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一滴水、 一束光
口述‧陳秀琇 整理‧李委煌 攝影‧蕭耀華
擔任教誨志工這麼多年,
儘管改過遷善的人不多,
但至少還有人一直在努力著,洗心革面,
我願意以家人的心,去陪伴他們。
Q:不少收容人屢次犯罪回到監獄,是否會感覺教化徒勞無功?
答:別說旁人,即便是家人,也是會質疑我的。一開始,先生和孩子當然反對,後來我就設法請他們與我同行,了解我在做的事並支持我;即便在二十多年後的現在,家人也不免會關心我:「陪伴那麼久了,可有具體成效?」
陪伴收容人,無法立竿見影,也看不到明顯成效,但為何還要一直做這件事呢?我認為就像一滴滴的水,雖然微不足道,但天天將這點清水浸潤入他們的心田,相信有朝一日會有影響及作用的。
相反地,若一滴水也不給的話,難保未來不會成為其他社會問題,甚至就發生在自己或家人身上。這個社會生生不息在運作,或許某一天,我跟他們分享的一個善念,會在因緣具足下啟發並萌芽。
所以,無論多麼困難或挫折,我仍堅持,持續給出那一滴水。這麼多年擔任教誨志工,能徹底改過遷善的人儘管不多,即便無法看到所有人都不再犯錯回籠,但是,至少還有幾個有心人一直在努力著,洗心革面,不再走回頭路;也遇過更生人在努力五年後,第六年又犯錯入獄,但換個角度來看,至少表示他有想變好的善念。
人處在暗處,只要給一點光就能明亮,儘管那光芒不一定能照得太遠。這二十七年來,我就是一直保持這分初發心,堅持做我覺得有意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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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容人聆聽志工分享後, 也勇於上臺當眾吐露心情, 志工會致贈好書鼓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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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恨鐵不成鋼」時怎麼辦?
答:一定會感到挫折。有同學出獄後,找工作很困難,連三餐都成了問題;他的選擇竟然是走進超商行竊,故意再回到牢獄。重獲自由不容易,卻沒想到生活更是不容易。
每次聽到這樣的分享,我會直話直說,無論是害人或者被害而觸法入監服刑,都是在親愛的家人心裏割上一刀。當然,只要還有家人的關愛,傷痕還有機會修復;但若是三番兩次、一再進出,他們的心豈不撕裂破碎,甚至父母年老往生,卻遲遲等不到孩子回到自由之身,甚或家人帶著遺憾離世,又情何以堪?
Q:如何與背景複雜的收容人互動?
答:剛開始進監獄關懷時,面對臺下一大片灰衣或藍衣的收容人,我凝視著前方遠處牆壁,不敢直視他們的眼臉,因為的確會害怕。直到一位教誨師安慰我:別害怕,只要你以善對待他們,相信他們也會以善對待你的。
之後,我穿著慈濟志工服出入,也慢慢降伏自己的想像與心魔。現在很平常心,用心了解他們,用他們有興趣聽、聽得懂的方式來講,而不是只說自己想講的。
Q:如何調適態度去面對「罪有應得」的收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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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秀琇 (中) 與兒子鄭凱文 (右) 和臺北看守所收容人互動。 陳秀琇感謝家人支持她的教誨志工之路, 讓她更有勇氣恆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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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一般人覺得犯罪接受法律制裁是應該的,確實,但我也發現許多收容人並非故意犯錯,也不知道做那些錯事會換來這麼嚴重的後果,因為一時欲望或天真無知,最後只能走向監獄。
不少人被朋友慫恿吸毒,卻太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不知道單純的好奇竟然會走到萬劫不復,傷了己身、傷了父母心。也有人對玩具槍有興趣,沒想到朋友借去之後改裝而傷了人,在追究責任後也跟著服刑……
菩薩畏因,眾生畏果。凡夫如我們,總是要等到結果出現,才懂得要害怕。
我希望從教育層面來看待矯正教化,期待社會還是要給他們機會,而非貼上重重標籤。「撕標籤」帶來希望,「貼標籤」則是一生的懲罰;我願更生人都能回歸家庭社會,增添正面的生命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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