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馬慈濟志工與聯合國難民署合作提供難民現金補助；在吉隆坡，慈濟義診中心醫護人員下班後，挨家挨戶為三十三戶難民進行發放，為保持社交距離，以拍照取代簽名簽收。（攝影／黃桑燕）

「行動管制令」天數展延了四次，每次都讓難民們叫苦連天，
求助電話讓聯合國難民最高專員署應接不暇，因此與長期夥伴慈濟再次合作，
全馬志工為兩千八百餘戶難民快遞現金補助。

正當我們在抱怨工作不理想、房子不夠寬大之際，也許在世界上某個地方的人民，或因戰爭、或因種族和宗教的迫害，被逼逃離家園，淪為難民。逃亡的過程是一場生死之旅，即便僥倖登陸夢寐以求的國家，是否就得以擁抱美好的新生活呢？對棲身在馬來西亞的難民而言，答案是否定的。

根據聯合國難民最高專員署（United Nations High Com-missioner for Refugees，簡稱UNHCR）統計，截至二○二○年三月，馬來西亞共有十七萬九千五百二十名登記在案的難民及庇護申請者，其中十五萬四千四百六十人來自緬甸，有超過十萬位是羅興亞人（Rohingyas），相信實際的人數更多。

基於馬來西亞未簽署《一九五一年聯合國難民公約》，即使持有難民證，在政府及移民局眼中，他們依然是非法移民，因此無法合法工作。然而，為了生存，難民別無選擇，唯有冒險非法打工糊口。

一般來說，難民從事的工作，包括在馬來西亞最大的士拉央果菜批發市場當搬運工人，或在餐館當侍應生、在工地當建築工人、在園丘打工等。他們除了是非法勞工，更是廉價勞工，被僱主剝削的事件層出不窮。

二十二歲的沙卡瑪丁（Sha-kamatddin Nabi Hus-son），即是來自緬甸的羅興亞難民。父親為了讓他乘船偷渡到馬來西亞，不惜變賣土地來支付昂貴的偷渡費。沙卡瑪丁最終成功逃離，但父親、弟弟和妹妹卻不幸地在緬甸軍人的槍下斷送生命。不過，不幸中的大幸是，同樣逃難的母親安全抵達孟加拉，可是母子分隔兩地。

沙卡瑪丁在彭亨州文德甲的工地打工，每日工資是五十令吉（約新臺幣三百四十元），每月可獲得一千五百令吉的收入。他很孝順，只留下五百令吉當生活費，其餘的皆寄去給孟加拉的媽媽。

四月二十四日，沙卡瑪丁（左二）接獲補助金。志工第一梯次發放時，知道難民大多數缺糧，於是在第二梯次發放時，貼心自掏腰包買來物資一併送上。（攝影／周奕伶）

勇敢地為難民動起來

新型冠狀病毒疾病疫情全球蔓延，大馬於三月十八日開始實施全國行動管制令（簡稱行管令），由於疫情愈趨嚴重，行管令一而再、再而三地延長。

難民的悲歌唱不盡。原本已經捉襟見肘的生活，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沙卡瑪丁疫情期間超過一個月沒辦法工作，他說：「行管令之前，生活還過得去，現在沒有收入，我肚子餓，媽媽在孟加拉也一樣肚子餓。」名副其實的手停口停。

他更補充說：「現在進入齋戒月，我早上四點吃一餐，到晚上再吃一餐。雖然有食物吃，但都吃不飽。而在齋戒月之前，如果肚子餓的話，就去睡覺！」

在彷徨無助下，難民只好求助於聯合國難民署，求援電話愈發增加，專線幾乎全天佔線，有難民甚至表示，嘗試撥打專線近六十次都無法接通。

鑒於求助者眾多，預估超過三、四千戶，聯合國難民署應接不暇，於是與慈濟合作，成立難民援助專案，委託全馬的慈濟分支會，及時為難民伸出援手。難民居住的範圍遍及全馬，專案範圍除了雪隆外，也包括檳城、柔佛、吉打、吉蘭丹、馬六甲、森美蘭、彭亨、霹靂等州屬。

慈濟以慈善起家，走進貧困家庭伸出援手，是志工長年來不曾間斷的善行。往常志工接到個案提報，會直接拜訪對方家庭，實地了解並給予需要的幫助。然而此次因為行動管制令的限制，志工只能根據聯合國難民署提供的名單進行電訪，在與難民對談中取得資料，然後將資料上傳至慈濟雪隆分會，由難民專案組同仁查核；批准後，慈濟發放組志工領了補助金，就前往進行發放。

四月八日，慈濟在各社區開始動員，進行第一梯次的電訪；兩天後，分會專案組同仁確認了電訪資料便給予核准；而志工一領到發放金，即刻分頭去發放。

志工葉寶蔚是社區協調之一，面對此次任務，她不諱言遇到不少挑戰和克難。「由於難民多數只會講簡單的英語或馬來語，因此，承擔電訪和發放組的志工需要懂得這兩種語言；在發放時，需要遵守管制令準則，只能一輛車一個人，發放當場也只允許兩個志工。加上在發放前，需要到各區的警察局報備，時間真的很緊湊……」

每次志工準備去發放時，葉寶蔚不忘叮嚀大家務必戴口罩，攜帶分會向警察局申請的信函、難民署給予的證明信函、發放組員名單等，同時也需配戴慈濟志工證件以證明身分。在發放時，務必與難民保持社交距離，無需給對方簽收單，只需拍照存證即可。

四月十七日一早，獲得檳城州威省北部警察總部批准外出，志工馬上出發，鄉區門牌錯綜複雜，好幾回停車問路；由於共有十六戶難民在同一個住址，志工用心核查、一一發放。（攝影／林俊業）

天使的聲音如此溫暖

「謝謝您的幫忙，您們是具有愛心的志願者英雄！」

一句發自肺腑的感恩、一則來自內心的短訊傾訴，讓負責電訪的志工鄧麗娟感動復感觸。她坦言，平時很少接觸難民，對難民的背景不太了解，此次承擔電訪，在溝通中，才驀然驚覺難民背後的辛酸和悲苦。

「剛開始要電訪時，想到這些難民在疫情籠罩下，心情一定很惶恐，所以在和對方溝通時，特地放慢語調，盡量以柔和語氣和對方交談，沒想到被一位羅興亞族的難民稱呼我是『天使』……」

鄧麗娟難忘當她關切地慰問難民莫哈末（Muhamad）時，對方毫不隱瞞地訴說面對的苦。原來，這位年輕的爸爸與妻子及十六個月大的兒子同住，他坦言，和妻子的心情都很沮喪。兒子有唐氏症，為了方便帶兒子去看診，他只能選擇做散工。平時的生活已經很拮据，現在面對疫情和行管令，不但無法工作，也沒錢交租金和買奶粉，甚至連帶孩子去看診也沒錢；他擔憂不但要斷糧了，還要面對隨時被房東趕走的厄運。

種種無奈和害怕的流露，讓鄧麗娟深感不捨。於是，她放下電話後，即刻上傳資料，並一再強調這戶人家面對的窘境，希望分會和發放組能盡快處理，給予援手。

由於莫哈末曾帶兒子去吉隆坡慈濟義診中心看診，因而很快就確認資料；而發放組的志工也接到信息，在電訪後的第二天就將發放金送到莫哈末手中。

莫哈末拿到發放金後，特地寫一封信函傳給鄧麗娟。他非常感恩，在最絕望無助的時刻，及時得到難民署和慈濟援助，這分恩情永生難忘。他也感激麗娟在他最惶恐時，以柔和語氣關心他們一家，他形容那是天使的聲音，讓他特別溫暖。他也祝福麗娟和所有幫助他的人永遠幸福、健康和平安！

鄧麗娟得知莫哈末已帶孩子去看診且買了糧食，她感到寬心，並回覆對方說：「不用說謝謝，這是慈濟人應該做的事情。我的師父（證嚴上人）教導我們付出不求回報。您的孩子之所以會選擇來到您的家庭，是因為您有極大的愛心照顧他；不要放棄希望，將您偉大的愛獻給他，並在有機會時可以幫助他人。在此獻上深深的祝福！」

四月底，五梯次的發放順利圓滿，慈濟共動員全馬志工八千人次，嘉惠了兩千八百七十六戶的難民家庭。為了幫助更多難民度過難關，聯合國難民署與慈濟決定延長對難民的援助。因此，接下來將有更多梯次的電訪和發放，電訪和發放組的志工都不以為苦，也不鬆懈，大家都期待能再次為在異鄉的難民盡點棉力。

★只能向神禱告

口述‧沈君興（霹靂州怡保慈濟志工）
整理‧曾國儀（霹靂州怡保慈濟志工）

「家裏有幾個人？」「五個人。」

「明白COVID-19疫情嗎？」「明白。」

「平時吃的方面如何？」「很辛苦，只有向神禱告。孩子小，妻子生病，已經三年不能走路，不能做家務；我替人洗車，薪水天天吃完。這個疫情讓我更辛苦，完全沒有錢用；我在這裏沒有朋友，不知道要向誰求助？」

我們配合聯合國難民署提供的資料，四月十六日完成兩戶難民緊急發放。過程中是有點擔心，先透過電話聯絡難民，然後嘗試去警察局申請通行證，但都不成功；接著去福利部申請，幸好通過了，福利部官員還派一位志願警衛團的人員隨行。

和這兩戶人家對談中，得知已經好幾星期沒有工作了，孩子幼小眾多，老闆也沒提供任何協助。從他們的臉上可以感受到無奈與擔憂，不曉得如何度過這個難關；聯合國難民署及時發來的這筆錢，終於能夠應付全家三餐；而這分感激之情，也感動了與我們同行的警衛團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