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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磯聖樂首演回憶錄(2)
慈濟晚會演出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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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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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冰瑩教授蒞臨會場
在講話的中途,會場起了一陣騷動,大家望向門口——原來謝冰瑩教授來
到了﹗她是由馬潤潮教授夫人攙扶進來的。後面還跟著幾位女士。謝冰瑩
教授是享譽中外文壇六、七十年的名作家,她的名著「女兵自傳」被國際
翻譯了二十多種文字版本。當年法國名作家羅曼羅蘭先(名著「約翰克利
斯多夫」作者)曾經稱讚:謝冰瑩為本世紀最偉大的中國女文學家﹗「女
兵自傳」暢銷超過半個世紀,歷久不衰。這位偉大的女作家,這一次特別
從三藩市飛來洛杉磯捧我的場。她十多年二十年前在橫越太平洋來美的輪
船上跌斷了腿骨,忍著痛來到美國才獲醫治,裝上鋼製螺釘,至今仍是舉
步不良。
看著這位八十八歲高齡的偉大女作家,一跛一跛地進場,看到她越來越瘦
的臉,我感動得熱淚奪眶而出。我回憶起當年我才十六歲,慕名上門拜訪
她,沒有約定,沒有人應允,這位女作家竟是那麼慈祥謙和,接見了這個
貧窮無名的小男孩在她的師範大學教授宿舍客廳,她一些架子也沒有,她
給我糖餅吃,還諄諄垂詢我的情況,傾聽我述說我的身世,她淌下了同情
之淚,她鼓勵我開始寫作。她教我當作是寫日記來開始。在她慈愛溫暖的
鼓勵之下,我寫下了後來轟動文壇的百萬字小說「微曦」﹗此書至今已暢
銷將近三十年,印到第五十版,追隨謝教授「女兵自傳」的驥尾﹗
此書使我被選為首屆「中國十大傑出青年」,奠定了我在文壇上的微名,
我敬愛她,一如我敬愛我自己的母親﹗將近三十年的交誼,數百封通信,
無論我怎樣的出名,我始終是最敬愛我母親與謝冰瑩「謝阿姨」,我一直
稱她為姨媽﹗是她介紹我參加「慈濟」的。她和我母已有二十七年沒見面
了,我是在一九七七年赴三藩市探望過她一次,也有十多年沒會面了,這
一次她不辭勞苦趕來捧場,多麼令我感激啊﹗
會場的年輕群眾大多數不知道這位老太太是何許人,我激動地大聲宣佈﹕
「請歡迎『女兵自傳』大作家謝冰瑩教授﹗」
全體都起立熱烈鼓掌,有五分鐘那麼長時間。
謝阿姨由黃思賢、李靜宜等人攙扶坐在前排我母親身邊,這兩位年齡相近
的老太太緊緊握手問候不停,會場情緒波動了好一陣子,因為能見到謝冰
瑩露面可真不太容易﹗
◆慈濟工作自他兩利
我在台上講了一些有關慈濟的讚語和一些簡單的佛理,我提出了大多數人
疏忽的大寶積經的一句名言:「布施可得智慧」,這是很少人注意到的,
一般人只知道禪定可得智慧,又以為只有從打坐才可入禪定,殊不知行坐
起臥都可靜定。心有大慈大悲布施救苦救難,則心地光明充滿法喜,也可
進入禪定而得大智慧;所以我說慈濟的工作與貢獻,就是對於自己修行也
是有很大益處的,布施也是去除貪嗔痴的一種方法﹗
我鼓勵慈濟人不要被外界的一些惡意或無知的批評所動搖信心,「義之所
在,雖千萬人,吾往矣﹗」我這樣說。
我又說不要介意有人批評我們慈濟人「只做慈濟不唸經不唸佛﹗」我們唸
經唸佛難道需要在路旁市中心表演嗎﹖要向誰交功課嗎﹖我們以實踐佛法
利眾濟世為重,不願以「自了漢」求證個人的「果」為重,這才是完全符
合原始佛教的﹗否則,只顧自修求證果而不以眾生為念,那算是什麼佛教
徒﹖我又說,證嚴上人講法,已經把實踐佛法的道理深入淺出講出來了,
我們大家都在努力實踐之中,誰說我們沒有修行﹖難道只有打坐,日夜什
麼都不做,只是唸佛號才是修行嗎﹖只有講名相才是學佛嗎﹖有人譏諷上
人與慈濟人將來去不了「極樂世界」「只有唸佛不停才可以去﹖」我說:
我們並不求往極樂世界,我們只想實踐佛法慈悲,創造人間的淨土﹗把佛
法慈悲的愛推廣於人間,像浪潮一般遍傳世界,使人間成為充滿愛的有情
慈悲淨土,互助互持的愛的世界﹗
我在會眾掌聲中結束演說,然後王端正與黃思賢兩位先生邀請謝冰瑩教授
上台致詞。謝阿姨只講了短短幾分鐘,她讚揚證嚴上人與慈濟人的慈悲精
神與貢獻,然後她說她今年已經八十八歲〈台下狂熱鼓掌〉,她只見過馮
馮這一個孩子有這麼大的決心寫文學、寫佛學、寫聖樂都很成功。謝阿姨
的過獎使我汗顏、感愧交集。
然後又請馬潤源教授夫人上台致詞,由於馬夫人的出力連絡,才使我的聖
樂獲得北京交響樂團與合唱兩大團體的成員演出及錄製,我們都非常感謝
﹗她只講幾句稱讚我的話就下台了。
座談會結束時已經是下午六點半。思賢送我母子返希爾頓酒店,謝阿姨與
我母將近三十年沒見面,她也跟我母一同回旅館談天,後來才由馬夫人來
迎接她返回她住的酒店休息。我母留下,而我則隨思賢赴帕沙典那學(P
CC)大禮堂參加彩排。
◆PCC職員老是攆人
帕校大禮堂設計完全像一座大戲院,有兩千座位在斜坡上,舞台很大,音
響效果很不錯,怪不得名聲樂家林寬教授多次打電話給我力勸租用PCC
果然場地好,外面停車場很大,可容納數千輛汽車,前門也很氣派,廣場
很寬闊,像是什麼州政府大廈廣場。
我到了場內,發現燈光佈景並未做好。慈濟會員義工在催促PCC的職員
趕工之中。原來合約規定必須由PCC的員工來做,他們有工會保障權益
。不知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只見他們在舞台上跑來跑去,叫叫喊喊,好像
怎麼都弄不起來。黃思賢告訴我從台灣趕運來的佛像仍給扣留在洛城海關
不放行。他擔心來不及明天供設在慈濟新址揭幕,他必須和幾位會友出去
盡力交涉,希望海關放行。看來他為此事十分不安心,他叫我祈求觀音菩
薩加持。我答應了,我說一定沒問題,明天佛像一定可以如期及時供設在
新址。思賢出去了,我坐在觀眾席前排,心中默禱,獲得的感應令我安心
。我聽別人說,以往佛像運來美國並不受檢查就即刻放行。不幸最近有些
不法之徒利用這一份優待特權,他們從泰國把海洛英藏在佛像肚子內運來
美國,被海關逮到,從此之後,海關就一律檢查進口的佛像。
舞台上亂糟糟,不可能讓我開始彩排,我帶來的兩隻衣箱的戲服,也被舞
台上的PCC職員趕我搬來挪去了多次。我給攆得十分狼狽不安,只好又
再搬回台下觀眾席去。並請工作人員各忙各的,李靜宜小姐與吳師姊拿了
兩份餐盒給我母子,說是大家都沒空出去吃晚飯,就吃便當吧。我們剛開
始吃,PCC的安全職員看見,就跑過來么喝:「不准在場內吃東西;你
們要違反規定,我們就關閉禮堂,收回不借給你們用﹗」。規定得那麼嚴
格,而且顯然事先沒有講明白,臨時才要攆人,這些PCC保安人員也未
免太過分了。在人矮簷下怎敢不低頭﹖我們又是遠客,只好忍氣吞聲,索
性把便當丟到垃圾桶去﹗
中國人在美加,不管你是什麼身分,有時候總免不了受一些種族歧視。像
我母子在溫哥華國際機場登機之前,就被加拿大航空公司的那一位黑人女
職員百般留難。她以一種十分鄙視的態度對待我。
這一次在PCC,我那可憐的衣箱,又再被PCC的人攆來攆去的。而且
攆我的,又是一個黑人,真不由我不疑心黑人歧視中國人了。
◆專業人員投入晚會籌畫
在台下枯坐等待十分無聊,只好到處走走東觀西望。聽見大門外走廊傳來
一片天真可愛的童聲合唱,我知道必是慈濟青少年合唱團在練習。我走過
去看看,果然正是他們,全體站在樓級上唱歌,大的大約十五六歲,小的
不過是七八歲,男孩女孩都穿了白色襯衣與白色西裝短褲。這批孩子,可
愛極了﹗他們正在練唱我作曲的兩支歌「慈濟進行曲」與「佛教青年進行
曲」前一曲是我創作佛教歌曲的第一首,後者是為了這次晚會趕寫的歌曲
,難為了孩子們在那麼短短的幾天之內居然也唱會了,也可見這位女老師
的指導有方。我知道這位就是著名的聲樂家黃醒民教授,她是義務來支持
慈濟晚會的。
等孩子們唱完,我過去笑著打招呼:「小弟弟小妹妹好﹗黃教授您好﹗我
是馮馮,你們唱得真好呀﹗」
孩子們歡喜得大聲叫喊:「馮叔叔好﹗」
黃醒民教授笑著和我握手寒暄,這時候慈濟義工人員來找我說張導演找我
:我趕忙回到舞台上,會見了導演張元高先生、舞台設計林保勇先生、燈
光設計高傑先生,大家都很客氣地和我交談。他們全都是專業的,都放下
自己的工作來為慈濟晚會策劃,那種熱忱真令人感動,張導演是曾任電視
劇導演的,他這次大才小用來指導我們做晚會,他的態度非常謙和,問我
有什麼節目要變更,我說只有一首歌是臨時加入的,就是「印度之歌」,
因為原定的「普賢菩薩」一曲音域太高我唱不出來,才臨時改唱歌「印度
之歌」,那是帝俄時代作曲家訶薩柯夫的名作,我選唱它是因為音域適合
我,這歌是我一向最愛唱的歌之一,原詞是俄文,但是我不想在台上唱俄
文,所以我另行配上中英文歌詞,我將穿著印度王子服裝唱出此曲,我知
臨時改節目可能引起許多不便。
張導演一些也沒有皺眉,他接受我的變更節目,他把各幕佈景節目秩序對
我講解明白,與我取得默契,他非常尊重我,我也表示我一定聽從導演的
指揮。我過去演過電影與話劇,知道演員必須尊重及服從導演才行。沒有
人能自己看見自己演出之時的缺點在那裡,是必須有一位導演來指導的。
很可惜舞台上亂成一片,根本沒時間來排練一次。
◆與佘教授一家人重逢
這時候慈濟義工人員來通報說有一家姓佘的來看我。原來是久別三十年的
老朋友佘書麟教授一家來了。我驚喜不已,慌忙下台去迎接。佘教授當年
是台灣師範大學國文系的主任教授。他和夫人馬少珍女士住在台北泰順街
,我那時才十幾歲,先是認識了海軍軍官馬連生,比我年長十多年,他和
我很談得來,他帶我回他家認識了他的姊姊馬少珍和姊夫佘書麟教授。從
此我常在週末去探望他們,成為他們家的常客,在他們家吃飯有時住一夜
。佘氏夫婦有一個女兒建華,那時大約是五歲,有一個男孩肇華,那時是
兩歲。兩個小孩都愛和這個馮舅舅玩,喊我為小舅舅。每次我一走,小弟
就捨不得我,他就大哭。後來,我出了國,聽說連生兄結了婚也有了一批
孩子,和他們分別久了,失了連絡,不知他們也來了美國,想不到這次會
在洛城重逢﹗欣喜可知﹗
原來是佘家看到了慈濟晚會的海報,佘夫人就寫信給慈濟留交給我。收到
信,我打電話給她,因為正式晚會的票早已售罄,沒有票,我就請她來看
我的彩排。
當我看到這兩位白髮蒼蒼的多年好友夫婦之時,我忍不住熱淚了,我擁抱
他倆﹗當年貧苦少年的我,在他們家獲得過多少的溫暖啊!吃過他們多少
餐飯啊﹗未曾報答他們半點,現在他們路途迢遙駕兩小時車趕來看我﹗那
位玉立亭亭的少婦,就是當年呼喚我為「小舅舅」的五歲小女孩建華麼﹖
重逢恍如在夢中,我一一擁抱他們一家三人,大家的眼睛都濕潤了。
「小毛弟呢﹖連生哥哥呢﹖」我問。
佘夫人告訴我:小毛弟肇華在郵局上夜班,臨時請不到假來看我。連生哥
哥仍在台北,也退休了。我回憶當年那個兩歲的淘氣的「小毛弟」,叫他
的舅舅連生做馬兒給他騎在背上,我回憶五歲女孩建華和我躲在客廳桌子
底下玩耍,她把通花桌布披在她自己頭上扮演新娘子,她堅持要我做新郎
,她要和我結婚﹗
「不可以﹗」我說:「我是你舅舅呀﹗怎可以和你結婚呢﹗」她說:「你
又不是真的舅舅﹗」
那情景宛在昨日﹗我擁抱著建華,重逢的熱淚再也忍不住了﹗
「小妹﹗」我悲喜交集,問她:「還要和馮舅舅結婚嗎﹖記得嗎﹖」
她笑了,眼中也含著淚。她說:「記得﹗」這位外甥女,已結婚很久了,
有了一個男孩,我要求看看男孩照片,她卻因匆忙趕著駕車來,忘了帶。
我同時也在懷念當年的那位高大英俊的海軍軍官義兄,不知他現在是什麼
樣子了﹖我也想看看他一家的照片,可是建華都沒帶來。
我帶他們到前排與我母親見面,讓他們敘敘舊。大家都是悲喜交集﹗
◆流下歡喜的淚水
接著,另一位失了連絡二十七年的老朋友鄧琦先生也到了會場找到我:這
位當年英俊瀟灑的陸軍少校軍官,是我在軍中服務做翻譯官時期的好友,
若不虧得他蓋章擔保,我是不可能出國的,當年出國需要有少校起碼的身
份做保證人,而我那時又窮又不認得什麼人肯擔保我思想純正不敢投共叛
國,鄧琦先生竟毅然擔保我出境﹗此種恩惠,我永遠都感銘五中﹗我出國
二十七年,的確也做到了絕不赴大陸、絕不叛國。鄧琦在今年〈九一年〉
六月曾專程偕他的第二任太太來加探訪我。當時他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
大聲問:「你是馮馮嗎﹗」,我也很費了幾分鐘才認得出是他﹗他發福了
,頭髮也白了,一雙有神的眼睛才仍然讓我認得他﹗我禁不住擁抱他,熱
淚奔流﹗
「琦哥﹗琦哥﹗」我啜泣:「想不到你來看我﹗」
我少年時代最喜歡交軍官朋友,最要好的兩位好友大哥,一位是陸軍軍官
鄧琦,一位是海軍軍官馬連生,都是使我常常懷念的好友,他們都大力幫
助過我,我永遠都感謝他們。
這一天晚上,又再見到了鄧琦大哥,我喜歡極了又再擁抱他流淚。〈平常
我是個硬漢從不流淚的〉。琦兄說他和太太與岳父母全家,明天晚上星期
六都會來捧我場,我高興極了﹗鄧琦在我出國之後,由於服務成績優異,
很快升級,做到了陸軍的連絡室主任。後來退役移民來了美國。而我一點
也不知道﹗將近二十八年的闊別再重逢,他還全家來捧場,我怎不感激呢
﹖他要邀我到他家敘敘,我郤因晚會事忙去不成,只好等下次了。
舞台上清理出場地,導演叫我們上台排演一下。鄧琦夫婦有事先告辭了,
我送他們到門口,然後上台,佘氏一家則留下看我排演。
◆專家不斷的鼓勵我
我到了台上,和著名聲樂家宋茂生教授會了面,我向他致敬及表示仰慕,
並請他指教。他很謙和地鼓勵我,聲樂家黃醒民女教授也過來為我打氣,
鋼琴家伴奏林小姐也來和我說話。我在鋼琴上試了一下音,然後就隨著錄
音帶的播放而練唱,我唱了「晚禱曲」。其實唱得不好,貽笑大方,尤其
是在兩位國際知名的聲樂大家面前獻醜,真是汗顏﹗可是台上台下的慈濟
人,全都停下了工作來傾聽我,我唱完,台上台下都熱烈鼓掌,兩位聲樂
家與那位鋼琴家也都鼓掌,使我獲得很大鼓舞﹗
由於路遙,建華小姐又惦念孩子,她就與父母向我告辭,我親送他們到門
口擁抱作別,我是很少擁抱別人的,除非是像這樣的多年好友﹗他們還留
下了禮物,可惜我竟無法取得正式上演的票子送給他們再來﹗
說起晚會售票,我已經收到很多電話說買不到票,尤其是一百美元的榮譽
票最難買到。這簡直是難以相信的事實。〈後來回加以後,有一位女士打
電話來說花了四百美元才買到第一排的票子一張,慈善晚會也有人炒黑市
票,真是怪事。〉
黃醒民教授非常客氣地再三鼓勵我,她說:「雖然你不是學聲樂的,你卻
唱得很好,音質很好,感情很誠摯,也能控制音量與表情,你放心演唱好
了﹗不必害怕﹗」
受到這位著名聲樂家黃女士的多次鼓勵,使我覺得膽壯了許多,我真感謝
黃教授﹗
另外,舞蹈家沈蓉小姐也過來稱讚我:她說從沒聽過任何中國作曲家有這
樣美麗的作品,她說不能相信這些是一個沒學過音樂的人所作的曲子。沈
蓉小姐是從北京來的一位著名青年舞蹈家,擅長敦煌舞,這一次她也是自
告奮勇參加慈濟晚會,表演我的作品「美麗的蓮花」一曲,連服裝也是她
自備的。我向她致謝,她很謙虛地問我對於此曲的舞蹈有什麼要求,有什
麼特別需要注意的事項﹖我說我只會作曲不會跳舞,一切還是請她以她對
音樂的感覺去自由發揮表現就好了。沈小姐秀外慧中,有很高的藝術氣質
,相談之下,我才知道她亦會跳印度舞,並且也備有印度舞裝,可惜我一
直不知道,否則我一定加入一段印度舞曲,請她發揮她的舞蹈天才。我說
這一次來不及了,希望下一次晚會請她跳印度古曲舞吧﹗
星期五這一晚的彩排實際上並無可能進行,因為舞台上燈光佈景仍在趕工
,工作人員跑來跑去忙著,我再和張導演交換意見一次,然後就離場了,
免得在場內有成批成批的人來找我看病問吉問凶的。我再三說明我此次南
來是專心演唱的,不能多講話倒了嗓子而明天登台變成啞吧﹗
◆在蘇先生的錄音室
張導演、李德宣、李靜宜等人說帶我去一個較為清靜的地方練唱。我求之
不得,於是乘李德宣的汽車前往,那時已是晚上十一時,我們來到一家音
響效果公司,裡面有錄音室,原來這家公司的少東蘇先生(英文名jeffney
)也是慈濟會員,他很發心志願擔任晚會的錄音效果工作。
我從家中帶來的自備音帶雜音很多,那是我用我那廉價的小錄音機錄下的
。我沒有任何音響設備,我用的都是二十多年高齡的老爺唱機與錄音機,
也還是朋友送我的。我可買不起數千元起碼的新型音響效果設備。我用那
小小錄音機錄成的音帶,平時在家中用用也還湊合,但是要用來作公開演
唱的伴奏,那就不行了。剛才排練就用了它,聽來很多刺耳雜音,蘇先生
(傑夫雷)自告奮勇地向我要了我的音帶去,放在他的專業巨大設備去重
新錄音和消除雜音。他那全套設備佔了一房間,我猜光是一座就最少價值
五萬美元。全套最少值二十五萬美元吧﹖蘇先生說我猜對了,我嚇得咋舌
,一套音響竟要二十五萬美元,比一幢房子還貴呢﹗
我就在那錄音室內練唱,等到我唱完,已經是午夜,jeffney(蘇先生)
也把錄音的雜音消除好了,外面又來一批女士送來素包子給我和大家吃,
慈濟人真熱心,什麼都很週到,可惜我仍牙痛,無福多吃,只吃了半個。
回到希爾頓酒店已是子夜將近二時。洗個熱水淋浴去就寢,誰知再也睡不
著──由於白天喝了兩三次咖啡,我一直睜眼到天亮。明天就要正式公演
了,心情總是緊張的,我已經二十七年沒登過台啦﹗
〈一九九一年十月廿六日〉
◆不得不說抱歉
早上開始下微雨。
兩夜的失眠,精神很萎靡,真擔心能否在今晚登台,千萬別在台上昏厥暈
倒啊﹗早上勉強睡著了大約一小時,卻被電話鈴吵醒了。酒店櫃檯服務員
打電話來說有幾個人在大廳要求見我。這使我很驚訝,我住在希爾頓,本
是秘密,連慈濟人都不知道,怎麼竟有人找上門來﹖可能是跟蹤來的吧﹖
在電話上問他們是誰。一位男士回答說是仰慕者,也是佛教徒。他們費了
很大功夫才打聽出來我住在希爾頓。聽他口氣是很誠懇的,我只得穿衣下
樓到大廳來接見。會到面,原來竟有十二人之多﹗有男有女。他們說是代
表一家佛寺來請我到他們寺院去坐坐,說那邊已經聚集了五六十人在等候
要我過去見見面。
這件事使我真為難﹗慈濟工作人員數百人,本來約好今天上午與我在茶會
見面。黃思賢說工作人員很辛苦,到了今晚就須在場外維持秩序,指揮交
通,帶位子,收桌‥‥沒有機會看我的表演,本來昨夜可以看我彩排,卻
又因障礙而未果。因此大家希望與我同進茶點談天。這個茶會,我是應該
去的,可是我也推掉了,理由是太累,失眠;怕應酬太多今晚失音不能唱
,我知道很對不起慈濟工作人員全體,但是我失眠了三晚,又講了兩天,
已累到聲音沙啞。確實無力再出席茶會講話了。慈濟人到底是自己人,大
家很體諒我,都說就讓我休息好了,沒料到居然有外界人士找上門來邀我
﹗
並非我不肯應邀,實在是我太疲倦了,我向來人再三致歉,說明我已三夜
未睡,若再去他們佛寺演講,那我今夜就會失音無法演唱了:我並且也說
明,這一次我是由慈濟安排來為醫學院籌設而登台的,我必須專心為慈濟
服務,不能分心旁騖。如果其他機構有誠意,就請另外與我訂定未來的約
會,到時我一定應召而來專心為之服務,也不會把他安排的時間分給他人
。我自問講話已很有禮婉轉,但是顯然仍是使他們很失望,他們都呈現怏
怏之色離去,其中的一位女士在門口對同伴說我瞧不起他們師父,她的同
伴則說我已經變了,變成搭臭架子了﹗
◆不斷的被干擾
我真是有口難辯,實在我三夜失眠,而且食不下咽,又餓又累,都快暈倒
了﹗我嘆息著回套房去,吃了一些吳師姊買來給我用的素點,也吃不下多
少。我企圖再躺一下,不料第二批訪客又至﹗這一天上午,同樣性質的不
速之客來了五批,都是很有名的一些佛寺弟子們,都是來要求我去他們廟
裡談談的,有一家甚至還擺了茶會歡迎我。我都很謙禮地婉拒了。我親自
送他們走出酒店大門,又合十又躬身,也還是無法獲得他們的諒解。我知
道,這一次我來洛城是開罪了太多人了﹗我已聽到流言說我很驕傲,看不
起出家人,目中無人也目中無佛,不拜山、不拜廟、不拜法師,這種流言
,日後必流傳得更多。我也無法可自辯﹗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怎麼分身
化千百去應付那麼多人﹖又怎麼能天下人人皆大歡喜﹗而這些人怎麼也看
不出我已經身心交瘁支持不住﹖我聽見他們的批評,任我怎樣修行,也受
不住了。我忍氣含淚,有誰知道﹖
多次被擾,我欲求假寐一小時亦不可得,我告訴櫃檯職員我不再接聽電話
不見客。他們告訴我仍有訪客在大廳流連不走。我只好叫他們說我已外出
。我在房門掛了「請勿打擾」牌子,想小睡一下,不料打掃工人墨西哥婦
人竟打電話進來說,她必須在下午三點之前打掃及換床單,否則不能交差
。聽她說得那麼可憐,我只好開門讓她進來打掃。她卻又多話,又問我是
不是電影明星。為什麼那麼多人來找我,等待在大廳上。我已很久未說過
西班牙文,那婦人話更多了,原來她不是墨西哥人,她是宏都拉斯難民。
她牢騷一發,又訴又哭泣,當我是她同國人了。我講了些同情的話,給她
五塊,她才走了。
怎麼也睡不著,只好低聲練唱。到了下午三點鐘,黃思賢來了,他說要早
一點送我上PCC去,他說他還得與會友去海關繼續辦理報關,讓佛像可
以及時安座在靜思堂。我說一定可以及時讓佛像升座,我叫他不必擔憂。
我說已經為他祈求過觀音菩薩了。〈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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