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濟傳播人文志業基金會




慈濟月刊第509期
2009-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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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伴迎生命晨曦——三重慈濟課輔班

◎撰文‧黃秀花  攝影‧林炎煌

在經濟起飛的年代,與台北市只有一水之隔的三重,
因交通、地利之便,成衣、玩具、鞋業等加工廠林立,
吸引許多中南部人來此打工、定居,尋找致富機會,
成了出外人打拚築夢的天堂。

數十萬人的奮鬥,造就了城市的繁榮。
有人掌握機會,卻也有人境遇不順。
大城市的小角落,隱藏著貧窮、單親、失親、隔代教養等家庭問題。
為了彌補家庭功能不足,三重慈濟人號召一群年輕志工,
每週兩天,一對一為弱勢孩子進行課後輔導,
除了提升課業能力,也在小小心靈播下善種——
期待讓缺愛的孩子,得到心靈慰藉;
讓叛逆的孩子,獲得正向引導;
讓缺乏自信的孩子,找到前進動力……

夜幕低垂,從台北橋一下三重,熱鬧的三和夜市早已人聲鼎沸,車流為之阻塞。然而就在夜市對街,幾家小吃店零星開業;轉進巷口,人聲漸歇。僅一路之隔,卻有截然不同的風貌。

晚間七點多,走進巷裏一處二樓住家,長條桌旁已有幾位老師先到;孩子們或走路,或騎腳踏車,或由家長送來,近二十坪空間,坐了二十幾位孩子。

「小朋友,我們來幫『字』找朋友!」老師在白板上畫了井字,中間寫上「風」,台下好多隻小手迫不及待舉起:「颱風」、「風格」、「風箏」、「風趣」,各式語詞紛紛出籠,不一會兒,八個空格已被填滿。

當國小部孩子熱鬧玩著填字遊戲時,樓下國中部的英語課也正如火如荼展開。

「What’s your favorite TV program?」老師邊念邊寫,有孩子出聲譯成中文:「你最喜歡哪個電視節目?」接著,你一言我一語討論了起來。

關起門,將夜市的塵囂嘈雜隔絕在外,樓上樓下不時傳來笑語。這個乾淨樸素的空間是慈濟志工江柑的家,三重慈濟人為了照顧弱勢家庭孩子,所開辦的課輔班就坐落於此。

在這裏,每個老師都帶著一個孩子,每個孩子也都有二十幾個老師共同陪伴。

超齡人生:
女孩們的友情

活潑愛笑的小葳,經常人未到、聲先到。只見她蹦蹦跳跳進入教室,擱下書包、拿起書本,好心情全寫在臉上。

小葳的父母離異,她不曾見過媽媽,從小由阿公阿嬤帶大,在學校也形單影隻;直到去年六月來到課輔班,遇到了知心朋友小芸,才漸漸展露笑容。

「我們在『晨曦計畫』活動認識,一整天相處,很有默契!」小葳搶先說。
「是啊,一見如故!」小芸也俏皮回應。

「晨曦計畫」是北區慈濟大專青年學長會為三重、板橋等地的弱勢家庭子女所舉辦的課輔活動。除了平日課輔,每月一次在三重慈濟志業園區舉辦營隊,主要教導孩子學習正確的禮儀和生活觀念。

小葳和小芸都參加過第一梯次營隊,每週二和週三晚上又同在課輔班上課。看似高大卻稚氣未脫的小葳就讀小學四年級,個子較矮的小芸則是小六生,小小心靈相當早熟。

小芸的家境原本相當富裕,因父親揮霍成性及簽賭六合彩,賠掉房產,尚欠銀行一百多萬元卡債。兩年前父親因腦血管瘤病變,下半身癱瘓,母親每天辛苦揹著父親打理一切,讓小芸很早就見識到人世間種種磨難。

當知道小葳並無父母陪在身邊,小芸心中的憐惜感油然而生:「雖然我們家不好過,但起碼每天都可以看到爸媽,還是很幸福。」

小葳說:「小芸就像姊姊,很照顧我!」她常常湊在小芸身旁寫功課,假日時還會騎腳踏車找小芸玩;兩個小女生聯手畫了一幅名為「友情」的畫,為彼此的友誼留下見證。

遊戲規則:
讚美加肯定

「我來上課啦!」外表很酷、話也不多的曉敏,雖然才小學六年級,但最初說話的口氣卻像個「大姊頭」。

父親因吸毒、偷竊入獄,母親亦染上毒癮;雙親離異多年,曉敏從小在外婆家長大,六歲後才和弟弟與阿嬤相依為命;半年前,姊弟倆由慈濟訪視志工帶來課輔班上課。

曉敏和弟弟小斌在班上常有些奇特舉動:曉敏總是緊抱書包上課,小斌則會鎖鉛筆盒、愛亂跑、言語充滿負面情緒、行為讓人難以掌握。

一開始,志工努力摸索相處之道:「他們是缺乏安全感,還是根本不想來上課?」課輔志工施文心暗忖著。

施文心畢業於師範學院,在學時參加慈濟大專青年社,常與弱勢家庭接觸。她發現小斌在大家看書、寫字時經常坐不住,直嚷著:「怎麼寫,都拿不到甲上啦!」後來知道小斌很喜歡某個卡通人物,便以卡通貼紙作為鼓勵;小斌因為老師的讚美和肯定,變得比較有榮譽心,只是喜歡走動的習慣還是很難改。

「我是國小老師,上課時我會尊重你,也請你要聽話。」任教於北市新和國小的特教老師黃怡潔,去年十月加入志工行列,為孩子的行為矯正注入一股助力。

教學經驗豐富的黃怡潔,上課第一天就跟小斌訂好遊戲規則——只要寫完功課,就允許他走動幾分鐘。接著,她準備了圖畫紙、彩繪玻璃等,讓小斌練習創作;沒想到他做得認真且投入。

「原來,小斌喜歡動手做東西!」黃怡潔恍然大悟,也透過小斌對「美」的喜好,引導他在功課上下工夫。

遇到小斌作業寫得不工整,她會提醒:「我若是你的導師,也會給『乙』。字不僅要寫正確,還要寫得整齊,才能得到『甲』!」「你長得那麼帥,字也要寫漂亮一點,對不對?」她讓孩子學著提高自我要求,漸漸做好情緒管理。

「每個孩子都有潛能,就看用什麼方法來激發!」黃怡潔說,像小斌這種自我否定的孩子,需要循循善誘;而姊姊曉敏屬於聰慧又有主見的孩子,跟她相處得先讓她鬆綁心防,再慢慢切入主題與她談心。「只要放大孩子的優點,適時給予肯定,孩子一定會表現得愈來愈好!」

志工責任:
為孩子找目標

現年十五歲、已是荳蔻少女的大瑄,是課輔班年紀最長的學員。「我常喊她『葉老大』,因為她在家真的是長女啊!」負責教導大瑄的志工郭伯亨說。

郭伯亨開始教大瑄時,她很不專心,慢慢引導才進入狀況;大瑄參加課輔近九個月,成績漸漸提升。「可能因為她的數學突然考得很好,被學校老師讚賞,讓她變得有自信,也找到奮鬥的目標。」

郭伯亨說,大瑄的資質不錯,只是過去課後乏人陪伴學習,主動性較低;課業成績表現不好,漸漸就放棄自己。今年暑假她將參加基測,「若表現正常,應該可以考得不錯,很有上公立高職的機會。」

說起大瑄,郭伯亨一方面自信滿滿,另一方面又擔心她臨場失常,就像將送自家小妹上「戰場」一樣。聽說大瑄為了減輕家裏負擔,想念公立高職建教美容科,郭伯亨努力幫忙搜尋學校資料;當他為了研究所考試不克前來課輔班時,也會請其他志工伙伴好好照顧她。

而教導宇柔的志工魏政新,亦有著「放不下」的心情。魏政新每週二都從泰山騎摩托車迢迢來三重,有感於宇柔內向又少與外界接觸,很多問題想不透,他便試著用「啟發」的方式,努力打破她的「不敢」與「不好意思」。

例如教宇柔寫功課時,他會拋出問題,讓她開口回答;雖然兩人常處於靜默和對看的局面,但魏政新寧可多等一會。

漸漸的,宇柔變得比較敢發言,回家時跟媽媽說:「好奇怪喔!為何學校老師教的,我聽不懂,但政新哥哥講的,我卻聽得懂?」「因為他很用心,只教你一個啊!」媽媽解釋說。

宇柔在魏政新的耐心教導下,成績大幅躍升,更是全課輔班中進步最多的孩子,讓志工很欣慰。

深耕人文:
提供多元養分

讓缺愛的孩子,得到心靈慰藉;讓叛逆的孩子,獲得正向引導;讓缺乏自信的孩子,找到前進的動力……志工在孩子們身上所要著力的,其實比課業輔導更深。

「我們希望教導出來的孩子,不僅學業成績有進步,更重要的是能活得健康、有智慧,有品德又懂禮貌。」負責企畫課輔班課程的慈青學長陳姵君說出志工的期望。

目前三重課輔班每週上課兩天——週二針對課業落後的孩子進行一對一輔導,部分國中部的學員甚至得由英文字母開始教起;週三則是所有孩子一起參與人文課程,相互交流學習。

陳姵君用心規畫一系列主題課程,包括讀繪本、寫成語、教作文及每週一句「靜思語」等,期望藉由活潑的課程,潛移默化孩子的心性。其他課輔志工也會提供點子一起帶動,如耶誕節時做卡片和薑餅人、農曆新年時寫春聯和教說吉祥話……

豐富多變的內容,讓孩子常保新鮮感和學習樂趣。陳姵君說:「用寓教於樂的教學方式,孩子們學習最快,效果也最好!」

一年多來,孩子們能有明顯的轉變,最大功臣正是這批來自四面八方的志工。他們白天是學校老師、上班族、大專生或是研究生,晚上來到課輔班,大家發揮所長,有人帶動團康、有人教導課業,讓孩子們能吸收到不同的養分。

「孩子有需要、我有時間,為什麼不來?」負責為國中部上英語課的志工梁凱惠說。

在台北市擔任國小老師的范嘉麟,每次課輔班九點半下課後,還要趕回林口家中,為同樣就讀國小的孩子看功課;雖然總要忙到深夜,但他依然每週固定前來。

他說:「帶孩子最大的快樂並非來自金錢和名利,而是與他們真誠的互動;看到孩子進步,他們快樂,我也開心!」

教育本質:
 不看起跑點

「到課輔班上課後,我認識了好多字,也學到很多好話!」讀小三的小睿,在家庭聯絡簿寫上這麼一段話;學校老師特地用紅筆圈起來,在一旁加註:「你是很上進的孩子!」

國二的小蘭也寫了一封信向志工說感恩:
「以前的我常常沒有自信,沒有笑容,也不會體諒別人,但現在我有了自信、有了笑容,也會幫助家人與同學。就像一顆好的種子,正在慢慢發芽,我變得比以前更懂事了。

謝謝江柑師姑將我們當成自己的小孩;也謝謝大哥哥大姊姊,雖然我不是您們的妹妹,但是您們依然努力、細心教導我。希望我長大後也有機會、有能力,能和您們一樣,作個手心向下的人!」

「縱然起跑點不同,只要肯努力,還是可以趕上的!」范嘉麟老師表示,課輔班的孩子雖物質條件不比台北市,但純真度可是大大超越。「台北的孩子大多擁有較多物質,卻容易彼此比較;課輔班的孩子很多人家裏沒有電腦,卻可以看到手足間和諧互動的畫面。」

今年元宵節在三重燈會上,范嘉麟就看到大瑄和六個手足與媽媽手牽著手的溫馨畫面,其中,排行老四的子傑看到了他,還遠遠跑過來打招呼,讓他很感動。

「教育的本質是什麼?」范嘉麟有感而言,成績、分數當然重要,但更要緊的是讓孩子懂得尊師重道、孝敬父母,在生活上守禮守分,將來才不會走偏,而能成為有用的人。

管理學上有所謂「木桶理論」——古人用木片箍成水桶,但木片有長有短,盛水時必須以短木片作滿水位的基準,水才不會漏出來,「延伸至教育,社會上不僅要有菁英分子,也要有人去照顧弱勢者。」

特教老師黃怡潔說明:「如單親、家境不好或學習有障礙的孩子,給予他們充足的愛和教育,將之導向良善,如此他們也能像短木片一樣,成為安定社會的基本力量之一。」

慈濟人對於課輔班的孩子,懷抱的也是相同理念:不論孩子的成長之路是悲是喜,志工們都會一路守候等待;只要能多拉拔一個孩子、多挽救一個家庭,大家都將竭盡所能。

「晨曦計畫」企畫志工陳姵君說,每個孩子都像種子,只因烏雲遮住陽光,才會生長不好;「無論如何,我們都會陪伴在他們身邊,等待黑暗過去、陽光再現,一起迎接美麗晨曦!」

播下一顆善種子
撰文‧楊景卉(課輔班志工)

每次下班後趕到三重,身體難免疲憊,但當走進教室,看到孩子們天真的笑容,疲累感頓消。

課輔班孩子的年齡層分布很廣,我負責帶的妮妮就讀幼稚園大班;第一眼看到她,小小臉蛋配上炯亮大眼、甜甜微笑,十分惹人疼愛。

第一次上課時,妮妮還不太會念注音符號,6、7、8、9等阿拉伯數字也常寫反。為了讓她可以趕上同齡孩子,我陪她從最簡單的注音符號發音開始讀起,接著學習正確書寫。經過長時間練習,現今讀小一的她,已逐漸找到自信心。

「景卉姊姊你看,是一百分呢!」每當妮妮以撒嬌口吻展示成績單時,我心中就感到欣慰。最開心的是,她對學習產生了興趣。

我曾對妮妮說過甘肅「一公分鉛筆」的故事,當時她僅是靜靜看著我,我實在懷疑她能聽懂多少。但沒想到兩個月後,我竟在她的鉛筆盒中看到驚奇:「哇,好短的筆喔!」妮妮認真說著:「對呀!姊姊說要惜福啊!」

妮妮的媽媽曾跟我分享,妮妮告訴她:「在很遠的甘肅,有一群小朋友沒錢買筆,就是拿這麼短的鉛筆寫字,捨不得丟呢!」

聽到這段話,我剎時感到心情澎湃,原來上人所說的「種子」,就是這麼一回事!當初播種時,我並未預想這顆小小種子何時會發芽,如今這麼快就有了成果,怎不令我驚訝!

去年教師節,妮妮拿了一張小信紙給我,上面用注音寫著:「景卉姊姊,祝你教師節開心!」看到這張小紙條,我在心底大聲吶喊:「她終於可以完整寫下一個句子!」

就算我沒有在她身旁,妮妮依然可以辦得到,這不是最大的進步嗎?望著她純真的面容,我流下了眼淚,那是快樂的眼淚啊!

世界上還有很多家庭需要被幫助,我能做的只是一小部分;我相信還有很多人願意盡力去扶助弱勢的孩子。只要大家心念一致,就有機會改變更多的家庭,讓更多的孩子走向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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