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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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繭而出 ─
藍金元帶著傻笑行慈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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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玅含 |
其實,爸爸對我們的愛並不亞於媽媽,只是,他愛我們的方式,實在
令人難以接受,反而拉遠了彼此的距離。
記得小時候,大姊因為期考考了第二名而被打;過年時,我們因為玩
跳棋而被罰...,爸爸認為他辛苦賺來的錢,是要栽培子女讀書,成
為有用的人,所以,他無法忍受我們課餘後的休閒「放縱」。
每當我們聽到老爸脫雨衣的聲音時,原本坐在客廳看電視的五個小孩
,一定拔腿就跑,由於樓梯很小,只能容納一個人出入,所以,總擠
在樓梯口,再一個個溜上去;有時候反應太慢來不及跑,就隨手拿一
本書,假裝正用功讀書,其實是在讀心跳聲。
父母決定搬去鶯歌時,我們並不了解他們用心良苦,更不知道一向多
病的媽媽,究竟如何承受一天工作十二小時以上的苦,反而因為聽信
左鄰右舍的閒言閒語,無法原諒父母親「拋下我們」的不負責任。
在老爸努力自我改變的過程中,因心中長久以來的恐懼,使我們不敢
輕信他。雖然也曾試著去親近他,可是,長期在殺生、吹海風及強烈
陽光曝曬下的他,呈現在我們面前那一副嚴肅的面孔,實在讓我們提
不起勇氣去面對,即使爸爸面帶笑容和我們說話,我們也都只聽到自
己加速的心跳聲,全身不聽使喚地顫抖著....
慢慢地,老爸學會分擔家務事,也漸漸重視子女的感受與意見,所以
,我們開始試著和爸爸說話,叫他吃飯,藉共餐的機會,拉近親子間
的距離。現在,我覺得我的家已不再是地獄了,這樣的改變應該歸功
於爸爸進入慈濟後,整個人變得開朗、明理了。
☉藍金元口述/藍玅含記錄
小時候,家鄉有個習俗,如果家中一個男孩送人領養,就要從別人家
領養回一個女孩,也算不上是「有去有回」,只是那時候的人認為這
樣比較「妥當」,再來也可為其他兒子「準備」媳婦。八歲時,我就
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送給了別人。
有一天,媽媽對我說:「金元啊!你愛吃魚,我送你去龜山島,那裡
有吃不玩的魚喔!」我聽了之後好開心,就傻傻地跟去了,魚是吃到
了,但是,卻再也看不到我的父母、兄弟姊妹及熟悉的環境。小小年
紀的我,當時還不明白為什麼要對著眼前兩張陌生的臉孔喊爸爸、媽
媽,最初的一段時間,常常抱著枕頭痛哭。
當時,龜山島上共六十幾戶人家,全都討海維生,自然而然我也成了
打漁人。雖然我一上船頭就發暈,但因為喜歡吃魚,對於出海捕魚始
終樂此不疲。不管天氣再冷、雨下得再大,每天總在凌晨三點就出港
,到晚上七點多才回家。
大女兒出生後,太太考慮到孩子的教育問題,而房子又受鄰居火災的
波及,燒毀殆盡,於是,我們舉家搬至宜蘭南方澳。那裡是太太的娘
家,正巧也是個漁村,我仍然可以每天出海捕魚、吃魚。
十幾年前,我太太每天都去拜佛,剛開始我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去拜佛
,就每天跟她一起去南光寺,她在佛堂禮佛,我在外面欣賞夜景,等
她拜完再一起回家,就這樣跟出了與慈濟的因緣。一天,一位師姊跟
我說:「師兄,你每天都來寺廟,這麼精進,來參加慈濟做委員啦!
」聽說有好事可以做,我就答應了,根本不知道慈濟委員是什麼。
又有一次,住持師父對我說:「討海人殺氣重,所造的業指使你笑,
你就得笑,指使你哭,你就非哭不可;你的喜怒哀樂都被操控著,和
家人就無法貼心相處,你若真的很愛你的家人,一定要轉業。」
大約九年前,我下定決心告訴太太:「我要轉業。」當時,她並沒有
勇氣答應我,她說:「孩子這個時候正需要用錢,你再辛苦幾年,等
孩子畢業後再轉業,好不好?」
我很難過,知道自己業障太重,失眠幾夜後,再度提起勇氣對太太說
:「我已經決定要轉業,希望你能幫助我。」她沒有回答,於是我引
用《地藏經》裡的一句話──「若遇網捕生雛者,說骨肉分離報」,
並傷心地表示:「全家人都在精進,只有我每天在造業,一天天地走
進地獄。」
那一刻,太太終於含著淚說:「無論再怎辛苦,我都會幫助你轉業。
」
我換了五、六個工作,一天頂多賺二百多元,看著孩子每天帶去的便
當,都剩了一大半的飯菜回來,實在不忍心,所以,就一人給五十元
到學校訂便當;可是一天賺的錢,還不夠五個小孩吃便當,於是便到
大理石工廠做粗重的搬運工。
那時候沒有機器運送,全部靠人力,且切割大理石時溫度高,室內須
不斷噴水降低溫度,常常是穿了一整天的雨衣,工作到晚上十二點多
,隔天早上八點又要上班,比捕魚還辛苦,親朋好友都笑我說:「做
啥工!這憨,抓一天的魚,卡好你做一個月的工。」有好幾次衝動的
念頭,想再回去捕魚,因太太的勸阻及提醒,心才又定下來。
但是經濟問題逼迫我不得不離鄉背井到外地工作,原本打算全家人一
起到鶯歌,可是爸爸放心不下弟弟,又離不開孫子,所以我只了帶太
太和小女兒過去。
因為太太的建議,搬到鶯歌後,我試著吃六齋日,一直到要前往道場
受戒的前一天,我剛好連吃了兩天(月底和月初)的素齋,便要求太
太到市場買一條最大的魚回來給我吃,她說:「為什麼要再吃一條魚
,多結一次惡緣?」我懇求她:「今天是最後一次了,你就大發慈悲
吧!」可是她不理。那晚,我因為沒吃到魚,整夜輾轉睡不著覺。
受戒當天,我無精打采的,幸好菩薩慈悲,讓我聽到得戒和尚開示的
話:「世間人,多數不敢上墳場,認為那裡不乾淨,其實,墳場也只
不過是裝了人的骨頭和屍體而已。各位在座的菩薩,不妨想想,在還
沒吃素前,你們的胃究竟裝了多少豬、牛、魚、蝦....等等,凡是陸
、海、空能吃的,幾乎都裝進胃了。所以,胃比墳場更髒、更可怕。
」從此,我下定決心吃全素。
在鶯歌時,我和太太一天最少工作十二小時以上,勉強能維持家計,
但心裡卻一直掛念家中的父母及孩子。於是,一年後,我又回南方澳
和太太到化妝品公司上班,兩人的薪水加起來不到兩萬元,而五個孩
子都還在念書。
由於自己書讀得不多,所以當時把希望全部寄託在孩子身上,但沒想
到求之過切的結果,竟讓自己在孩子心中烙下恐怖的形象。
曾經,在風雨中辛勞工作一天後,希望回家看到孩子們都在用功讀書
的我,一踏進家門,竟見他們全在看電視,頓時我怒火中燒,不由分
說地便表示要用斧頭劈了電視機,嚇得孩子們個個膽顫心寒。
慢慢地,從妻子苦口婆心的勸導中,我逐漸體會即使教育孩子的心意
是真誠的,但表現方式若不當,結果依舊會「很慘」,所以,我試著
在與孩子的溝通上多加努力。
我常跟孩子說:「爸爸在物質上也許無法給你們什麼,但我會盡量改
掉火爆的脾氣。」然而,情況並沒有改善,孩子還是很畏懼,不願意
跟我說話,我常因此而難過,也迷惘著──到底該用什麼方法,讓孩
子親近我呢?
七十八年,在素玉和美蘭師姊的鼓勵下,懵懵懂懂的加入慈誠隊,這
是我一生的轉捩點。剛開始,也不曉得慈誠隊要做什麼,在林昱成師
兄的帶領下,我非常努力的學習,雖然,我聽不太懂師兄姊們在說什
麼,有時候上人開示、叮嚀的話,我也不太了解;可是,我很喜歡慈
誠隊的活動,也喜歡回花蓮。
太太常問我:「今天去參加活動,學到什麼?」我總是抓抓頭傻笑說
:「我只學會拍手,學會笑。」太太又問:「上人開示時,你有沒有
撿到寶?」我慚愧地說:「我嘛不知!看到別人拍手,我就高興得用
力拍;聽到別人笑,我就歡喜地跟著笑。」踏入慈濟世界,讓我勇敢
走出自己編織四十多年的繭。
現在,我不但能聽得懂上人的開示和叮嚀,還能把他的話包起來,帶
回去和家人分享。
☉林美依
六年了,從當初迷迷糊糊加入慈濟,到今天熱心參與訪視、環保、義
賣等活動,他的蛻變並非一夕之間,因他而帶動的善的影響也在藍家
中汨汨地流著。
自從在上人開示中得知,一個小孩成長期間所使用的紙尿布總量,需
要砍掉二十棵大樹後,藍金元師兄便發願用心從事環保工作,珍惜地
球上每一分可用的寶貴資源。
他與太太每星期都到南方澳各個回收點載回收物,再由家中子女一起
加入分類的工作,有時一家大小弄得全身髒兮兮的,但只要一想到又
救了幾棵樹,不由自主地就笑得合不攏嘴。
除了資源回收的工作之外,藍師兄最喜歡的就是到慈院當志工了。加
入慈濟三年後,他幾乎每年都回慈院當志工,「有時候宜蘭地區的師
兄姊臨時有事不能去,他都會向公司請假『搶著去』,不知道的人,
還以為他要出國玩,那麼高興。」藍羅阿雲師姊一旁以「唸」小孩似
的口吻,笑盈盈地講著。
第一次回慈院當志工時,同行有經驗的師兄告訴他要「準備」一個個
案,在志工早會上與大家分享。藍師兄心想:「反正我沒讀什麼書,
也不太會講話,不要上台就好了,既然是來當志工,用心跟著大家做
就對了。」所以,他也沒「準備」什麼個案,只是在醫院中像個新生
般,半摸索地學習著。
還是被點到了!他結結巴巴地講了一大堆自己茹素、進入慈濟以及轉
變的經過,關於慈院志工心得分享的部分,他只說了一句:「我覺得
慈濟醫院裡的每位醫生,都好像『華陀再世』。」他知道自己講得很
離題,但師兄姊卻聽得津津有味,甚至,上人也因他自稱不識字,還
會說「華陀再世」,而對這位來自龜山島的慈誠隊,留下深刻的印象
。
去年四月,藍師兄回慈院當志工,正好碰到醫學院、護專以及兩位自
南非回來的學生,也去當志工。他於志工早會上,和大家再次分享自
己由孩子心中的「黑臉爸爸」,轉變為「親愛老爸」的經過,並講述
了自己曾工作了三天半又一夜,僅換來老闆以一罐八寶粥當工資的故
事,告訴同學們家長賺錢培養孩子的不易。
剎時,一群孩子蜂擁上前,團團圍抱住他,還直稱他「金元爸爸」,
並表示從「金元爸爸」身上知道雙親的辛勞與用心良苦,今後不會再
浪費金錢,或惹爸媽生氣了。
兩位自南非回來的學生,因為與父親間的關係也有與師兄故事雷同之
處,聽過師兄的現身說法後,更是激動地表示:「我們回去後一定要
對爸爸好。」
「那一聲聲『爸爸』的呼喚,曾是我朝思暮想卻不可得的,如今不僅
家中孩子一見我便『老爸、老爸』的喊不離口,慈濟的孩子們更是親
切地喚我『金元爸爸』,現在想起來,連自己都不太敢相信,這樣美
好的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我也只不過是個懂得傻傻地笑的慈誠隊。」
藍師兄露出一排整潔的牙齒,憨憨地笑著表示。
微笑,帶走了藍師兄黝黑臉孔上嚴肅的表情,也融化了孩子心中對父
親根深柢固的恐懼形象。進入慈濟後學會笑的藍金元師兄,不僅重塑
了家中的氣氛,將師姊帶入慈濟委員的行列,兒女們更在父親的耳濡
目染下,深刻認識慈濟,並齊心與父母同行菩薩道。
「小時候,最驕傲的是國小時自己是全校第二名畢業的,但其實那一
年全校的畢業生也只有兩個;長大後,加入慈誠隊是我最引以為傲的
。」師兄臉上沒有一絲驕傲的表情,仍是一副「傻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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