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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窗內的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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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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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寒流來襲，冬風蕭瑟的午後，我們來到山腳下的花蓮監獄。若非慈
濟，我們沒有機會到這個被人另眼看待的地方。
◆低頭，看腳下
終於見識到顏惠美師姊口中的「好幾道關卡」。門禁並不長，但很深，一
眼望去都是重重的鐵柵欄，走一會兒又是一道，大大小小約有七八道。鐵
門只容一人過，顏師姊喊著：「低頭，注意腳下！」
脫鞋進入佛堂，三、四十位著深藍色制服的「同學」已靜靜地席地而坐，
等待我們。我們共有八位護專同學、幾位師兄師姊，在他們前方坐下。先
禮佛三拜，念觀世音菩薩聖號。
然後，我們回轉身來，面向他們。那是一張張和街上行人並無兩樣的臉，
有幾個人看來且十分和善，但神色都有些黯淡。相對於他們的滄桑，我們
護專的同學就顯得稚嫩。
◆一生漂泊，嘗盡苦痛
能帶給他們什麼呢？他們最大的欠缺是自由，我們沒有能力給；他們的怨
惱憂愁千結，我們不知如何幫忙解。那麼，就唱唱歌吧！唱「媽媽」是很
好的選擇，那是我們共同的呼喚，最容易喚起柔情和真愛的名字。
同學想唱得輕鬆一些，但這首歌注定讓人無限感傷。鐵窗內的漢子，一生
漂泊，嘗盡苦痛，失去的何止太多，對親情的憶念、追悔與回報無門，是
最大的心靈創傷。
我不敢看太多人，只瞥見有個瘦削的中年人鼻頭、眼睛都紅了，低頭抿著
嘴唇，左右動了一下，大約是想極力壓抑住情緒。
從前的諸多任性，造成今日的百般壓抑，需要最大的動心忍性，才能挺得
過這場生命的劫難。顏師姊勸他們：
「我們活在世上是靠呼吸的那口氣，不是面上的那口氣。我們要忍一口氣
，也要學習吞一口氣，才能保護自己。」
也許，他們連自己是誰都要懷疑了，或者正在點點滴滴地找回自己。在分
組的聯誼交流中，我剛好坐在那位中年人旁邊，他手上捧著我們先前共讀
的《靜思語》，用很卑微無奈的口氣說：「我做不到。」請他對同學說說
人生的體會，那是最寶貴的經驗，他有些不安地問：「我可以嗎？」
◆交會中，互放光亮
聽說他是「班長」，再十幾天就要出獄了，但面上並無欣喜之情。我們合
唱「只牽你的手」，大家互相搭著肩，我手掌下面的他的肩頭有些僵硬，
而他的手並沒有伸過來。我握他的手時，感覺到那是冰涼，沒有生氣的手
。
要結束前，我們一一地與他們握別，人生旅途上，我們或許只在這裏打過
短暫的照面，但這交會也互放出光亮。因為，他們也主動回握我們的手，
「班長」來跟我握兩次手，他的手變得溫熱了。
原來，人與人間所需要的不過是單純的熱度，溫暖的撫慰。要出第一道柵
門前，在另一端，他們要回牢房，我們在這端揮手，同學們天真熱情地歡
呼，他們亦歡呼回應。
我彷彿看到了鐵窗內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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