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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朵美麗的雲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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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毓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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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沒有辦法接納現況，你可能沒有辦法往前走；就像我接納每天漸漸
虛弱的身體、接納現在可以做的事情。我的苦難沒有什麼可誇口，而是從
中學習如何肯定自己。
──美雲
《個案簡介》
美雲，四十四歲，單親九年。
重殘，育有一女，
離婚後又發現罹患乳癌。
我是一位養女，一歲七個月大就罹患了小兒麻痹，但成長過程中，媽媽一
直非常照顧我，堅持讓我讀書；小學六年，都是由她和我的死黨輪流揹我
到學校上課。
雖然別人常用異樣的眼光看我，但是我有輪椅、有媽媽，就算在學校被欺
負，個性好強的我就去跟對方的媽媽講，結果挨打的一定是對方。
小學考試，我總是考第一名，畢業時還得到市長獎，那真是一段風光的日
子，只是沒想到我的讀書生涯在小學畢業後就悄悄落幕了。
◆再也聽不到木屐聲
畢業那年，媽媽罹患了癌症，父親與我們的關係非常疏遠，不可能來照顧
我。我想：既然不能升學，就要有一技之長。畢業典禮前兩天，我開始去
學裁縫，學了兩年就出師了。
期間媽媽的病反反覆覆。印象很深刻的是媽媽喜歡穿木屐，每天清晨四點
多就起床，當我醒來若聽到「扣、扣、扣」的木屐聲，就會安心地繼續睡
；若沒聽到聲音，媽媽一定是因為不舒服起不來。
十九歲那年，我再也聽不到媽媽的木屐聲，媽媽走了，我也想跟著走，只
是沒有勇氣付諸行動。
當時我的小兒麻痹症導致脊椎側彎非常嚴重，臟器易受到壓迫，必須先牽
引脊椎兩個星期才能動手術；為了想走路，我在醫院整整住了十一個月，
終於穿上了鐵鞋。
十九歲以前，我要陪伴重病的媽媽、要做裁縫維生，任何夢幻情懷與多愁
善感似乎都與我無關，直到二十五歲，認識了我先生。當時他到屏東機場
服預官役，他的朋友在追我的姊妹淘，一夥人相約到我這裏玩，我們因而
相戀；雖然他的父母很反對我們交往，我們還是在我舅舅的主持下結了婚
。
◆一個無法改變的事實
十年的婚姻生活，可說是我一生中最精采、也是最溫暖的一段日子。
結婚七年後，我們有了女兒，女兒出生才四十天，先生就在公公安排下回
台北親戚的營造廠幫忙，想都沒想到我們分別不到三個月，先生的態度就
開始慢慢轉變。
三年來，他一直跟我談離婚，但是我還是全心全意地愛他，甚至願意調整
與改變，直到最後他說：「我不想再跟個殘障的過下半輩子。」我才知道
他的去意多麼堅決。
這是我無法改變的事實，我知道我們的婚姻已經沒有希望了。
往後，每每帶著女兒出門，看到別人的丈夫牽著孩子，我就很辛酸，那曾
經是我所憧憬的天倫之樂呀！
剛開始我真的不想活了，心想：睡下去就不要再醒來。感謝我的裁縫老師
、教會姊妹的陪伴；我的姊妹每晚逼我吃一顆安眠藥，看著我睡著才安心
。
當我以為失去所有時，師丈告訴我：「妳的家還好啊，女兒還在，只不過
少了個男主人！」他的這句話給我很大的激勵。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生
活、並且用心將女兒帶好。
也許就像一個人上了一列火車，當他發現走錯方向，你一定要堅持他走到
終點再回頭嗎？每個人有對生命歷程的計畫，當發現這樣一個殘障的太太
真的幫不上他的忙，我為什麼不能體諒讓他中途下車？
◆沒有為女兒煮過熱湯
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還好我的裁縫生意蠻好的，省吃儉用還可維生。
因為我的手要支撐身體無法抱她，所以我用了漂亮蕾絲邊裝飾的大藤籃，
讓女兒待在裏面；我沒有辦法抱她到屋後的浴室洗澡，就在客廳一隅的洗
手台上方裝熱水器替她洗澡，洗到她會走路再跟我走到屋後的浴室去。
人家都說，小孩子學走路要牽，我沒辦法牽，便在房間地板鋪上軟墊讓她
自己練習，走一走跌倒了再爬起，這樣她也學會了走路。
女兒上了幼稚園，有陣子每天下雨，有位家長每天都順道來接我女兒上學
，有一天，她跑到懷裏告訴我：「同學的爸爸每天都開車接她，我連爸爸
都沒有。」
我聽了很傷心，跟她說：「那媽媽去學開車，買一輛車載妳去玩好不好？
」她點了點頭，於是我開始學開車。由於手比較沒力，而轉方向盤或煞車
等都要靠手出力操控，所以非常吃力地練習才考到駕照。
從小到大，我沒有為女兒煮過熱湯，因為我怕如果一有什麼狀況，沒有辦
法馬上衝去救她。對女兒的呵護，相信我比一般母親更周全。
後來女兒喜歡舞蹈，於是我陪她走藝術之路，我問她：「妳想得到掌聲，
還是跳舞的快樂？」我教育孩子：要讓自己真的快樂。讓她懂得思考。
◆最壞的打算和最好的安排
歷經小兒麻痹與婚變，上天又讓我面臨乳癌的苦難。
民國八十四年，我去做了乳房切片，並沒有發現癌細胞，當時我不僅工作
，也去高雄進修裁縫課程；沒想到一年後再去檢查，已變成乳腺癌第三期
末。
當我準備好一切再出發的時候，我真的很茫然、很憤怒！我這麼努力生活
，進修課也上完了，正要大展身手時，上天為什麼不給我機會？
我仍是每天開車前往高雄長庚醫院進行化療、放射治療；要醫師把最壞的
狀況告訴我，這樣我才能做最壞的打算以及安排往後的生活。
兩年半後，我再去做斷層掃瞄，結果癌細胞已擴散到全身骨頭，我傻眼了
，我真的沒想到這麼快！於是就近轉回屏東基督教醫院做化療。
有半年時間，化療回家後，不是吐就是全身無力地睡著。
我躺著，開始想我的日子難道就這樣嗎？除了能多一分一秒與女兒相處外
，我還有個讀書夢沒完成。化療結束後，我開始去屏東社區大學進修。
我對人生有很多迷惑，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死了要去那裏？這些問題以
往都被生活所埋藏無法沈澱，到社區大學進修後，我從生死學、哲學、心
理學、生命倫理、臨終關懷等領域閱讀與思考。
德國哲學家海德格說：「人是向死的存在。」我認知到死亡並不是威脅著
生命，而是對生命的挑戰，每個人都知道總有一天會死，我也看到很多腦
癌的孩子，還沒思考到死亡就面臨死亡了，我感謝自己還有機會做準備，
可以跟女兒面對生死問題。
我與女兒相依為命，如果我回到了天父身邊，留在人世的孩子，傷痛如何
得到治療？這是我現在最擔心的。
為了女兒，我還去修戀愛學分，因為我不知道她談戀愛時我還在不在？我
也開始整理從小到大的生命歷程，製作成一本書記錄下來留給女兒，讓她
在面對生命問題時有軌跡可循。
這樣的記錄以及像她小時候的第一件衣服、照片等等，我都想留在一個箱
子裏，稱為「記憶箱」給她。
曾經，女兒去大陸研習舞蹈十五天，我讓她帶了十五封信去，每天拆開一
封來看。
當中有一天正好是父親節，信中我與她談到父親的角色。
雖然父親沒有辦法陪她成長，但我希望她認知到：如果沒有父親就沒有她
，如果沒有他成就我，我也沒有辦法有做母親的經驗。
◆追求「真」的生命
《聖經》詩篇九十篇十二節：「求你指教我們怎樣數算自己的日子，好叫
我們得著智慧的心。」是我每晚的禱告內容，也是我的心境。我的苦難沒
有什麼可誇口，而是從中學習如何肯定自己。
生命愈接近死亡，我愈覺得自己像洋蔥般一層層剝離武裝、憂傷，我希望
面臨死亡時，我是很真的一個生命。
如果你沒有辦法接納現況，你可能沒有辦法往前走；就像我接納每天漸漸
虛弱的身體、接納現在可以做的事情。
我想去學校演布偶給孩子看、想成立讀書會、想陪癌末病人講故事，想用
自己的生命與人接觸，雖然不知道對人會有何影響，但我知道一定不是壞
的。
【陪她一段】
騎著代步的電動摩托車，旁邊加裝的是美雲女兒專屬的座位，當慈濟志工
莊晴茵望著她們離開時的背影，柔和光線照射下的畫面卻隨著些許淚光晃
動了起來……
一位小兒麻痹患者，該是如何地消沈？一位婚變的女人，該是如何地哀怨
？一位癌末的病人，該是如何地愁容？從兩年前，高雄醫學院的社工轉介
過來，評估了美雲的需求後，便由慈濟的訪視志工莊晴茵、洪麗花開始負
責關懷；關懷過程中，兩位志工從沒在美雲身上感受到消沈、哀怨與愁容
，她反而以燦爛的笑容展現世人面前。
「美雲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互動過程中她一直接受癌症治療，雖然承受著
病痛，但她很堅強，對於人生方向非常清楚，我們多半扮演傾聽的角色。
」莊晴茵說。
不論離婚原因、治療過程、身體狀況、孩子近況等，都是志工前去關懷美
雲時的聊天內容；在莊晴茵接觸的照顧戶中，有的說到自己淒涼的身世便
潸然淚下，但莊晴茵從未見過美雲掉過一滴眼淚。
「我們有時也會聊到死亡，美雲並不忌諱談這個部分，反而展現一種自在
灑脫的態度。」洪麗花說：「美雲從小就承受病痛的折磨，她歷經過的大
小手術實在非常多，但是她不因此而自怨自艾，甚至用自己的病體去鼓勵
其他病友。」
有一次，美雲住在隔壁的乾媽生病了，美雲趕緊帶著乾媽就醫，自己也去
回診。當洪麗花前去關懷時，聽美雲聊起這一段，心中是無限佩服。「她
一個人獨力撫養女兒，照顧自己，更去照顧別人，可以感受她對生命的熱
愛！」
癌末的美雲仍到屏東縣社區大學進修，並成立「美雲關懷讀書會」，無私
地分享她的生命故事與人生體驗；在志工與社區大學的夥伴心中，他們以
「一朵美麗的雲彩」來形容她，看過一眼便會在心中留下炫麗多姿的無限
永恆。
單親媽媽的教養問題
◎撰文／賴麗君
親子教養也是單親媽媽要克服的一大難題。
「平時工作已經很辛苦了，又必須花很多心力陪孩子成長，我常說她們實
在很像神力女超人。」婦女展業協會祕書長陳瑪利不禁讚歎：「常看到單
親媽媽聚在一起討論如何教育孩子，或是如何烹飪出好吃又營養的菜讓孩
子享用，真是不簡單啊！」
陳瑪利認為，一個人獨自面對親子問題很辛苦，不妨多加入支持性團體，
共同腦力激盪來解決問題。
社會上常對單親家庭孩子存有刻板印象，認為他們缺乏家庭溫暖以致人格
偏差，較可能形成問題孩子，這也是許多單親媽媽沈重的壓力來源。
「這種社會標籤對單親家長及孩子並不公平，我們看到許多單親媽媽相當
用心教導孩子，也看到很多出自單親家庭的好孩子。」高雄一葉蘭同心會
創會會長劉依依說。
單親孩子無法享有完整的愛，但是父母親的愛在內容與類別上，真的有差
別嗎？
單親媽媽張靜文在女性電子報「關於單親身分的二三事」一文中分享自己
的親子經驗──
「我曾經告訴兒子：『我是你媽媽也是爸爸啊！』他眨著大眼睛說：『妳
又沒有鳥鳥，怎麼做爸爸？』我恍然一驚，好一句智慧之語，媽媽怎麼可
以變成爸爸呢？媽媽有必要要求自己成為替代的爸爸嗎？如果我給兒子最
優質的愛，有必要去區分母愛或是父愛嗎？」
張靜文認為，社會和家長不應總是側著臉觀看那自認為的缺角，要去發現
那原本就擁有的完整親職之愛，才能帶給孩子美好的成長過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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