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先發 環環相扣
◎撰文‧黃秀花 攝影‧蕭耀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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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傾頹的街區廢墟上,人們不放棄可利用的一磚一瓦。慈濟賑災醫療人員走入街區,及時提供民眾所需的醫療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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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急性期到復原期,賑災醫療團隊環環相扣──
第一梯鋪路,推展骨科手術與行動醫療;
第二梯傳承,與尼泊爾醫護人員並肩奉獻;
第三梯深耕,護理師與藥師投入照護更周到……
此行最大的確定就是『不確定』!」首梯銜命前往尼泊爾賑災和義診的慈濟賑災醫療團領隊、臺中慈濟醫院院長簡守信如是說。
四月二十五日,尼泊爾發生大地震,慈濟所屬醫療院所即全院待命,準備隨時出團。位處新店的臺北慈院因距離桃園機場較近,負責準備所有救助醫材,短短六小時內備妥一千零四十公斤重、可供千人需求的藥品和衛材,並火速完成向衛福部緊急輸出藥品的申請手續。
二十七日上午,簡守信院長、臺北慈院趙有誠院長、大林慈院急診部李宜恭主任及花蓮慈院創傷小組王健興主任,趕抵桃園機場與慈濟志工會合,預備搭乘下午一點二十分班機。他們藍天白雲的制服引入注目;一位推著行李車的男士好奇詢問:「你們慈濟這次要去哪裏?」「尼泊爾!」「我想也是,每次國際有什麼災難,慈濟總是跑第一。」
一位來臺就醫的泰國籍王小姐,聽聞慈濟將去尼泊爾救災,立刻捐出一萬泰銖(約新臺幣九千六百多元);一對臺籍母女也捐了一萬元,而且不肯留下姓名住址,並言:「我們相信慈濟!」幾位外籍旅客則豎起大拇指:「I love Taiwan. You are so great.(我愛臺灣,你們好棒)」如此諸多祝福,無疑為賑災團員打了一劑強心針。
獲發醫療准證
然而,懷著滿腔熱血想去助人,路卻不見得好走。慈濟賑災醫療團率先碰到的問題,是飛抵曼谷準備轉機,才獲知班機臨時取消;只能停留一夜,轉搭翌日航班前往,二十八日下午終於到達加德滿都。「同機還有日本和韓國派出的國家救難隊,韓方人員說他們甚至曾原機折返。」簡守信不禁生起預感:「這趟路必定會走得艱辛。」
尼泊爾首都機場是全國唯一對外空中通道,僅八線跑道的規模,難以負荷蜂擁而至的全球救災團體,造成空中大塞車。「我們雖順利抵達了,卻已在喜馬拉雅山上盤旋好幾圈。」簡守信說,未降落前,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七上八下。
困難一樁接一樁來,團員們沈著應對、冷靜以待。一下飛機,就牽涉九十三箱、重達一點零四公噸醫材的提領;單是通關手續和領取物資就耗掉五個小時,機場混亂情形可見一斑。原已訂好的旅館,因他國救難隊無班機可回又續住,慈濟團員只得另覓住處,經一一詢問,終於找到災後重新啟業才三小時的一家旅館住下。
進入醫療救助,真正的考驗才開始。入境後的前兩天,團員們忙著探觸管道,先後拜會衛生主管機關和災難總指揮官,誠心展示慈濟在菲律賓海燕風災、斯里蘭卡海嘯、汶川大地震等救災經驗,終於獲得官方認可,發給每位醫療團員准證,允許他們在尼泊爾行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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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後傷患大量湧入,加德滿都各醫院病床、醫材嚴重不足,許多治療後的病人只能暫時安置醫院園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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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訪骨科醫院和癌症慈善醫院時,醫療團瞥見病房的一隅,有位二十一歲懷孕四個月的婦女,手骨及小腿骨斷掉,痛苦地躺在床上。院方提及,像這類手腳骨折需動刀的病人,該院有十九位,鄰近醫院加起來也有一百六十五人,但苦等不到骨材可用,他們只能暫投止痛藥或固定患部。
團員們極為不忍,趙有誠拿起手機拍下X光片,透過網路傳回臺灣;由骨科陳英和名譽院長親自召集,臺灣各慈院骨科團隊馬上匯整治療這些傷勢所需要的骨材,準備齊全請第二梯團員帶過去。
五月一日,由四位骨科醫師和一位麻醉醫師組成的五人醫療團隊出發。他們是大林慈院副院長簡瑞騰、關山慈院院長潘永謙、臺北慈院骨科醫師曾效祖、花蓮慈院骨科醫師劉冠麟及臺中慈院麻醉科醫師林昌宏。
專長骨科的大林慈院簡瑞騰,參與過印尼日惹地震後的醫療救援,深知災區可能電力不穩,還自備了手搖骨鑽、老虎鉗等相關器械;臺北慈院則備齊各種尺寸的骨材和藥品,陳英和更在臨行前勉勵後輩:「此趟去不僅是慈濟骨科的責任,更是全臺灣骨科的責任。」
初次合作默契十足
第一梯與第二梯醫師人力共九名,在距離首都加德滿都約三十分鐘車程的巴塔普重災區,他們兵分三路發揮專長——第一隊由外科系簡守信院長領軍,參與骨科醫院開刀;第二隊由內科系趙有誠院長帶領到山上或鄉間做巡迴醫療;第三隊則在巴塔普健康中心(health care center)駐診。大家各自忙碌,卻也相互補位,過程中有歡喜、有淚水,更有滿滿的感動。
在私立馬達普骨科醫院( Madhyapur Hospital),一整天的手術沒停過,三位骨科醫師和一位麻醉科醫師上場,簡守信和簡瑞騰兩位醫師分配在同一間,潘永謙和曾效祖在另一間,負責麻醉的林昌宏則兩邊奔跑;在手術房外門口還懸掛起「慈濟」標幟的布條,記錄下臺尼兩方醫療合作的一刻。
雖然是初次見面,兩地醫師們卻培養出不錯默契。比較特殊的是,麻醉醫師林昌宏還協助一位產婦進行剖腹生產,雙胞胎女娃分為三千公克和兩千九百公克,登上了國際媒體的版面;她們的新生,也彷彿為國家帶來了新希望。
簡守信說,當地醫療硬體環境簡單,開刀房沒有像樣的無影燈,震後空調也還來不及裝設,但醫師們展現絕佳的手術技巧;護理人員的敬業精神,也令人印象深刻——從早上八點到下午,只有傍晚停電曾短暫休息,夜晚的刀又從八點開起,看到是同樣一批護士,負責抬腳、刷洗、遞器械,手術完又包石膏、運送病人,參與全部流程,相當任勞任怨。
有次手術進行到一半停電了,慈濟醫療團所帶去的賑災帽發揮功能,充當緊急照明,直到完成手術。此一科技產品,還引來挪威救援人員圍觀,嘖嘖稱奇:「原來臺灣的科技這麼先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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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立醫院空間已達飽和,傷病患棲身在戶外帳棚區;慈濟醫療團探視,了解到骨折患者缺乏骨材進行手術,於是趕緊紀錄回傳臺灣,請第二梯團員備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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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四月三十日開張的慈濟義診站,就設立在健康中心門口的帳棚下。「我和簡院長一到現場,就眼明手快自動搬來兩張桌子併在一塊當診療臺,開始運作。」趙有誠說,起初,慈濟醫療團並不受信任,「這也難怪,尼泊爾人不知道臺灣在哪裏,也搞不清楚我們這群人從哪兒冒出來?是好人還是壞人?」
但醫療團親切的看診態度和為傷患細心包紮的舉動,讓語言不通的民眾留下了美好感覺;加上有曾至中國研讀醫學七年的尼爾蒂斯(Nirdesh Shakya)醫師從旁協助翻譯,逐漸拉近彼此距離。
次日再去,健康中心的醫護人員主動探詢需要,而團員們也如數奉上他們急需的抗生素等藥物;到了第三天,對方主動幫醫療團把桌椅擺好;第四天,幾位素質良好的護士和護生跟隨幫忙……關係一天比一天密切。
行動醫療愈走愈寬
在行動醫療部分,醫療團員獲得當地人熱心指引與協助,得以開拔到國外救援團體比較探觸不到的偏僻鄉間或山區。
趙有誠表示,第一天和簡守信在健康中心外面駐診,李宜恭和王健興則負責登記每位病人的名字、性別、年齡、病症等建檔;有位護士看到他們問診仔細又有愛心,便主動提及她家住在山上,希望慈濟可以去幫忙。
第二天,趙有誠和簡守信驅車前往,來到一處名為洽嶺(Chlaling)的山上,在破舊的社區活動中心展開義診。臨時成行,藥量帶得不足;次日再上山義診,健康中心主管派出跟診的兩位護理人員本是來監視,卻因感受慈濟人的真心誠意,建議再往另一個更嚴重的受災村落皮卡爾(Pikhel)去;民眾一看見醫療團來到,立刻從家中搬出幾把小板凳和一張桌子,以他們僅剩的家具成立臨時義診站。
天氣很熱,以竹竿和塑膠布搭成的簡易醫療站,僅容醫師和看診病患,其他人則站在日頭下候診,曬到汗流浹背。醫師們從十一點半開始看診,但下午一點半,隨行的尼爾蒂斯醫師突然接到醫院來電,要他盡快返院處理事情,醫療團僅有一部車,只能一同回去;但趙有誠眼見隊伍排得很長,深感過意不去,一再敦請兩位護士務必傳達「抱歉」,並保證:「明天我們一定會再來!」
隔天,醫療團再度現身該村時,先前簡陋的棚子已不見,換成是一頂亮麗的橘色帳棚,趙有誠稱它是「最高尚」的診間了;而村民們為了表達感謝,一直要準備午餐請醫療團享用,他們當然婉拒,轉往下一站,簡單吃著已泡好的香積飯果腹。
護士與護生們參與往診,同時從旁觀察慈濟人,也愈來愈多人加入慈濟行動醫療隊,路愈走愈寬廣。而她們之中不少人也是受災戶,住在沒電的帳棚中,生活和眼前的病人們一樣困苦,卻依舊願意走出來服務,更讓醫師們生起敬意。其中一位叫蘿絲蜜(Rosemi)的小護生,參與多日往診,有天回到健康中心,她指著對面一棟黃色大門的倒房說:「那就是我家。」趙有誠關心問她現在住哪?「住帳棚!」再問她未來呢?她說以後一定會很艱困。讓醫療團聽了生起不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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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塔普癌症醫院,慈濟醫師簡守信(右二)和潘永謙(左二)與當地醫護人員聚精會神為一位婦女進行子宮腫瘤手術,層層撥解巨大腫瘤後面的大血管、輸尿管;兩地團隊合作的默契為病患帶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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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棚看診貼身貼心
第一、二梯醫療團分別於五日、六日結束行程,接下來多梯次由臺灣、馬來西亞、新加坡、印尼等國醫師、護理師和藥師組成的團隊接續服務。此時,緊急醫療已告一段落,而民眾開始清理家園,求診原因多半是撕裂傷,以及搬運重物造成筋骨痠痛或擦撞傷等;因此慈濟除了維持健康中心的駐點,也跟隨慈善腳步走入帳棚區關懷。
在曼索里(Maheswori)帳棚區,一位婦人側躺在草蓆上,削瘦身子看不出來已三十二歲。醫療人員見她蓋著被子,惡臭味撲鼻,應是長期臥床所衍生的嚴重褥瘡,檢查後初步判定她被地震壓到的下半身已呈癱瘓。一旁的姊姊補述,妹妺有兩次送醫急救,因味道過於濃烈,鄰人紛紛走避。
花蓮慈院感染科醫師鄭順賢建議先做清創,避免惡化為「敗血症」;經與臺北慈院張耀仁副院長等人商討後,現場即刻進行,高雄慈濟人醫會外科葉添浩醫師及侄兒骨科葉光庭醫師也拿來醫療包支援,並且頻繁前來照顧與換藥。
之後,經中區慈濟人醫會陳子勇醫師依據神經外科專業判斷,她應是先天性腦脊髓障礙,天生行動不便,而多處褥瘡潰爛,已造成長期營養不良和貧血,必須到醫院接受進一步診療。因此,透過與當地尼爾蒂斯醫師商量,入院急診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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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災後進入重建期,民眾清理家園,巴塔普健康中心外的慈濟醫療站診治相對輕微的外傷,例如小骨折、撕裂傷、腰痠背痛等,來自印尼的慈濟醫師黃榮強研判如何在資源有限的環境下提供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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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心協力不分你我
踏上尼泊爾,簡守信始終難忘所見一幕,一名婦女帶著女孩蹲坐著路邊,表情木然,無語問蒼天;「我不知她是否因親人已喪命或失蹤,而感到痛楚。」
趙有誠也觀察到,在加德滿都往郊區一處巴士站,隊伍綿延有一、兩公里;傍晚醫療團再經過時,就看到發生了騷動。「民眾急著搭車返鄉探看,但因車輛有限,大都無法搶上車;通訊已斷,親人生死未卜,這樣的心情可以體會。」
回到臺灣後,他們依舊牽掛災區見聞的悲痛、熱血與真情;而醫療團隊在艱難環境中與當地醫師同心協力拯救病苦,感情更為交融,感覺彼此彷彿已合為一體。
一趟災區之行,深知復建之路漫長,領隊簡守信寄予深深祝福;就像那天在手術房已疲憊不堪,但品嚐到當地醫護所準備的咖哩餐和奶茶,感覺是那樣鹹辣又帶甜,他相信尼泊爾人定能如他們傳統食物般,先苦後甘,慢慢再站起來;而慈濟也一定不缺席,會相挺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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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在巴塔普進行行動醫療,慈濟醫師正為呼吸不適的民眾示範呼吸用藥的正確使用方法。災區倒房嚴重,漫天煙塵,在地民眾出現呼吸不適症狀比例偏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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