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樂證言】 釋懷
慈佾跨出名利海

       ◎文/葉文鶯


     「願意」,是改變的第一步,

     別企求神奇的蛻變瞬間降臨——

     如果,你「不願意」。


     晚上八點半,她去收功德款,走在那條街上,心情異於平常;前夫──
     那個始終令她愛多於恨的人──就住在附近,儘管已經離婚二十年,在
     預忖會碰面的情況下,那分不由心生見面的想望,使她心弦異調。

     一路走著,似乎沒什麼行人。突然,一個背影引起她的注意──駝背、
     走起路來身體有點斜斜的。正要走近看清楚,一輛車子疾駛而過,差點
     擦撞那個人,她吃了一驚,不放心地再瞧一眼。

     「啊!」她心裡暗自叫道:「真的是他!」眼前這個步履蹣跚、滿臉病
     容的老人,居然就是接連外遇、棄她而去的丈夫!

     「當初自由戀愛所選擇的結婚對象,竟然變成別人的先生,多麼可恨!
     」她原以為自己一直都是這麼想的,沒想到這會兒,心裡反倒覺得他是
     「可憐」,而不是「可恨」了......


家庭缺愛


     「小時候家裡賣粿粽,經常要幫忙招呼,幾乎沒有童年;爸爸很疼我,
     可是在我十六歲時就過世了,而媽媽重男輕女......」慈佾師姊停了
     好一會兒才又說:「為了賺錢,我去酒廊上班,開始了夜生活。」

     她把賺的錢都交給媽媽,然而,即使這麼做仍得不到媽媽的歡心,到了
     適婚年齡,母親非但沒有為她的幸福著想,甚至鼓勵她嫁給一個年齡足
     以作她父親的人當小老婆。她對這分淡薄的母女情緣感到灰心,心想:
     「我不能再這麼傻了,應該多為自己想想,不能再讓母親做主。」

     缺乏家庭的溫暖,使她變得既冷漠卻又感情脆弱地易生感動。當時她已
     認識前夫,幾次去他家都受到他媽媽的善意款待,所以一心想嫁給他。

     雖然母親從中阻撓,甚至上門向男方父母說盡女兒的壞話,言及酒廊出
     身等等。總算兩老沒計較,只淡淡地說:「若要結婚,就自己去法院公
     證。」


婚姻觸礁
     

     婚後,小倆口甜甜蜜蜜,公婆也希望趕緊抱孫子,偏偏那時候她子宮長
     瘤開刀,害怕自己不孕。所幸先生百般慰撫,才消解她的擔憂;不過,
     這些好話很快成了句句謊言,先生非但傳出外遇,而且對方已經懷孕。

     「既然女孩子已經懷了我們家的骨肉,先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再說。」公
     婆出面主持的雖不是公道,做媳婦的總不能不識大體,何況是自己肚皮
     不爭氣呢!至少,還不到離婚的地步。

     然而,沒多久,慈佾師姊也發現自己有喜了!

     看在孩子的分上,也許先生能回心轉意,然而這種單純的盼望,到頭來
     只是癡人說夢,先生仍是「花」名在外。

     「也不知那來那麼多無聊的人,有閒功夫經常打電話告訴我,我先生又
     跟哪個女人在一起了。」她心裡有疑有怨,所以先生一返家,就猛地傾
     倒憤懣,這一大鬧彷彿一切都扯平了,但先生全無歉意,反倒掄起拳頭
     平息爭吵。

     「負心」之外,她很快又嘗到「婚姻暴力」的威脅。長期下來,她先後
     控告先生三次,原只想嚇嚇他,怎知在第三次弄假成真,竟然真離了婚
     。直到現在,她還是認為那是她「生平最最傷心的一天」。


名利薰心
     

     母親不願接納離了婚的女兒,為了撫養兩個孩子,她應徵美容師的工作
     ,可是光每月的房租就兩千四,而一個月薪水才七、八千,根本不夠用
     ;她又換了一家餐廳當領檯,仍然入不敷出。於是,她重操舊業──在
     酒店當起經理,月入四萬。

     婚姻不如意使她對男人產生報復心理,至少「專騙男人的錢」讓她感到
     一絲絲快意,愈是喜歡她的客人,她就愈予取予求。雖然樣樣順她意,
     卻是件件填不滿她的心;她既不要客人的真心,也決不會付出自己的真
     情,她真正缺乏的是──愛。

     某日,一位客人的太太找上門興師問罪,她解釋自己只是討生活,不會
     搶走對方的丈夫,可是哪個女人對第三者沒有戒心?她還是遭人修理了
     一頓。

     羞憤之餘,回想自己也是受害者,更加難堪,酒是愈喝愈兇,心比酒還
     苦。終於有一天,她服下四、五十顆安眠藥,又開了瓦斯,準備一死了
     之......

     沒多久,室友及時發現送醫急救,當她醒來時,室友劈頭就說:「你怎
     麼忍心就這樣走?你媽媽和孩子看到你臉色發白不省人事的樣子,嚇得
     直發抖,你走了,他們怎麼辦?」

     死不了,就不要再尋死了吧!身旁的寡母孤兒都是自己的擔子,她知道
     日子還是要過下去。

     恢復上班之後,她的生活依然是錢愈賺愈多,快樂愈來愈少,但她只管
     追求名利──「後來我又換了一家大酒店當副總經理,一心想把那個男
     經理踢掉。」如願之後,她月入二十萬,心,也被金錢名利收買了。


告別酒家
     

     女人多的地方,賣花的生意大概就不差。有一天,一位經常到店門口賣
     花的阿婆問她:「楊總,你要做愛心嘸?」雖然在歡場多年,她的悲憫
     心還在,聽得下老人家的話,不是手一揮就否認這世上還有愛。

     「好啊!你帶我去看看。」她隨阿婆去了孤兒院,雖然那些孩子不是自
     己的,可是她豈不明白沒人疼惜的那分可憐?

     「阿婆,我回去幫你找我們店裡的小姐捐錢。」她自告奮勇地說。

     民國七十八年初,婆婆往生,以佛教儀式料理後事,她到執事師父的道
     場,偶遇駱月桂師姊。當時,駱師姊正要離開,她隨口問了一句:「師
     姊,你要去那裡?」「去功德會聽師父講經,你去不去?」

     那是她第一次去台中分會。

     「我坐在第四排,當師父和我四目相交時,我的心就像被電到一樣,而
     他所講的簡直就是針對我說的。我也在心裡向師父訴苦說:師父啊!我
     真歹命,媽媽不疼我,婚姻不如意,小孩子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長大
     ......」那天聽完上人的開示,她心裡覺得好舒服。之後,她加入會
     員,也開始為慈濟勸募。

     本來,她想等孩子都上大學,沒經濟負擔時再告別酒家生活,但一位師
     姊暗示她:「你口袋有破洞啦!」她想,雖然在酒廊上班可以讓裡面的
     小姐做點善事,也是助人為善,不過,也可能因工作的關係,兩種力量
     相互抵消,做再多好事好像也無效了!所以八十一年,她徹底從酒廊走
     出來。


學海無涯
     

     辭去工作之後,師姊考慮孩子的教育和生活開銷,覺得不工作不行,但
     慈濟的事也要做,不可讓工作佔去太多時間,最後,她決定為人做打掃
     的工作。

     「妳做得了嗎?」第一位僱主是她的會員,對師姊能否放下身段感到懷
     疑,然而她做到了;甚至,她還到以前酒廊的一位小姐家裡打掃。

     以前她每週工作三天,月入一萬二千元,現在減成兩天,月入八千,因
     為孩子大了,生活已無虞。乖巧的孩子勸母親別再為人打掃了,多辛苦
     啊!師姊告訴他:「賺的錢不多,但這樣每月可多一些錢捐出來啊!」

     「慈濟就像一所大學,事情多得學不完,所以我不會再埋怨父母沒有好
     好栽培我了。」父母,原本是她很難啟齒的話題,但這會兒她反倒心存
     感恩地笑了。

     不論當初是基於好奇,還是真的有心,總之,慈佾師姊這一路跟著賣花
     阿婆走,走著走著,走進了慈濟,總算是跟對人了。

     在慈濟,常聽很多師兄姊當眾懺悔並感恩,在他們短短的分享中,每一
     位聽眾應該不忘提醒自己:改變,是需要時間和勇氣的,並非接觸慈濟
     之後,每個人都像變魔術一樣神奇地改變了;而比改變的結果更可貴的
     是──他們都「願意」改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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