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縣】 家園變色 原鄉子民大撤離
◎撰文‧邱如蓮 攝影‧蕭耀華
連續豪雨在高雄縣多個山地鄉造成重災,土石流埋村毀屋,空中救援超過半個月;
一個個部落橋斷路阻,宛如山間孤島。
有些地方也許再也回不到美麗的從前,
逝去親人的傷痛與現實生活的負擔,更一波一波襲來。
急難階段過去,重建腳步緊接向前,安身、安生、安心、安學,
用溫暖的愛,陪伴原鄉子民走過風雨的悲傷。
直升機來來回回盤旋,每次螺旋槳的擾動聲響由遠漸近,高雄縣旗山國中教學樓走廊就出現一陣騷動。人們舉著自製的看板:「小林村」、「那瑪夏鄉」、「寶來村」……有的則是朝飛機方向頻頻揮手,祈禱這架次終於能載來失聯的親人。
飛機降落,傷者隨即由待命的救護車送往醫院,平安的人則安排搭車前往安置中心。車窗內的人頻頻敲窗、車窗外的人則奮力搖手,看到牽掛多日的親人平安,激動的淚水無法控制。再次失望的人們,則黯然轉身期待下一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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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縣那瑪夏鄉、桃源鄉、六龜鄉、甲仙鄉等山區原住民部落的夏季,是許多觀光客的最愛,山野間飄蕩著水蜜桃、芒果香氣,芋頭也在此時豐收。外出工作的鄉民,總在此時送回正在放暑假的孩子,跟祖父母享受大自然的生活。
在阿里山、玉山環繞下的甲仙鄉,盛產芋頭、竹筍。縣境東北方的小林村位於楠梓仙溪東岸的河谷沖積扇,依山傍水、遠離塵囂,宛如世外桃源;是平埔族西拉雅系大滿族居住地,也是全台平埔族文化保留最完整的聚落;每年農曆九月十五部落舉辦的「太祖夜祭」,踩著四步舞祭祀祖靈,是平埔族一大盛事。
時近父親節又逢週末,許多子孫從外地返鄉過節。未料山中靜好的氣氛,被莫拉克颱風帶來的強勁雨勢擾動;更沒想到,八月九日清晨六點,一千多公尺的土石傾洩,飛撲過小林國小、電信基地……山崩水落,美麗的小林村九到十八鄰、一百六十三戶,瞬間被土石掩蓋。
設籍三百九十五戶,人口約一千三百多人的小林村,與外界失聯兩日。大雨不斷,土石流、堰塞湖潰堤危機四伏,橋斷路毀,外面的人進不來、裏面的人出不去,部落成了孤島,倖存的居民在山間奔逃找尋生機。
八月十日災情終於傳出,直升機前往救援,找到四十多位村民,送往內門鄉的順賢宮安置。
倉皇逃出,心繫山裏失聯親人
小林村有近五百人失聯。第一批來到順賢宮的村民,並沒有因為逃過劫難而欣喜,多是驚魂未定、掛心仍在山裏的親人,氣氛悲悽愁苦。高雄慈濟志工趕抵安置中心關懷。
不少外地家屬看到新聞,急奔到安置中心尋親,但多數得面對親人生死未卜的消息。林太太抱著志工痛哭:「七日晚上我還跟孫子們講電話,他們說水好大好大,一直往家裏冒;大人都在掃水,他們好害怕。後來電話就打不通了……」
大人小孩加起來十二口,全部沒了音訊,林太太不安的淚水涔涔流下。
早起外出巡視農作的農人,轉頭間竟看見自己的家被土石掩蓋,連要呼喊親人逃命的機會也沒有。他拉著志工的手說:「我們家五個人,只有我出來……」淚水在眼眶打轉,心碎得已不知道什麼是悲傷。
逃難時,村民身上的衣服溼了又乾、乾了又溼;許多人皮膚因此長出疹子。有位媽媽機警帶著嬰兒奶粉離家避難,也只能接雨水泡給娃娃喝;還有人因不斷淋雨而感冒發燒……
志工楊明薰看情況不佳,隨即聯絡慈濟賑災協調中心送來應急金,讓村民購買乾淨衣物替換、趕緊送孩子就醫。
道路中斷,空運六千人脫險
那瑪夏鄉、六龜鄉深山部落,亦陸續傳出重大災情。搜救行動持續擴大,救難直升機以旗山國中為基地,載運受困居民下山,並空投物資補給。
八月十七日,甲仙、六龜道路搶通,可輸運物資進入,紓解缺糧危機;而救難直升機仍頻繁起降,搜救失蹤者或執行撤離任務。
從八月十日到二十四日,逾六百三十五個架次救出高雄縣受困的六千兩百餘位鄉親。收容安置中心持續增設到二十多處,包括教會、寺院等。
慈濟志工在順賢宮、紫竹寺、永興教會等安置中心設站關懷,提供心靈膚慰、物資補給;慈濟人醫會也成立醫療站,療治鄉親的外傷或皮膚、腸胃等災後常見疾病;此外也進駐救援直升機起降的旗山國中,陪伴慌亂心急等待的家屬。
災後創傷 怕黑怕孤單
長時間駐守在安置中心的志工黃雪惠說,各方愛心湧入,飲食不成問題;許多醫院也派遣醫護人員支援,但是外傷醫治簡單,心靈上的憂傷與驚慌,一時難以撫平。
很多居民獲救後仍然處在恐懼中,怕黑、怕孤單,小孩子也常在半夜哭醒。不少人主動找志工傾訴,志工平時所累積的訪視經驗,在此時派上用場。
那瑪夏鄉的李麗蓮說起土石流來襲的情景,還是一臉驚慌:「滾滾黃水就這樣衝進家裏,我媳婦抱著孫子逃命。現在孫子半夜還會爬起來哭,媳婦則是一聽到人家討論災情,就害怕地走開……」
那瑪夏鄉舊稱三民鄉,與桃源鄉、茂林鄉並列為高雄縣三個原住民鄉。那瑪夏鄉位在甲仙鄉北部,同樣緊鄰楠梓仙溪,人口約三千五百人,以布農族為主。這次災情最嚴重的南沙魯村(舊稱民族村),有兩百多戶遭土石流沖毀,四百多人被安置在收容中心。
李麗蓮感嘆:「我們那瑪夏本來很漂亮的,現在都沒有了。」另一位獲救的布農族村人,雖掛念家鄉,卻說不敢回去了。
六龜鄉寶來村、八十六歲的孫鵬爺爺,在當地定居六十年。「那天正在吃晚飯,水就淹上來。我聽到人家喊『快走』,穿著拖鞋跑出家門,才發現溪流已經潰堤,連救護車都沖走了。」爺爺說種的芒果樹通通都沒了,「家鄉全變了樣!等路通了,要想辦法把土石清掉……」
一旁鄰居太太聽了說:「電視新聞看了就難過,我現在什麼都不敢想……」幾天來吃不下、睡不好,一想到重建路迢迢,眼淚就掉下來。
事實上,在現場服務的慈濟志工,也有家人受困山中。
志工郭明水家在寶來村,颱風來臨前一天下山待命防災;沒想到村裏交通中斷,公公、婆婆、先生、大伯,就這樣被困在山上。郭明水雖然著急,卻還是堅守志工崗位,同時安慰焦急的家屬。直到八月十三日公婆被直升機接下山,她見到家人的那一刻,才放聲大哭起來!
雖然先生跟大伯還在山上,但婆婆魏柯秋霞說村人很合心,還有善心的便利商店老闆提供飲食,年輕人也輪流守護大家安全,不用擔心。
婆婆看媳婦幫助受災村民,主動表達也想來安慰大家;隔天就來到旗山國中,穿上慈濟志工的黃色背心,牽著村民的手安慰道:「免驚!免驚!山頂上大家都很安全,我的兩個兒子也還在上面。」
遇到有人抱怨為什麼飛機先接別鄉的居民,她就勸道:「因為那邊比較嚴重啦!一定會把你們的親人接下來的,我們安心等!」最後她總不忘補上一句:「大家合心、勇敢,一起度過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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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月來,慈濟關懷的腳步不曾歇息,除了致贈應急金、心理安撫,並一一建檔追蹤關懷。「眼前最急迫的是將入學的孩子們,家毀了,收不到入學通知;生活成了問題,又該如何準備學用品?」
因此,志工詳細登錄關懷重點,包括就學需求、生活需求、安身需求以及心靈關懷需求。
高雄縣政府教育處宣布,受災學校八月三十一日如期開學,安置在其他學校上課。慈濟花蓮本會已決定,針對經濟困難的受災家庭,全額補助學雜費、制服費及住宿費;而居民們後續的生活(就業)、住處(援建住房)等等,也將給予協助。待救援行動結束,重建腳步就緊接向前。
這些原住民鄉親中,有不少慈濟長期關懷的個案,風災後有些人失聯,讓志工十分擔心,總是在下山名單中尋找熟識的名字。而那些每月固定走訪的山居部落,一個個橋斷路阻,有些地方也許再也回不去美麗的從前,逝去親人的傷痛與現實生活的負擔,更一波一波朝受災民眾襲來。
但慈濟人會帶著溫暖的愛,陪伴鄉親走過風雨的悲傷,迎接未來的曙光。
再見,南沙魯村
◎撰文‧莊宜螢
莫拉克風災重創那瑪夏鄉。楠梓仙溪溪水暴漲,南沙魯村遭受土石流襲擊,全村三百人緊急撤逃到民族平台避難。
民族國小老師莊宜螢以手機簡訊對外求援,外界才知南沙魯村災情。經歷四天三夜淋雨避難的生活,南沙魯村民終於在十一日被直升機救出。
莊宜螢是台中市南屯區慈濟委員莊昌盛與陳貞羽的次女,她的左腳在逃難時受傷,感染蜂窩組織炎,迄八月二十三日仍在高雄義守大學醫院治療中。
我家住在台中,二○○三從花蓮師範學院畢業,去年被分發到那瑪夏鄉民族國小任教,擔任訓育組長。
民族國小位於美麗的南沙魯村,是全村唯一的小學,全校只有六個班級、五十五位學生,幾乎清一色是布農族人。校內處處充滿象徵布農文化的圖騰,學校也成立布農族館,薪傳部落文化。
八月八日颱風來襲,雖然適逢暑假期間,我仍在學校處理行政工作。外面風雨交加,學校宿舍後方傳出轟隆隆的滾石聲,令人害怕,我決定晚上到同事家借宿。晚上和布農族耆老聊天,他們都說,從沒看過這麼大且持續不斷的風雨。
沒想到,就在這一夜過後,南沙魯村完全變了樣。
土石滾進社區,平台避難
我的學校緊鄰楠梓仙溪,經歷一天一夜風雨,九日一早就傳來消息:「宜螢老師的車被壓住了!」
我趕到學校,眼前景象實在駭人——單身宿舍掉入暴漲的溪水中,教室也傾倒了。就在我驚魂未定的短短幾分鐘,學校後方建築物以及我的車,瞬間沒入滾滾洪流中。
趕來的同事和村人都安慰我:「人平安就好!」但當時我心裏還是很捨不得,還想著以後交通問題怎麼解決。
南沙魯村遭到嚴重破壞,對外道路和通訊幾乎中斷。由於通訊不穩定,我發現外界似乎不知道那瑪夏鄉的訊息;於是我透過電話及簡訊,請在平地的家人和朋友幫忙,把村裏受災的訊息傳出去。
下午回到同事家,突然一陣地動,以為是地震,我們衝到門外一看,原來是土石滾進了社區;眾人一陣驚呼,有人奪門而出。當時大家研判,土石來得太快,我們應該跑不贏,決定先往樓上跑。
還好第一次的土石流很快就停了,讓我們能趕快脫困。
在原住民長老及青年帶領下,三百多位村民在大雨中步行,集中前往村裏的最高處民族平台,等待救援。
山裏蛙鳴,最美的催眠曲
災難來得太快,包括我在內,很多人都來不及收拾東西,只穿拖鞋就跑了出來,因此不少人雙腳受傷。
三百多人只帶出六支手機,擔心對外失聯,期間只有一、兩支手機輪流開機,以最省電的簡訊方式與外界保持聯繫。
在平台上,年輕族人立刻搭建塑膠棚架,讓眾人遮風蔽雨;利用隨手取得的木頭生火,讓大家取暖、煮食;組織巡邏隊,隨時提醒大家外頭的狀況。
風雨還是下個不停,伴隨不斷傳來的土石崩落聲,人人心驚膽顫。山上沒吃沒喝,也缺乏降血壓、降血糖、消炎等藥品,老人、小孩都失溫了,有人生病,還有人摔斷腿……
氣候、環境那麼惡劣,大家都不知道能不能撐下去。每到夜晚、清晨或是暴雨來襲時,長老及傳道師都會帶著大家大聲禱告、唱頌詩歌,穩定人心。
老一輩村民說,小動物對外界的變化相當敏感,天氣一變就不出聲。因此我們夜夜期待蛙鳴,只要聽到蛙鳴,大家就相信當晚不會有洪水與土石流。山林裏的蛙鳴聲,真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催眠曲!牠讓我們免於驚恐。
年輕村民組成搜救隊,回到村莊搜尋受困人員,卻只找到六具罹難者遺體。失去家人的村民抱頭痛哭。
一位同事的阿嬤被落石擊傷吐血,撐了三天,在救援到達前就離開人世。
終於,外界的救援簡訊傳來,大家提起堅定的意志,相信一定能平安度過狂風暴雨的夜晚,等待外援到來。
難熬的夜,感恩族人為我加油
八月十一日,終於盼到直升機到來!我們找到一個空曠處,以老弱婦孺優先的方式排好隊,大家豎起耳朵、望著天空,等待直升機降落。三百多人全部順利撤離到旗山國中。
在四天三夜的逃難過程中,我看到原住民朋友的野外求生能力,以及團結合作的精神;我內心充滿對南沙魯村民的感恩!沒有他們,我可能很難熬過這場驚心動魄的歷程。
我是外地人,來這裏教書僅僅一年多,但在逃難的日子裏,他們對我非常照顧;其中一位學生的母親,一直拉著我的手說:「老師加油!我們都要加油!」這位媽媽在這次土石流中失去一位家人,但她仍堅強照顧兩個孩子,並給我精神上的鼓勵與支持,讓我感動萬分。
我的左腳受傷,必須住院治療一段時間;但是與村民們相比,他們除了外在的傷口外,失去世代耕耘出的家園,內心的傷痛有多深,旁人無法理解。
我的學校在八月十八日借用旗山國小校舍復課,是災區第一個復課的學校;全校有四十位學生報到,預計在八月底開學。我希望自己趕快復原起來,早日回到學校,陪伴孩子及家長們一同展開重建。
祈禱、付出
——那段等待的日子
◎撰文‧莊佩螢
爸爸媽媽是慈濟人,我們三姊妹也都是慈青,
妹妹宜螢受困在南沙魯村,我們一家人虔誠念佛,
不只為她,也為一同受困的原住民朋友祈禱。
「我被困在山上,人沒事,東西都沖走了,校舍也垮了……」八月九日,接到大妹宜螢從山上發出的求救簡訊,家人的心情都很緊張,除了向相關單位求援、打電話進電視台,每天盯著電視收看最新救援消息……
我們很想打電話聽聽她的聲音,但知道她必須節省維持手機電力等待救援,因此只能靠傳簡訊互通消息。
雖然宜螢有回覆簡訊,但因為太擔心,有時我不免亂想:傳簡訊的真的是她嗎?是不是有人怕我們難過,代替她回簡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的想法都出現了。
爸爸媽媽是慈濟人,我們三姊妹在學時也都是慈青,知道當下最重要的是維持正念;我們提醒自己不要慌亂,心中有正信正念,相信宜螢一定能平安度過難關。所以我們全家人虔誠念佛,為宜螢,也為一同受困的原住民朋友祈禱。
當時災區路斷、通訊不穩,救援難以進入;我們能做的,似乎只有這樣。
救人,換妹妹平安
在家看電視新聞等消息,愈看愈緊張,也很怕看到不想看到的新聞,媽媽乾脆出門做志工,也在辦公室發起募款。小妹琬婷八月十一日要到花蓮參加慈濟青少年暑期志工營隊,雖然直到出發前都沒有宜螢的消息,但她相信二姊會平安獲救,還是依照原定計畫,到醫院付出。
我很早就加入志願捐髓行列,今年被配對上,也是安排在這個月抽髓。想到和妹妹一樣受困在山上的人可能沒有東西吃,我實在食不下嚥;但又想到再過幾天要捐髓救人,如果不照顧好自己,骨髓不健康,恐怕會影響受髓者。
因此,我鼓勵自己轉換心情,希望自己能夠救人,在山上的妹妹也能平安獲救。
八月十一日,那瑪夏鄉救援行動開始了!我和爸爸決定南下到旗山國中直升機起降現場等候;還沒抵達就接到電話:宜螢已經平安下山了!
在醫院聽她敘述整個逃難過程,我們非常感謝當地的原住民朋友,因為有他們的照顧,才讓一個到民族國小服務不滿兩年的平地老師,能夠從這次的劫難中平安脫困。
雖然媒體報導,是宜螢的簡訊讓外界知道民族村的困境。事實上,是靠村民團結、彼此照顧、相互幫助、分工合作,才能熬過這個非常時期。我們全家對幫助宜螢的布農族村民,都抱著感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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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早在一九九一年就參與慈濟、受證為委員;八年後的九二一大地震,父親被慈濟「走在最前,做到最後」的救災精神所感動,也參與培訓,成為慈誠隊員。
我畢業於慈濟技術學院幼兒保育系二技部;宜螢常跟著爸爸參加台中南屯區的社區活動,像是今年暑假舉辦的小天使兒童營,她便去支援音控、美工製作等。小妹從國小開始參加兒童班,國、高中參加慈少班,一直到現在還是台南區慈青。全家常一起參與大大小小的慈濟活動。
這段時間接到許多慈濟人的關心,宜螢在高雄治療,當地師兄師姊頻頻到醫院關懷,詢問我們需要什麼協助;小妹在花蓮參與營隊期間,每天早課時都會虔誠祈求菩薩保佑,認識的慈青伙伴也都為宜螢祝福,精舍師父們更給予關懷……
宜螢能平安歸來,我們一家人感恩南沙魯村布農族朋友、感恩救難人員,也感恩慈濟人的關心與祝福!
【安‧置‧中‧心‧關‧懷】
桃源鄉勤和村村民:我們必須堅強
◎撰文‧蕭志傑
「真像是世界末日!」八月七日豪大雨,高雄桃源鄉勤和村兩百多位村民緊急撤離家園。擔任勤和村基督教婦女協會會長的謝宜真仍餘悸猶存:「逃難村民中不乏身體不適、孤老、懷孕婦女與兒童,大家邊跑邊哭……村莊兩側的山都被切掉,人一跑過去,山就轟隆隆崩了……那種恐怖實在無法形容……」
八月十三日,緊急救難隊員從空中鳥瞰,搜尋到這一大群正處於生死交關的無助災民,運載下山,分散住宿在永興教會等五個安置中心。緊鄰荖濃溪的桃源鄉,是高雄縣面積最大、人口密度最低的鄉鎮,境內原住民以布農族為主。包括寶山、勤和、梅山、梅蘭、高中等村對外交通都中斷,加上上游堰塞湖潰堤,許多居民緊急撤離家園。
有七十二位鄉民入住永興教會,空間較擁擠;慈濟志工八月十五日帶來生活包、毛毯與應急金,減輕他們的生活壓力。慈濟載送物資的貨車一抵達,鄉親立即趨前幫忙卸貨。
謝宜真引導鄉親排隊領物資,偶爾擔任族人與志工間的翻譯,更多時候是出現在另一端的煮食區,偕同村內婦女料理大家的中餐:「我們必須堅強,不能全依靠別人;要帶動大家,自己也要一起做。」
謝宜真個子嬌小,活力十足;然而堅強外表下,仍有尚未撫平的傷痛。憶起山崩時幾乎無處可逃那一幕、晚上聽到鄉親壓抑的啜泣聲、想到孩子們往後上學問題……謝宜真眉頭皺了、神情茫了,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珍珠,滾滾滑落臉頰。志工的肩膀,此時成了她最佳依靠。她說:「如果沒有大家關心幫忙,我們不知道要怎麼辦……台灣還是有愛的。」
現場除了慈濟志工,尚有官兵搭建帳棚作為臨時曬衣場;義大醫院社區醫療團也在此提供義診。
幾位年輕人往返穿梭,一下鑽進儲藏室搬桌子,或者接聽電話與處理救難文書資料,他們都是志願來服務的。就讀台灣大學光電研究所的洪傑睿說:「光看新聞報導關心災情是不夠的,要有人出來幫忙才行;我們會待到八月底才回去。」
同胞遭遇困厄與磨難,十方善心人士共歸一處援助脫難;不論未來路有多坎坷、復建之路多艱辛,只要人人啟發內心那分純淨的善、真誠的愛,展開雙手擁抱蒼生,希望總在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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