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別黑暗陰霾 日本關懷個案

◎清明口述／王昆京撰文

坐著黃師姊的車，看著漸漸遠去的醫院， 我的內心升起重生的希望── 終於揮別多年的灰暗和陰霾！ 大家常說：人生就像海浪一樣，有高低起伏。然而，從懂事以來，我的人 生際遇卻不停地往下落。直到慈濟人出現，我的生命才彷彿躍升而起，看 到曙光。 往事令人心碎 有記憶開始時，我的人生便是一頁頁心碎的往事。 一家三口，原本過著幸福富裕的日子，父親是針織工廠老闆，母親經營委 託行，身為獨生女的我備受寵愛。沒想到，後來爸爸外遇加上媽媽嗜賭， 一家人從此昏天暗地，爸媽越吵越兇，到後來無心工作，家中負債累累。 二十三歲那年，在父母親作主下，我披上婚紗。婚宴後新郎酒後失言說出 ：「你是我買來的！」猶如晴天霹靂般，我不相信爸媽會把我這唯一的女 兒賣了！ 我立即打電話向媽媽求證，愛賭的媽媽終於承認私下拿了四十萬。聽到這 句話，我真的無法接受，哭著奔出旅館，躲進天主教堂請求保護。後來爸 爸出面和男方交涉許久，對方才同意解除婚約。 家，我不敢回去了。為了生活，到工廠做工、在夜市擺地攤……許多以往 從沒想過的工作，我一一硬著頭皮去做。 和兒子相依為命 孤獨在外兩年，總算敢回家探望兩老了。由於父親正生病，我便留下來幫 忙經營委託行。 在工作中，我認識一位來自日本沖繩的船員；有天約會時，聽了他的話喝 了一口啤酒，之後就不省人事了，醒來時已失身於他，只好嫁給他。 婚後，以為生活就此安定了，卻發現丈夫終日惴惴不安，比如：摩托車故 障，會懷疑有人要害他；家中遭小偷光顧，也認定與我有關……，甚至經 常對我動手施暴。我每天活在惶恐害怕中。 漸漸地，先生連生活費都不給我，為了活下去，只得過著掃街、擺地攤、 借錢、還錢的日子，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大兒子的出生，不但沒改變 先生的行為，他反而變本加厲。 第二年，他把我帶回日本沖繩，賃屋而居。在日本舉目無親的我，生活更 加困苦。老二出生那天，因為請不起產婆，怕見血的我，咬牙憑著生老大 的印象，自己動手接生。沒想到，第二天先生就回來把孩子抱走，至今孩 子的下落仍然不明。 貧窮和傷心的日子越來越難過，生老三那天，事情又重演──當虛弱的我 費盡力氣，好不容易自己動手將嬰兒接生下來後，公公來訪並將嬰兒抱走 了！只見到孩子越離越遠，我跌坐在地上，氣虛無力地吶喊著：「我的孩 子！我的肉啊……」從此，我再也沒見過孩子了。 露宿異國街頭 不幸的事接二連三發生。得知父親撒手人寰、母親病重時，我心焦如焚， 可是一貧如洗的我，如何歸國返家呢？只能在異鄉暗自悲傷。 後來，先生不再來找我，婆家也不承認我，帶著大兒子，真不知何去何從 ？只好常常向來自台灣的同胞借錢。日子總是在借錢、還錢中度過。最後 ，因還不起，沒有人願意再借我們。母子二人連住處也沒了，晴天或雨天 對我們來說都一樣，反正帶著孩子露宿街頭已是我的人生了。 漸漸地，人們說我有精神病（註一），四周盡是他人異樣的眼光，對人情 的刻薄冷淡，感受很深；唯一支持我的，是身邊年幼的大兒子。 幸運地遇到好心人給了兩張機票，我終於回到台北。可是父母早已過世， 沒有依靠的我，只好到基隆做女工。但因為在國外太久，每到一個工廠都 適應不良，待的時間不久；小孩也沒上學，每天在街頭遊蕩。 住進精神病院 三年後，聽說先生在東京，想到孩子沒有父親，又是日本籍，持觀光證不 能長期居留，於是湊足旅費，帶著兒子千里迢迢到東京尋夫。 到了日本，漫無目標地遊蕩，不知何處可去，最後被警察安頓在福祉事務 所的母子寮。 在日本政府安排下，兒子開始正式上學，卻因不適應學校生活，經常逃學 ，使我很擔憂。 有天，兒子又拒絕上學，我氣憤地打罵他，前來勸阻的管理員看到小孩已 被打得流鼻血，立即報警。就這樣，我被六名警察抓著送到精神病院就醫 ，開始長期的住院生活；兒子則被送到孤兒院寄養。 被強迫送到精神病院後，我打電話向台北駐日代表處求救。僑務組派人前 來探望，慈濟功德會日本分會的林靖娥師姊和他們同來。林師姊帶來慈濟 刊物和我結緣，從此我認識了「慈濟」。 之後，陸續接到慈濟錄音帶、書刊，師姊們甚至設想周到地為我準備錄音 機，我心中很感動，感覺他們就像我的親人一樣。 師姊為我解憂 在精神病院裡，雖然不必餐風露宿，但因為一向相依為命的兒子不在身邊 ，我心情一直很苦悶。 師姊們常來醫院看我，知道我想念兒子，取得醫師同意後，接我到孤兒院 探望孩子。 到孤兒院，看到孩子生活平穩，又和負責照顧孩子的老師談過話，我長久 懸掛心終於放下了，同時也增加對社會的信心。 之後，師姊們常來探望我，每月都專程到醫院接送我參加慈濟聯誼會，甚 至還帶我參加淨山活動，讓我認識了好多親切的師兄姊哩！ 慢慢地，院方對我越來越放心。起先，我從四周都是鐵門、鐵窗的病房， 轉到開放式病房；然後，原先不准出房門的我，允許到後園去照顧兔子； 接著，可由師姊接出院去探望兒子、外宿；甚至，現在我已可以單獨自由 外出、外宿。（註二） 多少年來，我一直不敢信任別人，也不曾這麼喜歡過人，這一點一點的改 變，我真的很高興。想到這裡，心中很感激也很慚愧，覺得自己對社會從 沒付出過，但收穫卻說不盡。例如我在醫院、或孩子在兒童保護中心有事 ，就需麻煩駐日代表處人員幫忙；而情緒的安定，或對外界及生活上種種 適應，則要感謝慈濟師兄姊的指引。 揮別黑暗陰霾 今年孩子小學畢業了，黃素梅師姊像自己兒子畢業似的，盛裝陪我出席畢 業典禮，還在家邀請朋友一同慶祝，我真的感到好溫暖！ 九月初，醫師終於宣布我可以出院了，心中雀躍不已。師姊們知道後，開 始為我忙碌張羅。 由於我是一個沒有職業、也沒有固定收入的「病人」，別說房東不答應把 房子租給我，就連房屋租借公司都搖手拒絕。感恩王師姊拜託醫院的人幫 忙，加上黃師姊願做保證人，我們母子二人終於有房子棲身了。 由於我還在接受治療，加上經濟還要靠濟助，兒童保護中心表示，在我尚 未完全康復，且生活未獨立之前，不能接回孩子，只能在假日探訪。長久 以來，我一直盼望能和孩子住在一起，如今無法如願，精神十分沮喪。師 姊們一再開導我，我才稍能釋懷，決定先努力安定自己。 十月三日，坐著黃師姊的車，看著漸漸遠去的醫院，我的內心升起重生的 希望──終於揮別多年的灰暗和陰霾！這自由的芬芳，只有曾失去自由的 人最能體會。 慈濟人，謝謝！ 現在，我將出院了，對於未來，我會好好走下去。我告訴自己，今後不要 再把心鎖住，我要以慈濟人為生活榜樣，跟大家同走慈濟路；雖然覺得有 點遲，但我會用心走下去。 【註一】：案主因種種悲慘遭遇，加上生活無奈及父母相繼過世，令她無 法集中精神，有時會喃喃自語。某年嚴冬，案主帶著孩子在路邊屋簷下躲 雨，台灣同胞看了不忍，買機票送她及兒子返台。 【註二】：案主在沖繩時即有精神幻想症，一年八個月之前，精神狀況不 佳。經持續關懷及醫師努力後，現在已大致恢復，唯需繼續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