabeth Eastern Cape),當過音樂DJ,三十幾歲的他,八年前來到約堡,原想在此出頭天,沒料到工作不久就被解職,當從家鄉帶來的混音器壞掉且沒錢修理時,音樂之夢宣告破碎。

蒙德神情嚴肅地說:「當所有人都期望你到大城市能闖出一番天時,又怎能落魄地再回去呢?這是面子問題。」

停留約堡的人愈來愈多,但缺乏教育背景加上高失業率,只能在貧困間擺盪。「鐵皮屋裏的人,很多都跟我一樣懷抱著淘金夢而來。」蒙德痛苦地承認,「但大部分都夢碎了。」

蒙德在約堡普利摩斯的家,是幾片廢鐵皮搭起來的,算是很不錯的了;鄰近幾戶的鐵皮甚至有被大火燒過的斑斑鏽跡,但仍被當成城堡般遮風蔽雨。擁擠的鐵皮屋不規則地搭建在任何一塊稍有縫隙的空地上,每間不過兩三坪大小,常常要睡下一家八口。

種族隔離政策廢除後,能成功在都市尋到淘金夢的原住民少之又少;在如今這個年代,最大的問題或許是來自「經濟」的隔離吧。


杯水車薪,伸援不忍放棄

「走進鐵皮屋區,如果以臺灣的標準,從第一戶走到最後一戶都是需要濟助的人。」慈濟志工陳正茂說,約堡慈濟人多次在這裏大型發放,「每次發放一千至一千兩百戶,受惠不超過一萬人,簡直是杯水車薪。」

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慈濟志工只能做及時與重點的救助工作,例如貧病交加、喪親及急難救助等。

「鐵皮屋區最大的問題,就是火災。」馬歐密說,鐵皮屋區其實算是非法侵占,但這樣一大批人,能將他們趕去哪裏?「政府的想法是,不如讓他們聚在一起,也比較好管理。一大個區安幾支水龍頭,但因為沒有電,晚上他們點煤油燈或燒火爐取暖,一不小心翻倒火苗,住戶密麻,一燒就是一大片。」

「前幾天燒掉四十多戶,有一戶男主人燒得灰頭土臉,臉上還燙出水泡,但他就蹲在灰燼中,無助的連醫院都不敢上。」沒有錢,又失去所有家當,慈濟志工趕緊帶來足夠十天度日的食物以及保暖衣物和毛毯,還提供鐵皮、木材,協助他再次起家。

「讓他不用煩惱吃穿,安心重建家園,這很重要。」陳正茂認為,災後一兩天尚可仰賴鄰居接濟,「但當你飢寒交迫時,最快的方法就是搶。」

失去希望,為貧民區帶來許多社會問題;當他們從貧困探入富庶之地,有機會見識到極端的貧富差距,於是掠奪、搶劫等暴力事件直線攀升。淺膚色的人種成為萬箭之靶,臺商慈濟志工也不例外。

有過幾次,志工開車載物資入內,人們又擠又搶,「要不是我們見形勢不對跑得快,真的會發生暴動。」陳正茂說,後來只要進入原住民鐵皮屋區發放,都需要警察陪同保護;或搭警車入內,或由警員一前一後跟隨著。

但貧民者眾,警力單薄,行善還得如此難行能行,難道不害怕?

「只能說這是我們的使命吧。」慈濟志工顏妙惠很直接地回答;而他們也規畫了急難救助之外的理想,「希望在鐵皮屋區設立定點,更貼近他們身邊,及時伸出援手。我們相信只要做得更多,有一天他們會改變。」


無論膚色,均仰望親情

如今約堡亟待解決的問題,不僅有原住民的貧困,一向處於優勢的白人也面臨經濟窘迫。

來到一所由白人經營的腦性麻痹病患之家,空間明亮,室內毫無異味,復健師與領有牌照的護理師積極地忙進忙出,是管理相當好的養護單位。

「在白人執政時代,有充足的社會福利支撐,但現在局勢變了。」復健師莉茲特‧凡‧絲塔登(Lizette Van Staden)嘆口氣,「政策規定,除非機構收容的黑人病患達到一定比例,否則不予補助。」莉茲特滿腹無奈:「我們主要的收容對象都是受政府委託,可是政府都送白人病童給我們。」

莉茲特進一步說明,許多病患被送來後,父母不聞不問,形同遺棄,也有部分是因家庭暴力等因素,由政府安排入住。

南非讓人民擁有百分之五稅金的自由使用權,可選擇繳納給政府,也可作為慈善捐獻。「大部分的企業都會選擇捐給慈善機構。」這家療養中心的經濟來源,即靠一年一次的園遊募款活動。

莉茲特說,他們一度經營不下去,登報盼得一線生機,慈濟志工因此前來關懷,至今不輟。「慈濟志工每次帶來雞蛋、牛奶以及米,但他們最無可取代的,是補足陪伴的角色。」

「這裏的孩子大多有不好的回憶。」莉茲特正抱著的這個孩子,出生時是正常的,但因為長期家暴,導致腦部與心靈嚴重受創;「更多的孩子,是被父母棄養。」莉茲特不捨:「而他們大多知道自己有父母,成天就盼著雙親來見自己一面。」

每一次慈濟志工來訪,有個孩子總會拿著信紙跟筆,請求幫忙寫信給媽媽,每封信的內容不外乎是:「媽媽,我好想你」、「媽媽,你什麼時候來看我?」有年耶誕節,志工給他一份禮物,他拆開禮物又急著用扭曲的雙手重新將禮物包裝好:「等媽媽來,我要送給她。」

說著這個故事的同時,一旁的病患突然鼓譟起來,用模糊不清的字語,努力地向慈濟志工要求著:「曬太陽,出去外面。」志工們放下手中的畫筆和拼圖片,露出疼愛的笑容,小心翼翼推起他們的輪椅,走向外頭。

孩子們歡呼著迎向燦爛陽光,二十八歲的莉茲特笑了,那笑容也不遜於太陽,「慈濟志工雖然無法天天來,但每一次來,孩子們就會暫時忘記痛苦,開心好幾天。」


包括原住民、荷蘭裔白人和英國後裔,南非有著多種族特色,還有十一種官方語言;南非第一任民選原住民總統尼爾森‧曼德拉(Nelson Mandela),即把南非稱為彩虹的民族。

南非的國旗,是所有國家國旗顏色最多的;由六種顏色組成——紅色象徵鮮血,綠色代表大地,藍色是天空,黃色是自然資源,白色是白人,黑色則是原住民,一個Y字型貫穿其間,代表著民族融合的意涵。

南非國徽,吉祥物底座的文字寫著:「!KEE;/XARRA//KE」,這是古科依桑語,意思是「多元的民族團結」。

一再地提倡民族融合與攜手團結,但在很多方面,過往歷史與現代的角力,隔閡與黑白的拉扯,仍然在這個國家存在著;猶如圖圖大主教說:「我們不能輕描淡寫地說過去就過去了,因為它們不會輕易過去,總有一天會回來折磨我們。真相與和解不是便宜的,因為它的基礎是寬恕,而寬恕是昂貴的。」

慈濟志工穿梭在原住民社區與白人機構,不分黑白付出關愛,就猶如他們偏黃的膚色,是在黑與白兩個色層中的明亮色彩。他們堅信著,以無比的信念遍撒愛苗,一定能讓黑白走向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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