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七月下旬到八月中旬，臺灣三十五位慈青與慈濟志工前往馬來西亞，於士拉央與安邦兩所難民小學學生交流。

營隊就像是一個縮時的人生歷程，
讓我們在幾天內快速經歷了見面、相處與分離；
儘管我們已經離開，但當地志工會延續理念，
讓孩子持續感受到愛與關懷！

記得冠廷和柏辰來找我參加暑假慈濟青年國際交流團時，我稍微猶豫了一下，其中最大的考量點是「要穿制服」。但後來想想，不過就是配合一個活動的需要，就把它當成營隊制服來穿就好了，所以一口答應。於是後來莫名其妙地受了服、拿到慈青證，然後大家也都理所當然地把我當成慈青……

而真正吸引我參加這個營隊、讓我穿上這身慈青制服的，除了新鮮有趣的體驗，還與去年我透過國際志工組織到尼泊爾服務的經驗有關。

我在尼泊爾一所私立小學帶小朋友，主要的理念跟這次慈青到馬來西亞教難民小朋友很像，都是要彌補教育資源的不足。

當時我對尼泊爾小朋友的狀況完全沒有概念，又得一個人帶一整個班級，很難想像自己是怎麼撐過那難熬的一個多月。我也問過自己：「到底能帶給他們什麼？我所教的這些東西，對他們的未來有什麼幫助？」如果我不能對他們的生命產生改變，那我就只是為了做志工而做志工而已。

於是今年我決定踏上這段旅程，只為了嘗試一個不一樣的可能。

半年來團員歷經四次集訓，在桃園靜思堂出發前，志工葉慮佩來為大家整理頭髮，亮麗出發！

當老師好難！

不同於上次國際志工的經驗，雖然這次我們只去上三天的課，但事前的教案準備、製作教具、雙方磋商及各種討論卻足足花了半年！

過程中我曾暗自以為：不過就是去帶小朋友，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但當我看到那些精美的海報及教具，就能感受到大家滿滿的用心。當小朋友們看到我們的教案呈現所露出的笑容，就是對我們這分用心所給予的最大肯定。

這次的營隊與去年的志工經驗有相同、也有不同。相同的是孩子們的熱情與活力，我在這群流落到馬來西亞的緬甸羅興亞孩子身上，彷彿看到那些尼泊爾孩子的影子，不管是一開始的熱烈歡迎、純真的眼神、永遠綻放的笑容，還是課堂上的積極參與，無論知不知道答案都想舉手回答。這些，都與尼泊爾的孩子一樣。

但不一樣的，是我們用有趣的教案及豐富的教具來捉住他們的目光，有充足的人力來照顧到每個孩子的需求，團隊中有專業的老師給予我們一些教學建議，更重要的是還有翻譯！因為即使我們準備得再完整、再熟練，只要小朋友聽不懂，那就是白費！因此，我特別感恩這次每組都有一位馬來西亞的夥伴幫忙翻譯，真的幫了大忙。

此外，我還在這次營隊學到一些帶小孩的訣竅。去年，光是為了管理秩序，就花費了我很多的心力，經過不斷的嘗試和調整遊戲規則，最後發現以分組競賽是最有效的管理方式。

今年，除了積分板以外，我還觀察到原來孩子們都很喜歡愛的鼓勵或隊呼之類的口號，甚至連一個簡單的「Attention！」都能有效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此外，放音樂跳舞也是一個很好的帶動方式。這些看似幼稚的方法，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效用。

以前，我總以為要讓那些如同小惡魔的孩子安靜下來、認真聽你說話，只能靠著老師的權威，什麼「愛的教育」只是天方夜譚。但經過這次，我驚訝地發現，要讓孩子專心聽你上課，不一定得用棍子；只要他們真心喜歡你、喜歡你上課的內容，那麼即使不施加處罰，他們還是會張著充滿好奇的大眼、專注地盯著你看。

去年在尼泊爾被小孩轟炸一個多月後，唯一的感想就是，當老師好難！而在今年帶過這群乖巧可愛的小孩後，我仍然沒有覺得當老師很簡單，還更加深了我原本的想法：當老師真的好難！因為我知道，我們今天成果的背後，是多少人的努力、多少時間的投入；如果沒有這些，我們的教學不可能如此順利。

難民家長歷經千辛萬苦來到馬來西亞，生計困難，孩子能維持學業不容易，慈青以「克服萬難」與「科學」兩個教案主題與他們互動。（攝影／張小娟）

為什麼是我們？

出團前，慈青學長潘信安受邀來分享，他丟出了一個好問題給我們：「海外交流要花這麼多資源，那為什麼是我們出去？為什麼不是一些專業人士，像老師、社工、醫護人員出去？」

是啊，為什麼是我們？難道我們有辦法保證自己能帶給當地的幫助，比得上那些專業人士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們不就是在浪費社會資源，只為了替自己「刷履歷」、「洗經驗」，然後再將一切包裝成一個冠冕堂皇的理想？

這又要回到那個老問題：「我們到底能帶給孩子什麼？」去年尼泊爾之行，我的答案是：「一個新奇、特別的體驗。」但是這樣的理由似乎有點單薄，還不足以為花費了這麼多社會資源來背書。今年我終於找到了更好的答案：「我們能帶給他們最大的禮物，其實是愛與關懷。」

去年我服務的是尼泊爾首都的私立小學，雖然整體教學環境還是不如臺灣，但大部份孩子是在健全的家庭長大，爸媽也十分重視他們的教育。而在馬來西亞的這群難民小朋友，很多都有我們難以想像的成長過程，有的甚至爸媽已經不在身邊了。小朋友雖然活潑開朗、笑容燦爛，但心中十分渴望被愛，從他們會主動地來牽你的手、想要你在身邊陪伴就可以看得出來。

擔任教職的顏秀雯學姊在分享時曾說：「在愛中成長的孩子才能得到安全感；有安全感才會有自信，而自我正因為自信而開展。」因此，想要發展健全的自我，就必須在愛的滋養下長大。這也是我認為我們這次來馬來西亞最大的使命。

或許，我們無法提供太多實質上的幫助，但我認為只要願意付出，我們所能帶給孩子的愛與關懷，以及心靈上的撫慰，不見得會比那些專業人士來得少；再說，也不是所有專業人士都願意來到這裏幫忙。

而最後一天圓緣時，孩子們不捨的眼淚，就是我們成功建立人與人之間那分連結的最佳證明。

一分離就是永別？

圓緣時那離情依依的場面，也是讓我深感意外的一點。原本以為經歷過生離死別的難民孩子，怎麼可能為了這種小小的分別而難過呢？加上去年要離開尼泊爾時，孩子們出乎意料平靜的表現，讓我更加堅信我的想法。但結果證明，我錯了……

看著孩子們汪汪的淚眼，我不禁思考國際志工最常為人詬病的問題：我們是否在有意或無意下，貿然地闖入了孩子的生命，接著又殘酷地抽離？而且這一分離可能就是永別？如果是這樣，那我們的出現對他們幼小的心靈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

這個問題可能有很多種回應的方式，而我的回答主要有二：

第一個回答雖然無情，但也很現實，那就是「分離也是必須學習的人生課題」。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有開始就有結束，這不是生命中必然的定律嗎？而營隊就像是一個縮時的人生歷程，讓我們在幾天內快速經歷了見面、相處與分離。

或許有人會說：「難道就不能等小孩心智更堅強之後再來學習這些嗎？」但我想反問：「那什麼時候才是所謂『心智堅強』的年紀呢？」我們每個人，不都是在歷練過生命中的波濤後，才逐漸變得更成熟、更堅強的嗎？難道有人只要處在安逸中，如一株溫室裏的花朵，就能有一天突然「心智堅強」嗎？

而且我認為學習分離這門課題，對自己有很大的助益。因為唯有當一個人意識到分離的必然，才會懂得去珍惜擁有的可貴；也因為珍惜，才會把握每一個擁有的當下，盡力地讓面對分離時的自己更加灑脫而無憾。

第二個回答，是一個有助於解決根本問題的作法，我看到慈濟做到了，但不見得每個志工團體都能做到，也就是「長期經營、當地延續」。

「長期經營」意味著透過定期的回訪，讓孩子知道我們是會再回來的，而不是拋下他們一走了之；「當地延續」代表的是儘管我們已經離開，但當地的志工仍然會延續我們的理念，畢竟要在短短的幾天內達成一個崇高的目標是不可能的。而這兩種做法，都有助於讓孩子能持續感受到愛與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