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秋山

      為逞一時之快、貪一時之便騎快車，不但使自己遭逢危難，
      讓家人跟著擔心痛苦，更可能影響他人安全，
      這難道是慣以「萬物之靈」自居的人類對待生命的方式？

      經過兩到冰冷的自動門，穿上消毒衣，第一次進到外科加護病房，乾
      燥冰涼的空氣透過呼吸侵佔了我的每一根神經。

      看著護理人員埋首照護傷病患，忙得不可開交，不知如何自處的我只
      好亦步亦趨地跟著師姊，邊聽、邊看、邊摸索；隨便從莫名處傳來的
      「嗶──」聲響，都會讓第一次當志工的我緊張地以為有事發生了！

      一一看過靜靜躺在病床上的患者，那浮腫的臉上大張著的嘴，連同鼻
      子插滿了不知名的管子，連接著冰冷的機器以維繫生命的跡象與顯示
      安危狀況，那不是對於醫學幾乎無知的我所能解讀的。

      他們有的頭部裹著紗布；有的剃光的頭顱交錯著縫合的痕跡；有些昏
      迷者的四肢已漸漸萎縮，只聽見起伏的胸膛中，穿流於氣管內所發出
      的斷斷續續沈重呼吸；情況樂觀者，清醒但睜不開眼睛、無法言語，
      只能透過握手或比手指頭來表達一些訊息。

      看著他們，讓對處於生死邊緣的感覺渾然未知的我產生一種意識上的
      窒息，模糊的思路企圖從眼前的景象中獲得一些可循的線索……
      ，可能像「災禍與死亡賦予生命的意義」之類的問題吧！

      但這對他們而言似乎無濟於事，除了祝福他們能捱過難關，為生命爭
      取再一次存活的機會之外，很多時候，我總覺得無能為力！

      「加護病房患者的狀況多比較危急，家屬心情也較沈重激動，對他們
      表示關懷時無需太多言語……」師姊耐心地交代要留意的事。

      除了上午十點半到十一點的家屬探視時段較忙，需把每床探視的人數
      控制在兩人以內，其餘時間就是為醫護人員代勞，送領一些醫療用具
      、推病床、協助護士為病人翻身等。

      總在開放探視前的十多分鐘，家屬便迫不及待地群聚病房外，凝重的
      神態與雙手環抱胸前的姿勢，顯示出焦慮不安的心情。待進到病房內
      ，一聲聲對親人含淚的呼喚，更叫人對親情難捨的牽扯深感無奈。

      除了病老中風，這兩天半在外科加護病房裡所見到的患者多因車禍時
      未戴安全帽，致使腦部受重創，威脅生命。

      有一名三十五歲的婦人，平日習慣騎快車，且從不戴安全帽，那夜出
      事後因顱內出血開過一次刀，意識已恢復，但仍有出血現象，不能言
      語，只能以微張的雙眼與握手來回應親人的呼喚。

      「阿嫂，我是小姑啦，妳一定要拚，要趕快好起來，我還要請妳去吃
      日本料理呢，你最愛吃日本料理了……」

      緊握著婦人的手，附在她耳邊急切地說著話的小姑，兩天來第一次感
      到嫂嫂的手會緊握時，高興得掩面而泣，又雙手合十謝天謝地，迫不
      及待地跑出病房外告訴其他親友這個喜訊。

      「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會出事，每次騎車像在飛一樣，最糟糕的是從不
      戴安全帽，真氣死人！伊若好起來，我看伊還敢不敢騎快車；就一定
      要給伊教訓一次，伊才知死啦！」

      小姑沒好氣地邊說邊拭淚，心裡的著急在嫂嫂傷勢漸有起色後，慢慢
      釋放、轉化為善意的責備，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