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兩滴露珠

◎盧蘇偉

台灣有句諺語：「一枝草，一點露，駝背的兩點露。」另一句話是：「天 公疼憨人。」人生下來就有許多的不平等，若我們要拿自己沒有的去和別 人比較，我們將生活於貧乏和怨恨之中。 有形的物質雖然存在著「有」與「無」的假象，但無形的世界，人人享有 的卻是一樣的──呼吸同樣的空氣，擁有短暫的生命。 上蒼會特別垂憐天生不足的人，給予更多的眷顧，只是這些德澤，常被我 們的瞋怨埋沒了。如果在我們不順遂及失意的時候，能保有一顆清淨的心 ，相信我們會得到像在清晨時，看到折損的芒草上多一顆露珠滋潤的感動 。 每一個人的因緣際遇不同，若能以歡喜心迎接每一天的到來，福慧雖未必 增生，但苦痛必會遠離。歡喜也是一日，滿腹愁結也是一日，想要擁有怎 樣的人生，唯有我們自己能夠取抉。 從事青少年輔導工作，常接觸到的都是家庭的愁苦，父母有父母的抱怨， 孩子有孩子的不滿，家庭就像個煉獄在折磨著彼此。 初時，心常隨這些境而浮沈，但自從參與慈濟行列，才漸漸發現家庭中的 許多問題，大多來「貪求」的心──夫妻之間、親子之間，存在著一種功 利、求償的心，都在要求對方的成就，而少有無所求的付出。 以下兩個案例，讓我們共同來省思。 【案例一：失和的家庭】 最近輔導了一個特殊的案子：一對夫妻互控傷害，連子女也成了原告及被 告，一家四口均被判了罪。 接到這樣的案子，深感棘手，因為父母的意見不和，連累了子女，兩個孩 子均是無辜的受害者，他們必須在父和母之間，擇一依靠，而把另一方當 成仇敵。 ◆相互指控 輔導時，我把父母、孩子分開來談話。當我和這對夫妻談話時，剛觸及話 題，他們彼此都迫不及待的用最惡毒、最醜陋的話來傷害對方，把錯誤推 給對方，免除自己的過失與責任。我只是靜靜的看著、聽著，而不予任何 評論，待他們憤怒到了極點時，我才制止他們。 之後，我把他們的子女請了進來，拿出剛剛錄下的音，約定好只有我可以 說話，請他們保持沈默。我分段把錄音放出來，並在每一段話後，加以嚴 苛無情的評語，誇張他們夫妻所說的話，並編了一個夫妻相殘後相繼身亡 ，留下無依子女的結局。至此，原在飲泣的孩子，忍不住放聲大哭，媽媽 抱著兩個孩子一起哭泣，爸爸也流下眼淚，室內的氣氛沈靜了下來。 ◆珍惜因緣 我要他們都坐下來，閉上眼睛，描述他們夫妻從相識、結婚到有子女的喜 悅，和目前夫妻相爭、骨肉相殘的場面；並要他們想像未來可能的幾個結 局──夫妻離婚，子女另認父母……一生之中充滿怨恨、遺憾而終老的晚 景。 聽到他們凝重的嘆息聲，我知道，是給予上人法語的時機了。我告訴他們 ，夫妻、親子關係不過是短暫的因緣假合，人生是無常的歷鍊場所，今天 歡聚是否明日就要悲離？是沒有人能夠預料的。我舉了千島湖及名古屋的 不幸案例，也把上人「原諒別人就是善待自」、「屋寬不如心寬」的話送 給他們，最後請了一本「靜思語」並為他們掛上念珠，才送他們離開。 ◆照顧心念 要使一個家庭不和，是輕而易舉的事；但要建立一個和樂、美滿的家庭， 也不是件難事，端看我們的心念。夫妻失和的肇因，一般而言均是芝麻小 事，只因為言語上的不謹慎，而使衝突一發不可收拾。所以上人也常叮嚀 我們：心好還不夠，話也要好；也就是要時時心存好念，口吐蓮花，而不 要口吐毒蛇。 【案例二：寡母與獨子】 阿傑因吸食安非他命被送來法院，媽媽陪他到法院接受審前調查。 ◆母親的淚 十七歲的阿傑，爸爸十年前因病往生，媽媽做工照顧他和大他三歲的姊姊 。 阿傑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媽媽把全部的希望寄託在他身上，對他的要求、 期望，也因而特別高。小學期間，一切尚順利，到了國中，阿傑開始反抗 媽媽的管教，抽菸、逃課、打電動玩具，深夜不返家……在媽媽的心目中 ，阿傑像是匹脫韁野馬，已無法羈束。 當這位母親敘及自己的家庭和命運時，不禁悲從中來，哽咽難言，阿傑則 站立一旁，一付冷漠的神情。我問阿傑：媽媽為什麼哭？阿傑初不言語， 我再問時，他竟回答我：「她常常都這樣哭給人家看！」語中含著無情的 嘲諷和責備。 媽媽止住了飲泣，氣憤的朝阿傑罵：「都是因為你，我才這麼苦命！像你 姊姊又懂事、又孝順……」阿傑未等媽媽說完，就應了一句：「姊姊！姊 姊！你心中只有姊姊；每天只會罵我、管我，你還給我什麼！」媽媽欲言 又止，嘆了一口氣，對阿傑說了一句：「當我沒生你這個孩子！」 ◆體諒代替責備 我請阿傑到別處等候，我先和他媽媽談話。 阿傑的媽媽沈默的神情顯得十分失望，我很恭敬的讚美她獨力持家的不易 ，並舉了一個我曾經輔導過極端惡劣的例子，藉以說阿傑的狀況還不是很 糟，請她莫操心；並舉師姊們進入慈濟的成長心路，希望阿傑的媽媽也能 放下「有求的心」，改變和孩子溝通的語言模式，不要拿姊姊來和阿傑比 ，也要少用「你總是……」「你一再……」的翻舊帳語氣。常常師長無心 的言語，會重重挫傷孩子的心，因此我請她多給阿傑具體的讚美，多善解 阿傑的偏差行為，用體諒代替責備，用鼓勵代替要求。 阿傑的媽媽對自己的行為似有省思，我希望她擦去臉上的淚水和心中的陰 影，用微笑接納阿傑，並給阿傑一道溫暖的陽光。 ◆當下懺悔 當阿傑進來看到媽媽難得的笑容，十分疑惑，而略顯緊張。我問他現在的 感覺如何？阿傑十分防衛地以狐疑的眼光再看看他媽媽，這時我請他媽媽 暫時到隔壁休息。我把剛剛和他媽媽談話略敘了一遍，並將他媽媽內心的 擔憂和期望分析給阿傑聽，也把自己青春期叛逆的行徑說給阿傑參考。 阿傑的臉色由緊張而轉趨和緩，他告訴我，他也無意傷媽媽的心，只是有 時很煩悶，而偏偏媽媽又很嘮叨，所以，就會故意氣媽媽。我拍拍他的肩 膀，對於他的無心傷人與坦誠吐露所思，給予讚許的笑容。 而後媽媽進來了，阿傑主動向媽媽懺悔致歉。媽媽欲再多言，我示意媽媽 ：有時不說話，會比多話更能傳達真意。 目送他們母子離開，深感上人：「話多不如話少，話少不如話好。」真是 金玉良言。親子之間事實上沒有什麼問題，只要彼此都能善解、包容對方 ，對於批評別人時，先想想自己是完美無缺，相信蓮花的清香，必會洋溢 於整個家庭。 ◆歡喜生活 以上的案例，或許幸運地都未發生在我們的家庭裡，但我們仍不要輕忽─ ─無常的境界隨時可能降臨在我們身上考驗我們。 上人開示：「想要家庭吉祥、和睦，就應該天天為自己的家庭祝福，要常 常起歡喜心。」於此恭敬的祝福每一個人、每一個家庭，每一天都過得「 歡歡喜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