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越荒漠播溫情 ──二度援助阿富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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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千眼》 | |||
口述/謝景貴 撰文/何貞青 儘管慈濟對阿富汗的醫療援助不過是杯水車薪, 但如果因而卻步,那麼永遠不會有開始, 人性中的愛和關懷,又從何而生? 這是一段充滿變數的行程,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五月二十二日,帶著由慈濟美國分會採購的六百五十公斤藥品,我們一行 人從烏茲別克(Uzbackistan)邊境的特美茲(Termez)機場,搭乘老舊的 俄製運輸機,向阿富汗(Afghanistan)中部的巴米揚省(Bamiyan)飛去 。 連年內戰的阿富汗,目前呈無政府狀態,巴米揚省對外陸路交通幾乎完全 封鎖,只能靠空中運輸。而取道烏茲別克也非易事,光是物資集結、通關 手續,就足足耗費兩天的時間,直到飛機起飛,我們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由飛機上俯視阿富汗境內,只見一片片黃土大地快速掠過,偶有城廓零星 散落其中。隨著山勢的險峻起伏,飛機漸向上爬升,我們的心卻直往下沈 ──印象中的山脈該是青蔥翠綠,眼前所見卻是亙古孤寂的礫黃! 我們焦急地張目搜尋,終在遠處山巔找到一抹有別於湛黃的色彩,還來不 及慶幸,即被告知那是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剎時,我們無言以對、跌坐 機艙;究竟,這些山區的子民,在乾旱、酷寒與烽火綿延之間,是如何生 存過活呢? 為躲避戰火,外籍醫護人員早已撤離, 唯獨阿富汗籍的女醫師堅持留守…… 巴米揚機場早在內戰中摧毀,我們只好先降落在鄰近的雪巴土(Shibatu) 機場,再沿著河谷奔往三小時車程外的巴米揚。 地形使然加上戰亂影響,荒漠高原上的巴米揚有如孤島般與世隔絕,外界 資源不易進入,區內居民的需求也難以傳出,是個長期為世人所忽略的偏 僻之地。 據統計,區內五、六百萬人口,只有四所醫院和四十多家診所,器材之簡 陋自不待言,醫療物資的缺乏更讓人擔憂。這裡的居民是生不起重病的, 因為醫院的設備頂多只能應付盲腸炎等小手術,多數居民仍採取傳統療法 治病;至於一般國家很容易處理的霍亂、瘧疾、傷寒等傳染病,在這裡只 要一流行就是一場浩劫,因為他們根本沒有控制的能力! 我們帶來的藥品以抗生素為主,是當地十五年來獲得的第三批外援藥物, (第一批是去年十二月中國大陸援助的,第二批是今年二月慈濟委託愛德 華博士送進去)可供八千到一萬人次使用,預計發放給衛生處及兩家診所 。 在武裝軍人的護送下,發放極為順利。過程中令我們印象深刻的是,位於 鄉間的一處小診所,這原是比利時的傳教士所設立,但所有外籍醫護人員 為躲避戰火早已撤離,只剩一位阿富汗籍的女醫師和他的先生堅持留守, 半年來沒有薪水、沒有任何援助,苦撐至今,只因他們的同胞有需要。 因為有這樣的人一直默默努力著,我們千里迢迢運送過來的醫藥,也不再 只是單純的物資給予,關懷與敬意、支持與鼓勵盡在其中。 流亡學生那一顆顆渴望向上的心, 就彷如春天的幼芽正悄悄抽長…… 戰爭摧毀的不只是醫療設施,也阻礙了高等教育的發展。由於發放工作一 天就完成,我們順勢參訪當地唯一的高等學府──巴米揚大學。 這座由聯合國難民總署(UNHCR)及當地政府贊助的校舍,成立不過 兩、三年,共有農業、科學、醫學和人文四個科系,二十二位老師和三百 多位學生,其中大多是流亡學生。看到他們在戰火中不放棄每一個學習機 會,不由讓人聯想起我國抗戰時期的西南聯大。 雖名為大學,令人難以置信的是擁有的全部教材,只是兩架顯微鏡,一具 人體模型。更別提所謂的實驗室、解剖室、電腦、專業書籍…… 「如果外界可以協助,目前你們最需要什麼?」 「可以給我們一些鉛筆和一些紙嗎?至少讓我們可以寫字、作功課。」世 界上恐怕沒有一所大學還在為鉛筆煩惱吧! 可是,當看到教授在黑板上清楚地寫出化學分子結構,莘莘學子就著簡陋 的桌椅用心聆聽,那一顆顆渴望向上的心,就彷如春天的幼芽正悄悄抽長 …… 愛德華博士上次來此即發現整個巴米揚地區都沒有電,所以這次我們也帶 來一台慈濟美國分會捐贈的發電機送給學校,讓學生在晚間能繼續研習; 此外,台北慈濟委員洪美惠捐贈的二十四付聽診器,除分送當地診所,也 捐了三付給學校作為教材。 「明年,學生們就可以用到這三個聽診器,真是太好了!」校長露出了燦 爛的笑容說:「不管戰爭、不管政治,我們只想單純把教育辦好。因為我 們知道,阿富汗的將來就在這些學生身上!」 傳統經濟模式被內戰阻絕,加上天災肆虐, 居民連預留的來春穀種都食用殆盡! 巴米揚山區可說是阿富汗最貧窮的區域,赤貧的程度,甚至連國民生產毛 額都無法統計。 幾百年來,居民依靠耕種、畜牧過活,沒有外力的干擾下,尚可維持生活 。但自年初,卻傳出嚴重飢荒的訊息,主要原因是內戰封鎖了山區與南方 城鎮的交流,無法進城販賣畜牧品的居民,被迫於當地賤價出售牲畜以換 取糧食過冬,傳統的經濟模式被阻絕,加上寒冬提前降雪及植物病蟲害的 肆虐,居民連預留的來春穀種都食用殆盡! 據國際糧食組織(WFP)先前的勘災報告,災區四千兩百戶中,已有一 百多人死於飢荒,其中大部分是婦女和小孩,因為男人多在內戰中死亡了 ;由於母親總是先將糧食讓給小孩,當母親餓死之後,孩子也支撐不了多 久,加上營養不良、疾病肆虐,死亡人數不斷攀升。 原先我們打算發放完藥品後前往災區勘察,但走山路,來回至少要兩天, 因行程緊湊,我們無法耽擱,只好試著向軍方爭取直昇機載送。救災經驗 豐富的愛德華博士與詹姆士醫師,甚至備好了降落傘,預計在無法著陸時 跳傘下去。 「我已經五十三歲了,詹姆士也六十歲了,你想,我們兩個老人為什麼還 背著降落傘來這兒呢?」愛德華博士不勝感慨地說著:「只希望能將飢荒 的訊息帶出去,讓世人知道這裡的居民需要援助啊!」兩位老人隨身帶著 嗎啡和石膏,彼此開玩笑說若跌斷了腿,還可以相互包紮止痛呢! 可惜的是,一再溝通仍無法調集直昇機,加上時間緊迫和安全考量,我們 終究沒能進入災區;但就在巴米揚市區大街上,我們遇到一位災民,整整 走了二十天山路,為村莊兩千五百戶居民向外求援。 滿臉風霜的他連嘴唇都凍傷了,然而,我們只能聽他敘述村中災況,為他 抹上護唇的藥膏,對於實際的援助則非能力所及了!幸而國際糧食組織已 進行評估了解,在我們離開不久,災區已有糧食進入,讓人稍感安慰。 事實上,戰爭造成的災害不只這一樁!目前在巴米揚市區附近,就有一群 遠從喀布爾(Kabul)逃離的難民,暫時棲身於山邊的佛窟洞穴中,三百 七十戶、一千餘人當中,大部分是老弱婦孺,戰爭使她們失去丈夫、孩子 ,苦無工作機會的情況下,不論是居住環境、孩童教育或基本生活方面, 都亟需外界伸出援手。 走在路上,孩童友善的揮手向我們招呼, 但另一隻手卻緊緊握著衝鋒槍。 長達二十年的內戰,讓阿富汗的孩子一出生便面對紛亂的世局。 停留期間,適逢當地的教師節,在慶祝會場上,有孩童清亮的歌聲、燦爛 的笑靨;與此同時,會場屋頂上每隔五步就有一位武裝軍人持槍戒備,節 慶的歡愉與戰地的場景,交雜出一種詭譎的氣息。 走在路上,時常可見十二、三歲的孩子,友善地揮手對我們高喊:「 salam」,但另一隻手卻緊緊握著衝鋒槍。純真的容顏映照著殘酷的殺人 武器,畫面鮮明得讓人感到心疼。 然而,他們畢竟是戰火淬鍊出來的孩子,稚嫩之中自有一股堅毅,外人或 許不該以己身的價值判斷加在他們身上吧!只期望在他們既有的生存模式 下給一點助力,讓這些孩子在自己的土地上平安成長。 曾有人問我,慈濟對阿富汗的醫療援助只不過是杯水車薪──五六百萬的 人口都需要醫藥,慈濟能帶去多少?幫得了多少人?但是,如果因此而卻 步,那麼永遠都不會有開始,人性之中的愛與關懷又從何而生呢? 我始終相信世界是一個命運共同體、是息息相關的,既知彼方有難,在能 力範圍之內,又豈能漠然以對! 唯一需要省思的是,從我們雙手傳遞出去的,是否是真正的關懷與尊重? 是否在他人痛苦求助時,伸出手與他們站在一起?而不是以上對下的態度 、以文明的價值判斷來看待他們的需求。 重要的是行動背後那分世界一體的胸襟與悲心;至少,以一個朋友的立場 ,在他們辛苦地與生存搏鬥時,扶他們一把! 撰文/何貞青
地處歐亞交通要道,阿富汗自古就擺脫不了征戰的宿命。這個兵家必爭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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