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和我的同樂會

◎撰文／許愫英（美國北加州）　相片／許愫英提供

也許是年紀相仿，我與玫瑰特別投緣， 常一起唱歌、跳舞，舉辦「兩人同樂會」， 「玫瑰玫瑰，我愛你」 是我倆最愛的一首歌。 曾經，她用手摸著我的臉說： 「雖然我看不清楚你的臉， 但是我會永遠記得你的聲音……」 「玫瑰！您猜誰來了？」「啊，愫，你來了！」 玫瑰（Rose），是我八年前第一次到佛利蒙（Fremont）的一家療養院當 志工時認識的朋友。 早年她隻身從菲律賓來到美國當保母，寄錢回去養家。年老之後，因糖尿 病導致眼疾無法工作、也不能自我照顧，而住進老人院。 慈濟北加州分會志工每週固定關懷八到十家療養院，玫瑰居住的療養院是 其中之一。 我們固定每週六前往探訪，有時安排團康活動，娛樂院內長期療養的病患 ；玫瑰常說，這是她最快樂的一天。當她生日或節慶時，我們會送她小禮 物，也徵得院方同意，帶一些無糖巧克力和餅乾給她。 她喜歡唱歌、跳舞，非常熱情。也許是我倆年紀相仿，特別投緣。她全盲 之前，我們常一起跳舞，她用手摸著我的臉對我說：「雖然我看不清楚你 的臉，但是你的聲音我會永遠記得。」 有一回，我被分配去關懷其他長輩，她撒嬌地對志工說：「拜託你們叫愫 過來好嗎？」活動結束後，我去抱了抱她，她才安心。有一年，我右腳開 刀，一個月沒去療養院，志工告訴我：「玫瑰一直在找你，她很擔心你怎 麼不來看她？」 ● 二○○三年我離開佛利蒙，特別去跟玫瑰告別；然而幾個星期後，就有志 工打電話告訴我：「玫瑰還是一直在找你。」 聽不到熟悉的聲音，她感到很不安；我也十分掛念她。跟先生商量，一個 月至少一次或兩次，請他載我去看她。 那天，她聽到我的叫喚，馬上伸出雙手緊緊地握著我，那又驚訝又高興的 表情讓我覺得好幸福。 我們於是又開始兩個人的同樂會，一起唱歌、跳舞。她很喜歡「玫瑰玫瑰 ，我愛你」這首歌，常一邊唱，一邊編歌詞，笑鬧一番。 閒聊時，玫瑰提到先生早年因病往生，她雖然很想念家鄉的兒孫，但如今 自己失明、身體不好，回家只會增加他們的負擔，「一切只有聽天主的安 排，天主會照顧我的。」 有一次去看玫瑰，見她坐在床上哭，她說妹妹往生了——這是她在美國唯 一的親人。 顧不了先生還在車上等我，我一直陪伴她到心情平靜才離開。她說，她並 不害怕死亡，因為天堂有天主和她的先生、家人在等她，「說真的，愫， 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這麼說，但我很盼望那一天快點來臨……」 ● 某次探訪，我走進她的房間，見輪椅空著，床鋪整理得乾乾淨淨，我嚇了 一跳，不知所措，她不會不告而別吧！後來才知道她得了腎臟病，去醫院 洗腎。 她從視力模糊漸漸到完全看不見，而今虛弱的身體又被腎病摧殘，真令人 心疼和不捨。 六月初，得知她往生的消息，頓時眼眶一紅，無言以對。她盼望的那一天 終於來了，也許我該為她祝福，可是想到再也沒有機會抱抱她，讓她摸摸 我的臉，感覺就很悲痛。先生沒有見過她，也很傷心，因為她在我和家人 心中，就像親人一樣。 八年多來，她默默承受著病痛從不抱怨，臉上總是泛著美麗的笑容。雖然 我們見面的時間不多，但從她身上卻學了很多——開朗認命、不怨天尤人 、想得開、放得下的精神；當我遇到人生低潮，是她把肩膀讓我靠，安慰 、開導我。她是我的良師良友，該說感恩的是我。 玫瑰，你去了天堂，見到天主了嗎？和你摯愛的先生、家人團聚，一定快 樂無比；你已經脫去病痛的軀殼，不再需要拐杖，可以昂首闊步地走，盡 情地唱歌、跳舞，也能看見破曉的曙光、黃昏的夕陽、藍天白雲和星星月 亮…… 我的好友，祝你一路好走，我會永遠懷念、祝福、感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