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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在貧困 貴州學子靠知識走出大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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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文／郭書宏 攝影／林炎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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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助學故事】
貴州丹寨，窮省中的貧縣，
每年有數萬名兒童因家貧而失學；
有幸入學的孩子，
則在求學和生計間做拉鋸式的取捨。
十三歲的莫勇，早上煮豬菜、砍柴，還負責煮午、晚餐；
莫勇明白，
每天父母天未亮就出門做農活，天黑才回家，
為的就是要供他念書，
所以他做這些家事是理所當然的。
十九歲的李道銀，
長期營養不良，讓他無法宏亮說話；
家貧帶來的精神壓力，更教他身心俱疲。
但他深知能做的、該做的，
就是靠著知識走出大山。
他常自勉：「既然選擇了遠方，就不要畏懼風雨兼程。」
李道銀彎著身軀吹燃爐火，
宛如大大小小的孩子 ，在大山深處，
可望著燃亮他們生命的火炬，堅決向學！
「如果你以為教育很昂貴，那麼不妨試一下無知」——斗大的宣傳標語，
掛在貴州丹寨民族中學牆上。在這兒，「貧窮」與「無知」畫上等號，也
唯有知識的力量，才能帶他們走出大山、遠離貧窮。
和經濟、教育各方面漸漸呈現富裕繁榮景象的沿海省分相比，大陸許多內
陸山區環境遠遠落後。以貴州省丹寨縣來說，每年有數萬名兒童因家貧而
失學；而有幸入學的孩子，卻在求學和生計間做拉鋸式的取捨。
「整個村寨裏，那個孩子不會燒飯洗衣、放牛砍柴的？」丹寨縣教育局長
杜玉清這句話的背後，暗藏了偏遠落後地區，學齡兒童就學及生活的兩難
。
隨著慈濟暑假營隊的腳步，我來到貴州丹寨，和這群年紀輕輕卻面臨經濟
壓力的孩子們相遇，實際感受到——任憑再窮、再苦，他們依然純善而誠
樸，以及堅決向學的心。
為了念書，路再怎麼難走，
我都會走下去。
總有一天，我能從痛苦無奈的環境中
解脫出來，實現夢想。
——有決心的莫勇
清晨六點，天方破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新。一如往常，住宿在丹寨慈
濟中學的莫勇，聽見學校鐘響起，馬上起身將棉被摺齊、到宿舍外盥洗，
收拾好昨天慈濟隊輔媽媽發的手冊及文具，小跑步到大愛廣場集合。
參加「兩岸青少年學生健康快樂希望成長營」的學員來自貧困家庭或是孤
兒，多為慈濟援建學校的學生或接受慈濟助學金的孩子；過去他們之中有
人因繳不出學費而輟學在家多年，還有人飽受疾病折磨。
就讀七年十班、身型瘦小的莫勇在人群中並不顯眼，會注意到他，是在「
行孝不能等」活動中，他腹前吊著三公斤重的米，正體驗母親懷胎辛苦；
莫勇不時偷偷擦去眼角上的淚，深怕被人發現。
「想到媽媽現正下田幹活供我念書，自己卻幫不上忙……」說著，眼裏又
泛起了淚。
莫勇的父母五十多歲，平日向人承包田地農耕。去年七月，家中老舊電線
走火，大小物品付之一炬，原就困頓的家境雪上加霜；最讓莫勇難以釋懷
的，是陪了他六年的教科書也成了灰燼。「當時我心好痛，似乎未來的希
望也被火給燒光了。」
「你家人現在住那兒？」
「住在臨時搭建的棚子。」想到莫家連個遮風蔽雨處都沒有，當下我整個
心揪在一起。
翌日，駛過三個小時的顛簸山路，來到莫勇的家——被火燒毀的老屋旁，
一間用木頭草草架起的棚子，木板空隙還用報紙填滿。
進入木棚，莫勇正在煮飯。見爐下的火苗已熄，他打開鍋蓋，瞧瞧裏頭的
菜熟了沒。
「這是我剛剛去摘的紅薯籐，煮來餵豬的。」他嫻熟拿起夾子，從爐底挑
起柴灰放進爐內，「這些尚未燃燒完全，還可以用來生火，不要浪費了。
」如此愛物惜福的舉動，著實為我們上了一課。
早上煮豬菜、砍柴，接下來還要煮午、晚餐。「爸媽平日幹活去，家裏大
小事全由我負責。」莫勇說，每天父母天未亮就出門，天黑了才回家，為
的就是要供他念書；相較於父母的辛勞，他做這些事是理所當然的。
從木櫥拿出一罐粗鹽加至鍋內，莫勇說：「我的人生就如一個五味瓶，酸
、甜、苦、辣、鹹都嘗完。我所遇到困難和挫折，都來自『貧窮』二字吧
。」小小年紀，感觸極深。
今年是第一次領慈濟助學金，莫勇說，還好有這筆錢，讓他繼續學業。「
如果沒有的話，我也會想辦法賺錢，就算是去撿垃圾也行，一定要念書！
」
我生在大山是註定，
身體有殘缺也是命運，
但我能做的、該做的，
就是靠著知識走出大山。
——不怕難的李道銀
「這位就是李道銀。」站在教育局長杜玉清身旁的男孩，身高不到一百五
十公分，體態佝僂，竟是明年要考大學的十九歲青年。接受慈濟助學長達
九年的他，聽說慈濟志工要來，說什麼也要來見一見大家。
杜玉清局長輕扶著李道銀的肩，明顯感覺他瘦弱的身軀和突出的骨架。慈
濟志工為他的健康著急起來，同行的台灣慈濟人醫會吳森醫師立即為他診
斷，發現除了嚴重的脊椎側彎，還極度營養不良。
「除了白飯、水跟不加油的青菜，我吃什麼東西都會拉肚子。」李道銀說
。
丹寨民族中學班主任潘世友表示，李道銀的父親因結核病過世，他有可能
被傳染了病菌，並在身上轉化為「骨結核病」。看他孱弱、無法進食多元
食物，吳森醫師推斷可能還患有「腸胃結核」。
李道銀的父親在九年前的秋天往生，母親帶著他和兩個哥哥、一個姊姊相
依為命；家裏負債累累，才十五、六歲的哥哥從此棄學從農，姊姊也離開
了校園。
當看到同學們個個去學校時，李道銀故作麻木的心就不禁隱隱作痛，剩下
的只有傷感與無奈，淚水多少次在眼角去了又來，但最終還是強忍著不讓
滑落。「這時多麼希望有人來幫助我們，讓我再上學，那怕每天從家到學
校來回得走上二十多里的山路。」
就在慈濟初來丹寨的那一年冬天，他成為助學對象，從小學、中學讀到高
中，在班上的成績都能維持在前二十名內。「難以忘懷，在嚴寒臘月天，
慈濟的叔叔、阿姨們不辭辛苦到學校，給我們送來新學期的希望——助學
金。」
當日下午，我們隨李道銀到丹寨民族中學，看看他的校園生活。
進教室前，有數百個台階，擔心李道銀可否獨自上樓，伸手想幫忙。「沒
關係，我可以的。」
「除了因為寒冬引發關節疼痛，需要同學幫忙揹著上學外，大多數時間他
都堅持自己走路。」班主任潘世友說。不僅如此，李道銀回到家，還要幫
忙家務，不為身體上的不方便找藉口。
黑板上寫著距離高考還剩三百三十六天，過完暑假就要升高三的李道銀，
聽到下課鐘響，馬上收拾著鉛筆與筆記本，趕往畫室，繼續他尚未完成的
素描。
「如果我進入藝術大學就讀，會一邊學習、一邊打工掙錢，日常生活開銷
就能夠解決。如果有可能的話，也會申請助學貸款。」
「既然選擇了遠方，就不要畏懼風雨兼程。」這是李道銀最喜歡的一句詩
。他說，他生在大山是註定、身體有殘缺也是命運，但他能做的、該做的
，就是靠著知識走出大山。
「路愈是艱困，我愈是應該堅持走下去。」聲音微弱，精神卻是無比堅定
。
想到父親那咳個不停的身影，
我曾想放棄學業；
但是有眾人的期待，
我今天才有書念，
應該盡最大的努力念書。
——大學生楊玉明
一九九七年起，慈濟在貴州推動扶困計畫，丹寨縣的龍泉、興仁、揚武、
長青、南皋、排調、雅灰七個鄉鎮均有志工的足跡，以發放物資、助學金
及援建慈濟學校為重點，幫助失學孩童重拾書本、上學去。
慈濟在丹寨助學九年，估計有兩萬九千多名學童受惠，每年援助的貧童超
過五千人；約六十人升上大學，莫安梅正是其中一位大學生。
「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當我收到雲南師範大學錄取通知的那天，我抱著
弟弟哭了。」蹲在門口，洗著午餐要煮的豆莢，莫安梅說，當時的心情是
驚喜中摻雜著惆悵——喜的是考上大學，惆悵的是那筆學費。
父親罹患糖尿病，引發尿毒症驟逝，遺留下毫無生產能力的她和弟弟，與
七十四歲的老奶奶相依為命。欠下的醫藥費使得房子成了抵押，才剛升上
初二的她與讀小學的弟弟，面臨輟學的命運。
家中無田無地，連下田賺點錢的機會都沒有。「沒錢的日子，還真是苦了
孩子。」莫奶奶用生疏的普通話說，家裏沒有個大人可掙錢，一家三口全
靠領取政府的一百元最低生活保證金過活。
在外念大學的莫安梅，沒有忘記自己是大山裏的孩子，日日用功不敢懈怠
，擔心的是能否申請到學校「勤功儉學」助學金，來維持大學生活。「當
別人揮金如土時，我選擇了清心寡欲，因為我還有一大筆就學貸款要還。
」
為了幫助考取大學的貧困學子順利就學，貴州省政府二○○四年設置「生
源地國家助學貸款」供申請。莫安梅畢業後首要面臨的，就是償還就學貸
款及向親戚借的錢；不只如此，家中還有祖母與念高中的弟弟須扶養。莫
家未來的脫貧之路，似乎還有段長路要走。
沉甸甸的學費壓力，同樣也壓得楊玉明喘不過氣。
今年二十二歲，家住丹寨縣龍泉鎮的楊玉明，曾接受慈濟助學，現就讀廣
西北海藝術設計學院。
在他四歲時，母親帶著不滿周歲的妹妹遠走他鄉。父親多病，家裏不到一
畝的薄田，根本入不敷出；打從懂事起，他就在親戚濟助下長大。升上初
中後，學費、課程增多，父親有些支撐不住，甚至想叫他退學。「幸好，
是慈濟人的鼓勵與助學金，讓我得以繼續學習。」
藝術設計學院一學年學費人民幣九千六百元（約台幣四萬元），「對我們
來說，那是一個天文數字。最後在四鄰八舍幫助下，東拼西湊了四千元。
」而這還只是開始，學藝術不僅學費高，學習中還要許多花用。
楊玉明說，早中晚三餐都是揀最便宜的飯菜，有時甚至吃不飽；同學們有
手機、電腦，在他眼中，那是非常奢侈的東西。「我只有默默認真學習，
爭取學校助學金，唯有這樣，我的學習費用和生活費才能得到保障。」
新的學年度將開始，想到父親那咳個不停的身影，楊玉明抿著嘴說：「曾
經一度想放棄學業，但想到今天能有書念，是眾人的期待，我將盡最大的
努力念書，否則對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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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雅灰送隴村的石忠、石琴兩姊弟，父母遠赴江蘇打工，每月寄錢供他
們念書，農曆過年才回家一趟吃頓團圓飯。
空蕩蕩的家中，牆壁滿是姊弟倆的獎狀；他們從國小就開始領慈濟助學金
，初中考到丹寨縣最好的慈濟中學，從家裏到學校，要走一個小時山路到
搭車處，再花三個小時車程；為爭取讀書時間、省去通勤費用，他倆選擇
住校。
石忠說，他會盡最大的力量考上貴州最好的高中，「我想讓遠在異地的父
母知道，他們為了我們離鄉背井工作，可以得到最好的回報。」石忠將來
想去沿海城市讀大學，畢了業賺大錢，回丹寨蓋醫院，因為村裏許多人因
惡病而亡……
不只是孩子們為拾起書本而不懈，同時有一群教師對失學兒童不棄不離。
從事教職十七年的丹寨慈濟中學教師吳恆順說，看到縣內學生再艱困也要
念書，是他堅持在山區致力教育的最大動力。
秉持「一個學生都不能少」的教育理念，即使在極度貧困的情況下，許多
慈濟中學老師仍捐出五十元資助貧童。吳恆順說：「遠從台灣來的慈濟人
，能如此無私地來幫助我們的孩子，更何況我們自己……」
這群生在大山、長在貧困的孩子，不論前方的路多麼崎嶇難行，不論命運
枷鎖如何難以擺脫，相信他們必能憑著堅毅向學的決心，走出大山、衝破
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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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樹下看書】
來到南皋鄉太平村莫勇的家，喜歡念書的他，手上拿著一本武俠小說。
「他從小就愛看語文書，常在縣裏舉辦的語文比賽得名。」被晒得黝黑的
父親莫正安指著眼前的大樹，「大樹底下是他看書的地方。」
莫勇說，他在書上看到「沒有經受磨難的人生，不是真正的人生」這句話
，「我為自己的人生感到可憐而又驕傲。」
「可憐」什麼呢？他說，那就是他的痛苦沒有邊際。
那「驕傲」呢？「那就是在痛苦到極點時，遇上像慈濟人這樣的好心人幫
助。」
「為了念書，路再怎麼難走，我都會走下去。總有一天，我能不再需要人
家幫助、能從痛苦無奈的環境中解脫出來，實現夢想。」在棚內微弱光線
中，我們看到的正是莫勇炯炯有神的雙眼。
【最愛的一幅畫】
李道銀從床頭翻出他最愛的一幅畫，畫中人是從小揹他走路上學的鄰居，
也是他同班同學。
因結核病侵犯骨骼，每逢天氣變化，李道銀的雙腳就會疼痛到無法行走。
「我的這位好同學，都會來家裏揹我上學，沒有一天間斷……」平常不愛
笑的李道銀，說起這位昔日同窗，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瘦巴巴的右手緊握著炭筆，憑著印象，在粗糙的畫紙上，一筆一筆勾勒出
粗細分明的輪廓，畫中人頓時有了立體感。「我利用長曲線，將他的頭髮
微微外翹，我覺得這是他最大的特色。」
同樣想改善家境、扭轉命運，同學遠赴外地打工，李道銀則堅持繼續讀書
。「我倆三年沒見，只希望有朝一日，都能走出大山。」
【我和弟弟都是三好學生】
在大陸，「三好學生」是個榮耀。以前的「三好」是「德、智、體」；現
在則是強調做社會的「好公民」、學校的「好學生」、家庭的「好子女」
。
「這些獎狀不只有我的，也有弟弟的。」接受慈濟助學金，去年考上大學
的莫安梅，站在貼滿「三好學生」獎狀的牆壁前，不忘向志工推薦尚未接
受慈濟助學的弟弟。
她的在校成績一向維持中上，在班主任的引薦下接受慈濟助學金，加上親
戚的貼補，才得以一路念上去。現在弟弟念高中了，如果也得到補助，就
能減輕家中沉重的經濟負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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