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用手腳 做出志工精神
◎撰文‧凃心怡 攝影‧蕭耀華
在慈濟志工服務場域——不會做,有機會讓你學到會;
搶著做,付出因緣稍縱即逝;能夠做,見苦知福只道感恩。
最愛惜手腳的方法,就是善盡功能,「做」就對了!
二○○九年夏秋之交,南臺灣炎熱,十餘萬北部、中部居民卻往南走,先是清理莫拉克風災中,高屏災區的淤泥,緊接著轉往高雄杉林鄉協助建設七百餘戶永久屋,矢志三個月交屋。
白天,有人向公司請假或是放下養家的生意聚集而來;夜晚,一車接一車遊覽車載來的,是剛從工作場所、學校離開的上班族、學生,打開工業用大燈,接手工作。
中暑、筋骨痠痛、手腳破皮很難避免,但隔天透早報到,「要搶工作,晚到了機會就跑掉。」沒有相關專業沒關係,主動找事做,總能找到可以付出的位置。
蓋百餘戶的大社區如此,修繕鄰近的貧戶住屋也是。今年春雨時分,二十餘位志工齊聚三峽一處老屋施工,「我們對水電、泥水完全外行,都是在九二一重建時當工地志工慢慢學會的。」「要感恩啊!感恩這些關懷戶給我們機會學習。」「在慈濟就有這個好處,不論什麼事情,只要你想學就有人願意教你,免學費學到會!」
原本只是裝修屋頂,讓老人家不再怕雨天;但邊做又邊將污黃的牆壁重新粉刷、將燈座燈管逐一檢視更換。陋屋狹小,汗水與雨絲溽溼衣襟,志工相互勉勵:「大家『幸福』一點喔!今天想辦法完成進度,明天還有其他勤務呢!」
任何一項志工服務,即使是最簡單的小事,都必須伸手去做、邁步去行;而累積四十五年的慈濟志業,正是這無數勞動身影所成就。
週「修」二日,幸福美滿
「大家幸福了喔!」「很美滿!」這一問一答,是慈濟人的通關密語。
起源於一九九八年,大林慈濟醫院工程期間,志工日日準備茶水點心慰勞工作人員;工時緊迫、品質嚴謹,有些工人不免喊累,志工感恩他們:「如果沒有你們,醫院蓋不起來,全球慈濟人的愛心也無法發揮功能;醫院建好了,可以救很多人,這就是你們的功德,是在造福喔。」工人轉念,回覆說以後不說辛苦,要說「幸福」。於是志工每每說:「今天幸福了喔。」工人笑答:「很美滿!」
如此妙喻日後志工廣泛傳用,也相互提醒有能力付出,確實無苦而有福。苗栗的廖菊珍,提到一九九九年九二一大地震,東勢林場成為罹難者的臨時停放處,她助念時注意到一名婦人,認領第一個屍袋時,她沒哭,認領第二個屍袋時,她流淚了,而第三組號碼念出來,又是她的家人,她放聲大哭。廖菊珍說:「以前聽人家說驚天地、泣鬼神,她號啕大哭就是那樣,我也忍不住跟著流淚。」
所有夢想、理想、人生價值,就在數十秒的搖晃中,全都跟著緊閉的雙眼埋進黑暗之中。「當下讓我意識到,要好好運用生命,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做有意義的事情!」
當時廖菊珍每月上班十五天、其餘時間都在災區,當救災行動告一段落,她因為體力透支在醫院住了半個月。「即使助人的工作很累很辛苦,我仍不想離開志工行列,只想做更多,因為心很充實。」
根據統計,一九九九年臺中與南投的慈濟委員、慈誠約一千八百七十六人,九二一之後,瞬增一千兩百多人投入培訓,包括廖菊珍,「就不再是有事情才出來做,而是承擔起使命感,時時刻刻為需要的人伸出援手,這就是志工精神。」
廖菊珍的工作是做二休二制,但即使在休假期間去找她,也常找不到人。她有氣喘痼疾,於是將噴劑帶在身邊,不是開著車去山區訪視貧戶,就是到慈濟親子班上課,「我休假時比上班還要忙。」
二○○一年起臺灣大規模實施「週休二日」,提倡休閒生活。上人更期許慈濟人把握分秒「週修二日」。「如果抱著『我有時間才做』,那就永遠沒有時間能做;常常說沒空,或許就是沒興趣。但所謂志工,就是立志發願,篤定人生的方向就是濟世,悲心願力和自己的生命合為一體,所以再辛勞都甘願,再累也覺得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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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中學、學中覺,把握時間付出的精神,在慈濟人的心靈故鄉「靜思精舍」更看得到。
腹地不算大的土地上,有食品工廠、蠟燭製作坊,還有間陶藝工作室;而一個個戴著口罩、工作圍裙,埋首於工作間的忙碌身影,清一色是法師。德慈師父說,維持生活的每一分錢,都靠著勞力賺取,「一日不做,一日不食」;開始慈善工作後,更加倍做工來持續助人。
「工廠做道場,我們在工作、助人中修行。上人告訴我們,福從做中得歡喜,慧從善解得自在。生命的價值就在發揮良能。」
上人曾詮釋「自愛」的另一個意義,也就是善用人身助人,如果太愛惜手腳不捨勞動一下,無異於喪失身體功能。「珍惜」人生,並非多休息而是多利用;多一分利用,就多一分價值。
「會累嗎?」當這樣問起慈濟人,無論答案如何,最終會得到一個歡喜的微笑;不說太多,對的事情,「做」就對了!
(資料提供╱涂鳳美)
人物特寫
勞碌當福氣 謝振山天天星期天
口述‧謝振山 整理‧李委煌 攝影‧顏霖沼
如果是不想做卻被逼著不得不做,才會埋怨勞碌命;
做自己喜歡的事,很自在,沒有被約束的感覺,
天天都像星期天!
每天清晨四點自然醒來,晚上不超過十一點上床睡覺,這個習慣跟著我五十多年了;鬧鐘不是用來叫我起床的,而是提醒我該結束手邊工作就寢了。
我是慈濟建築委員,雖然是志工職,但我天天一早就到慈濟臺中分會工地巡視,爬上爬下,把關工地的安全、品質與進度。旁人見了,都不敢相信我已經七十六歲。
白天我監工、開會,有時也參與助念或告別式,晚上偶爾隨志工探訪獨居老人,週末在臺中市南屯區做環保志工回收資源。
經常有人關心我,請我要多休息;我說我天天都是星期一,但天天也是星期天,因為能掌握時間做自己喜愛的事情,是很快樂的!
活著是為了做好事
我孩童時代,日本統治臺灣,徵收鐵條、農具煉製武器,我伯父只剩下一把鋤頭,想耕種都沒有工具。光復後,社會百廢待舉,人們生活辛苦、生計艱難,就讀高中的我看在眼裏,感覺營建工作很重要,不只是國家基礎建設所需,也是工業發展的火車頭,因此立志投入土木工程。
一九六三年,我取得美國普渡大學工程博士學位,返臺後在成功大學和中興大學擔任教職,也參與營造行業,在實務工作中學習成長。這一行要做得好,得付出許多勞力和時間,但是自己選擇的,就要配合這個職場的特性。
在工地,我嚴格要求工人做資源回收——舉凡拔起來的釘子、剪掉的鐵絲都回收,廢棄模板也拿來燒開水,只要能再利用的都不浪費,回收販賣所得,就作為工人福利基金。後來接觸慈濟,我就將工地回收物就近送往慈濟環保站,惜福愛物也兼做善事。
退休後,特別是這幾年當志工,覺得時間很不夠用。妻子兒孫都在臺南,我獨自租屋在臺中忙進忙出。有人說我是「勞碌命」,但我的看法是,如果是自己不想做卻被逼著不得不做,才會埋怨勞碌命;如果是做自己喜歡的事,反而會很自在,沒有被約束的感覺。
二十年前,我得了直腸癌,醫師說我大概剩下五年生命;那時我五十六歲,想到我大哥同樣在這個歲數因為淋巴腺癌往生,我內心嘀咕:「不會那麼巧吧?接下來換我了嗎?」我開始盤算:「假如三天能做一件好事,五年就可以做六百多件好事。」我很快就接受了,還安慰身邊親友說,別太計較我還能活多久,我在乎的是還能做多少事。
開了個大刀,裝人工肛門,做一年化療,每半年做大腸鏡處理瘜肉……前四年,身體狀況還是不太穩定,第五年後漸趨好轉,超過五年後的每一天都像是「賺來的」。
憑良心講,忍耐病痛與不適實在是個功夫,但盡量不將它當一回事,該吃藥就吃藥,該打針就打針;那幾年我教學依舊,而且還更認真,也一樣出入工地,盡量利用這個身體,若真走不過去也沒辦法。
很多人都看不出我抗癌已有二十年,也常有人問我養生之道。其實我不吃補品,素食二十年來吃得很簡單,也從不挑食,能吃飽就好了。
我就是正常作息,而且不吹電扇和冷氣,熟識我的人都知,哪怕再熱我也是一條毛巾擦汗。我也不太想東想西,習慣單純配合做事,更不為人我是非煩惱,一天忙完倒頭就睡,沒有罣礙、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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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我參加了一場告別式,幾位大學老同學碰面,大家髮都白了,就我的還算黑。同班同學二十五人,只剩七、八人健在,有人背駝了,走路也需要攙扶。我跟他們說,活動活動,想活就要動啊!如果老來無事,成天坐著打牌,雖動了腦卻沒動身體,其實很不健康,反而不一定能享到清福。
當然,人長時間做同一件事,難免會疲勞;上人說,換另一個工作來做就是休息。我覺得很有道理,而且是個事實,像我若整個上午都坐在辦公室裏寫東西,下午就會換個活動筋骨的工作,例如去工地走走等,轉換一下就比較不會累。
所以說,不只是躺在床上或出門旅遊才算是休息;有時候,工作也就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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