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濟傳播人文志業基金會




慈濟月刊第591期
2016-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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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心家訪】走入安南 傾聽憂懼
撰文‧黃惠珠

臺南市安南區土壤液化,下陷、隆起、迸裂、湧泥;
人們踏在熟悉的故土上,
此刻卻感覺陌生與疏離……

雖是在過年,但是府城的鄉親腳踩破碎的土地,眼眶含著淚水,為驚世災難同哀悼。悲極!痛極!每一聲哀號、每一柬噩耗,都迫使鄉民心碎。

在淚灑成河的當下,可記得,我們曾經共同擁有光輝與燦爛,也曾經共同走過歡喜與憂傷,此刻必須擦乾眼淚,乘長風、破巨浪。您看,那一串串愛的珍珠,正圍繞著府城,閃耀著金光,臺灣人的愛,正如陽光普照大地,同聲為「臺南加油」。

「踩我過去」,是這次災難所發出的最美麗的聲音,那位趴在玻璃碎片上、讓居民從廢墟中解危逃出的搜救人員,是嚴父,是慈母,是觀音。而每位走入災區的慈濟人,就像那位英勇的搜救人員,只要能減輕受災居民的一絲絲痛楚,也都願意在玻璃碎片上趴下來,讓您「踩我過去」,扶您走向平安。

「慈濟人,在這裏。」慈濟人不想一直說這句話,也不捨得說這句話,卻在災難發生的當下,忍痛大聲說這句話,為每一顆受創的心靈。

重災區,志工二十四小時待命;靜思堂的廚房,裊裊炊煙不間斷;巷弄裏每一寸碎裂的土地,志工的腳步不曾停;來自全臺各地的慈濟家庭,在此關鍵時刻多了一分同理心,共同護持家人走入災區去膚慰……

 

沒人看出她也受災

重災區在永康,或大或小的災情卻遍及各處,安南區堅實的柏油路面,正如人聲鼎沸的市場裏拜年的發糕般,一路裂開。家家戶戶,或地面隆起,或地層下陷,牆壁傾斜、裂開、剝落,幾乎無一倖免,為地震後土壤液化所導致。

安南心,漁火情。安南社區過去是魚塭之鄉。滄海桑田,魚塭變宅第,取而代之的是都市化的水泥叢林。雖然如此,地底下軟泥的魚塭本質仍在;這次地震,即有多處地層下陷並溢出泥漿。

先生剛往生不久的慈濟委員周秀卿,獨自住在安和路一段巷底,當睡夢中被地震搖醒,她把心安住,坐在床上靜心念佛。因為心靜,她聽到地層板塊擠壓所發出的「嗶嗶!啵啵!」聲音,她一心不亂,祈求天下平安。

她不想逃,因為根本來不及逃,也不會怕,因為她的人生早已歷經太多的無常。「該來的總是會來,該還的,還是要還,一切早有定數。如果就這樣走了,也是輕安自在。」因為有無常觀,所以周秀卿沒有恐懼感。

地震過後,她下樓來,發現整個水泥圍牆向外傾斜幾十度、牆上壁畫掉落、地板有的凸起、有的下陷、門只能半開……她不在意自己屋況的毀損,忙進忙出地關懷左鄰右舍,因不熟悉剛變形的凹凸路面,額頭撞了一個包,恰似隆起的地板。

清晨,在瑟瑟寒風的竄流之下,她換上慈濟制服,頂著額頭上的小包,前往災區關懷,沒有人看得出她也是受災戶。所到之處,發現無一處比自家嚴重,她安下了心,並用同理心膚慰受災居民。

八十歲的黃爺爺,一臉慈祥,卻神情落寞,地震發生時他正起床如廁,強烈的搖晃,嚇得他不知是該跑出去或做些什麼,一顆心昏昏沈沈。

黃爺爺一家三代同堂,子孝孫賢,曾經營成衣工廠不順遂,他們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於十年前攢錢買了這棟三層樓房。貸款才繳一半,幾秒鐘搖晃,整棟房子傾斜成危樓,坐在裏面,令人提心吊膽。

「這房子是靠雙手打拚,辛辛苦苦賺來的。」眼看著一生的心血付諸東流,黃爺爺言下不勝唏噓;而兒子目前失業,媳婦剛生下七個月的早產兒。

「平安就是福。」志工致上祝福金,雖然不捨,仍安慰黃爺爺,平安是最大的財富,只要心念轉,世界會變得較開闊。聽了志工一番勸解,黃爺爺黯淡的眼神漸漸出現了光彩,想到更嚴重的災區,他點頭表示自己還算是幸運的。

「您們實在很有心,冒著寒風前來關心我們。您們來,我的心情好了一大半,足感恩!」看著黃爺爺臉上的烏雲散去,志工的腳步也輕快了起來。

疑似因地震土壤液化造成的災損區域,包括安南區、新市區、中西區約五百戶,有些房屋甚至嚴重下陷或傾斜。(攝影/黃裕銘)

勸慰他人也警醒自己

大年初三,家住安南區府安路四段的葛春美,看到慈濟志工走入社區,放聲哭泣。

受到了關懷,這是受災居民最深切感動的心情,或許沒有貴重豐厚的物資金錢,或許只是一個寒暄、一個握手、一個微笑,但那分真與誠,人們是收到了。藍天白雲的身影,自有一分安定人心的力量。

「您們來,阮足歡喜!」情緒獲得了紓解,葛春美吐露了心聲。

凌晨的地震,家中廚房的地面迅速迸裂,眼看著泥漿不斷冒上來,葛春美受到了極度的驚嚇,對一生平順的她來說,這無疑是畢生最重大的災難。此刻,可愛的小狗兒正依偎在她懷裏撒嬌,牠叫樂樂,地震時,樂樂驚聲尖叫,隨即跳上主人的床鋪尋求保護。

驚懼過後,環視著心愛的房子傷痕累累,修繕費用所費不貲,葛春美一臉的茫然。她坦言,這棟房子是她生命的全部。

「世間有形的物質是虛幻的,終將消逝。『萬般帶不去,唯有業隨身。』發揮生命的良能,寫好來生的劇本。」志工和她分享自己的體會,樂樂安安靜靜地聆聽著,葛春美若有所思,若有所悟,心海裏,羅盤的方向將重新對準。

擦乾淚水,痛定思痛,將更懂得「平安」多麼不容易。無常是導師,為我們打破迷障。親身入苦去感受,教育自己,也影響別人,這是慈濟人的腳步堅定不移之所在。

慈濟針對永康、東區等重災區,及外圍仁德、歸仁、玉井等災區,啟動安心家訪關懷行動,志工送上祝福,或許沒有貴重豐厚的物資金錢,只是一個寒暄、一個微笑,但那分真與誠,住戶收到了。(攝影/黃筱哲)

 

溫暖人情患難與共

與九十一歲的老母親相依相守的慈濟委員王紅瑛,也是受災戶,地震過後,當泥漿迅速覆蓋家中廚房的地板,她穩住陣腳不慌亂,唯一的念頭就是讓母親安心。

看著滿地泥濘,心情錯綜複雜。要哭嗎?除了消耗淚水,能改變什麼?念頭一轉,逢人就說:「我家變成夏威夷海灘。」

因為有了「夏威夷海灘」,心情也變得亮麗了,她捲起衣袖,開始一把一把捧泥沙往外送。大地已被污染,泥沙是毒沙,她費了好多力氣,手被割得傷痕累累,卻仍汪洋一片。此情此景,讓她體悟到娑婆世界的污濁,不就像這片污泥一樣嗎?淨化人心,談何容易!然而,只要堅持下去,總有一天,娑婆也會成淨土。

幽默風趣的王紅瑛,所到之處,總不忘記把歡樂帶給大家。滿腔歡喜,笑開天下古今愁的彌勒菩薩情懷,讓她在人群中廣結好緣。會員之多,曾經一個月當中,有半個月都在收善款,而鄰里情誼,自是不在話下。

後院變沙灘,而前庭路面下陷又似縮小版的斷崖,雖只是六點五公分落差,但對每天還能撿回收當運動的王媽媽來說,進進出出,不等於埋下了不定時炸彈?鄰居見狀,隨即攪拌起水泥,將斷崖修補成斜坡,老菩薩的安全獲得了保障。

而那來勢洶洶,威力無法擋的「夏威夷海灘」,在快速形成的同一時間,鄰居也發揮巧思,在中央開闢出一條河流,將滾滾泥沙引流出去,不讓它隆起成山丘。

災難,雖可恨,也可愛,表面上看似破壞,卻將人性最真摯的情感激發出來,千顆心,萬顆心,化為一顆心,你的事,他的事,都是我的事,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們只有一條心,彼此相依、相惜。

不記得地震搖晃有多厲害,不記得被毒沙割傷的手有多痛,在王紅瑛的心版上,只烙下鄰里守望相助、患難與共的溫暖人情。心,獲得了救拔,環境的破壞,已無足輕重。當志工鄭素月等膚慰團隊走過,提議發動法親協助清理,王紅瑛婉謝,希望在此緊要時刻,將人力留給更需要的人。

 

 

每一分慰問金,都是一分深情的祝福,是千千萬萬人愛心的匯聚。或許數字上無力解決眼前的困頓,但會帶來扶持的力量,走過苦難,浴火重生。

有受災民眾頻頻詢問捐款專線,進而擴大愛心成為慈濟會員;有繳交善款多年的會員屋損須搬遷,見慈濟人送來祝福金,同理心表示將這筆錢留給更需要的人,展現「知足最大富」;也有去年年初因謠言風波停繳善款的會員,見慈濟人第一時間走入社區關懷,深受感動,願將中斷的因緣再接續起來……

愛如春櫻,花開遍地,然而這一切如繁花盛開的溫馨故事,怎奈得了「遺忘」這兩個字的摧殘。而人文真善美志工走入災區記錄,回家後才是大工程的開始,整理圖檔、撰寫成篇,有的人還得趕著去上班,緊要關頭,幾乎二十四小時不闔眼;這麼辛苦,不也是擔心這兩個字?

我們曾經遺忘過多少重大的事件?再過多久,我們是否又會忘記今天的事件?

那災地菩薩捨身示現人生無常,用血淚告訴我們要把握當下,這分心意,究竟在我們的生命底層,起了多少作用?當忙碌的腳步告一段落,我們必須把心靜下來,面對自己。願一切的發生,對每個人都產生了正面的影響,在懺悔與感恩交織的當下,衷心為災地菩薩致上最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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