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濟傳播人文志業基金會




慈濟月刊第580期
2015-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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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志業首頁 / 慈濟月刊 / 第580期
  彭瑞芬 珍惜生命交集時
◎撰文‧邱如蓮 攝影‧顏霖沼

 

人生歷程:1964年出生,2003年受證慈濟委員
訪視資歷:13年
訪視祕訣:對初次見面的個案來說,你是陌生人,即使有再多的善意,他也不會放心跟你傾訴苦處;唯有認真的傾聽,獲得他的信任,才能真正走進他的心裏。
志工心得:人生的曲折就像蜿蜒的山路,永遠不知道下一個轉彎後是枯萎的樹還是嬌豔的花。所以十分感恩及珍惜能夠做別人生命中貴人的機會,把握時間去付出。

霜降後,氣溫逐漸降低,有風城之名的新竹,吹起乾燥的九降風,吹得行人瑟縮;山區部落裏幽靜如昔,唯有汪汪的狗吠聲,通知主人有客來訪。正納悶誰會上山來?就看見穿著藍天白雲的慈濟志工彭瑞芬出現在門口,有別於一般的遊客,喧譁來去,志工們像是親友一般,來訪時總是帶上溫暖。

新竹尖石鄉,近年因觀光而聲名大噪,但鮮少有人知道,在這風景宜人的山村裏,有許多家庭正面臨人生關卡。今年五十歲的彭瑞芬,參與慈濟訪視志工的工作已有十三年,從初接觸訪視開始,她就跟著資深的志工一起走入尖石鄉,至今仍然維持一個月上山一次,關心偏遠少人聞問的案家。

因緣際會
組成五口之家

彭瑞芬是土生土長的新竹人,阿公時代即定居在新竹南寮,是少數的大戶人家。彭瑞芬猶記得小時候,家族裏的孩子不分男女都要到幼兒園上課,她說:「我小時候,可是坐著人力三輪車的娃娃車上課呢。」

家族大,繁瑣事務也多,母親不僅操持家務,還經營一間小雜貨店,「家裏的大小事都由媽媽一手包辦。」彭瑞芬回憶,相較於不管事的父親,母親很能幹,一家子舉凡吃的、用的她都準備妥當,管教孩子也非常嚴格。

彭瑞芬笑說,能幹的母親,卻養成了有點低能的女兒,「我一直到結婚了,才有自己決定過事情。」二十二歲那年,經由郊遊聯誼認識了大兩歲的先生,在空軍服務的他身材高壯,個性憨厚,做事負責的態度讓彭瑞芬傾心;交往兩年後決定共組家庭,婚後育有兩男。

彭瑞芬的小妹未婚,因緣際會下認識一位未婚媽媽,因為無力撫養孩子而想要出養,「小妹很想收養,卻礙於法令規定單身不能收養小孩,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彭瑞芬與先生商量後,就收養了小女嬰。

說也奇怪,在原生家庭總是大病小病不斷的女娃,來到彭瑞芬家後,就很好養育,夜裏也不再哭鬧,彷彿是天生與這家人有緣,就這樣,女娃成了彭瑞芬的小女兒。

彭瑞芬對於尖石鄉有難以言喻的感情,穿梭部落,關懷鄉親,結下彷彿家人的情誼。

 

繼承夫志
全職投入訪視

家庭生活平凡順遂,彭瑞芬在孩子們上學後,回到了職場,在百貨公司週年慶時擔任櫃檯銷售,平日則是以家庭為重。

彭瑞芬在大妹的牽引下,接觸佛教,經常參與朝山、法會、走訪道場;一九九九年,大妹罹患肝癌,祈求佛菩薩,若能好就讓她好,若不能,就讓她「好走」。也許心願讓菩薩聽見,從就醫到病危僅僅半年,大妹在睡夢中安然往生。

至親的離世,讓彭瑞芬很傷心,不明白為什麼一心向善的大妹,會年紀輕輕就往生?然而悲傷還沒調適過來,隔年十月,先生在上班值勤任務中出意外,來不及道別就陰陽兩隔。

夫妻緣分短短十二年,當時才三十六歲的彭瑞芬,面對妹妹、先生的接連往生,難以接受;她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心中像是空了一個洞。

渾渾噩噩地將先生的後事辦妥,彭瑞芬開始不喜歡待在家中,因為家裏的每個角落、每件物品,都會勾起她的傷心,於是她把孩子交給阿姨照顧,自己逃離開家。「我一直出國,一個國家換過一個國家。」彭瑞芬說,原以為旅行可以忘記痛,但每每回到家,就更覺空虛。

有一天,她突然想起,過去與先生閒聊時,問到退休後想要做什麼,先生告訴她:「我想去做志工。」這段對話讓她心中冒出一個聲音:「也許我應該代替先生完成他的願。」

彭瑞芬四處尋找哪裏可以做志工,同事介紹她認識慈濟志工古和珍;她選擇了可以彈性調配時間的「訪視」區塊來投入,跟著資深慈濟志工吳壬妹走訪尖石鄉。

彭瑞芬說,前往尖石的山路蜿蜒,每每上山一次就是半天或一天,很多志工礙於時間難以參與;說也巧合,就在彭瑞芬投入尖石訪視的第二年,公司調整人事進行裁員,彭瑞芬就直接辭職,成為全職志工。

志工買來菜籽,送給鄉親種植,之後再來拜訪,不僅購回新鮮蔬菜,也間接協助個案自立。

 

認真生活
珍惜才能幸福

彭瑞芬上尖石鄉訪視長達十多年,彷若自己家一樣熟悉;遇上喪夫的單親個案,總是讓她分外心疼,尤其山上工作不好找,還得要顧著年幼的孩子,也因此很多時候,有些單親媽媽在頓失依靠後選擇再嫁。

與她們初次相見時,彭瑞芬總是先傾聽對方的悲傷,「一定要讓她先宣洩。心中的苦沒有吐露,你說得再多,她也聽不進去。」彭瑞芬說,在悲傷之後,緊接而來的就是生活的煩惱,例如家庭經濟、孩子教育等等。

彭瑞芬以過來人的心情,鼓勵媽媽們運用社會資源,謀得工作或取得學費補助;若希望再尋得伴侶,可以考慮先讓生活步上軌道,這樣對孩子比較好。

「從這些媽媽身上看見苦,我才明白自己的幸福。」彭瑞芬反觀自己,先生因公殉職,孩子有國家照顧,她不用擔心學費,孩子們也很獨立,沒讓她操心,是何等的好福氣。

先生已經走了十五年,兩個兒子在外地求學,剩下小女兒還在身邊陪伴,當初陰錯陽差獲得的貼心寶貝,如今也經常笑說:「媽媽做慈濟比其他事都還認真。」

彭瑞芬生活中的每一天,都少不了志工任務,更經常為了個案東奔西跑不得閒,不過,也因為參與慈濟,才讓她找到了生命的方向。

山路蜿蜒,沿路點綴的山櫻花宣布冬天即將遠去,春天來臨;就像彭瑞芬走過人生帶來的考驗,而今將對家人的愛擴大,在山村部落裏撒播溫暖。

 

 

過年前,尖石鄉訪視志工上山送上過年物資及福慧紅包,居民歡喜將紅包供奉神明前,祈禱來年風調雨順,家人平安。

 

Q&A 關心多一點

助人工作難以速成,
多一點努力試試看,多一點耐心等一等。

問:部落不同於城市,訪視時有哪些難處?

答:部落位於偏遠的山區,我們無法時刻陪在個案身邊,對他們的了解有限,也需要時間來建立互信。如果訪視的家庭中有就學的子女,我們通常會去學校拜訪,透過老師來了解孩子的學習狀況,也能側面觀察孩子的生活與家庭是否需要進一步關心。

有次慈濟義診,一位父親牽著兩個孩子來,不是就醫而是找東西吃;孩子蓬頭垢面,衣著骯髒,父親丟下孩子就離去。察覺這個家庭需要幫助,我跟著他們回家一趟,發現衣服雜物堆滿整間房屋,單親爸爸酗酒沒有工作,就靠部落裏的族人接濟,有一餐沒一餐過著。

年幼的四個孩子常是醬油拌稀飯過一餐,我們不捨,多次拜訪學校,得知孩子們經常缺課,於是透過師長協助,讓孩子正常就學,每天有營養午餐可以吃,另一方面也輔導父親戒酒。

歷經十年,終於一步步將這個家庭導向正軌。剛開始,這位爸爸會對我們說:「師姊,我昨天跟上帝禱告說沒有米了,你今天就來了。」如今,他和我分享的是打零工的工作點滴,還有最大的孩子考上不錯的高中,開始能照顧家庭,也讓我們看見這個家的希望。

問:觀念、背景、年紀會造成距離,如何跨越鴻溝,傳達真心?

答:在陪伴個案家庭時,青春期的孩子聽到部落裏有人說:「我們是天主教,你怎麼接受佛教徒的照顧?」於是孩子對我說:「師姑,請您以後不要再來了。」最初,我不清楚如何讓孩子理解慈濟是真心關懷,而不傳教;後來透過與年紀相仿的慈青討論,了解到孩子還小,我們不需要多做解釋,這樣只會挑起他的情緒,就跟往常一樣給予愛和溫暖;等孩子長大,眼界開闊,自然可以體會志工的用心。直到現在,這個孩子仍然與我們十分貼近,連報考高中填寫志願,都會打電話來商量。

當然,我們也會遇到價值觀差距很大的個案;例如有位單親媽媽,三個孩子的父親都不一樣,我一直努力希望她能專心照顧孩子,但她還是走回脫軌的生活模式。即使想把他們拉向正軌,卻很無奈總是沒多久又回到原點;我還是沒有放棄關懷,叮嚀她正值青春期的女兒,要保護好自己。

上人曾說:「寧願錯救也不願失救。」即使挫折不斷,我仍然希望可以再多一點努力試試看,讓苦難不再循環。其實,人人都希望被鼓勵、被讚歎,陪伴個案不要覺得一定要快快改掉他的習慣或觀念,針對他做得好的地方鼓勵,理解他的個性,耐著性子,因應不同方式與他互動;雖然不會馬上看到效果,卻只要用心陪伴,都能看到改變。

 

年前的冬令圍爐,許多平日關懷的尖石孩子也下山共聚,彭瑞芬見到趕緊招呼入座,也在孩子耳邊細細叮嚀:「等等圍爐,一定要吃飽飽喔!」

 

Q&A 悲傷這一刻

真正的安慰,有時是把肩膀借給他;
或者是靜靜地陪伴與傾聽。

 

問:志工與個案初見面猶如陌生人,如何走進他的內心,了解他的需求?

答:雖然我們本著善意,帶著溫暖去關懷,但對個案來說,你是一個闖進他們家的陌生人;設身處地,初次見面,有可能告訴對方自己的遭遇跟需要嗎?這是多麼難以啟口!

以前的我不懂得,帶著「慈善的驕傲」去訪視,想著:「我是來幫你的,你為什麼不好好跟我說?你為什麼怎麼說都不願意改變?」這樣的態度,把我們彼此的距離愈拉愈遠。

站在他的角度去想,傾聽他想告訴你的話,也許很片面,也許很委婉而沒有太多資訊,不過只要願意多去幾次,每一次的一點點訊息,就增加一點點的信任,慢慢地就能聽見真正的需求。

遇到急難個案,我不只是在送達急難金後就結案,後續還是會關懷多次,確定對方已經度過難關才能放心。

問:恆持訪視十三年,這分力量來自何處?

答:上人常講:「要結緣,不要絕緣。」若沒投入人群,沒有給予關心、無法讓對方感受到愛,也無法結好緣。我們去看個案,其實就是在跟他們結一分善緣。我回想自己發生的這些事,當初如果沒有家人、貴人的協助,自己還不知道在哪裏浮沈;所以可以作人生命中的貴人,與人結善緣的機會,真正要把握。

這也是我投入慈善的最大原因,當別人需要時,你能拉他一把,是多麼有緣的生命交集,值得好好珍惜。

其實,我人生的經驗,也給我訪視工作很大的力量,經常有志工來問我,遇到喪親的個案該如何關懷;其實,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他把心裏的悲苦傾訴;假如我們急於想要安慰,卻忘記在悲傷的這一刻,說得再多,對方聽不進去。真正的安慰,有時是靜靜陪伴。

悲傷過後,接踵而來的往往是經濟困境,我們從陪伴的角色變成給予生活支持的力量,從旁協助尋找工作或申請補助費用。每每看到喪親家庭,全家生活穩定,下一代因此有力量再站起來,就是最大的安慰。

對個案的大小事,彭瑞芬總是放在心裏,常覺上山的時間不夠用,臨到上車,仍殷殷叮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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