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清香似舊時

◎慈玫

第一次看到護專茶道教室的人，總是譁然一聲驚嘆──不過是橡木地板、 暗褐色茶几與櫥櫃，深淺兩種色調構築成的空間，卻散發樸拙沈靜的色澤 ，看似簡單，卻包容無限。 舒展生命芬芳 我是經由這樣的空間，走入許多人的內心世界，經由一壺茶香，品嚐不同 生命展現的芬芳。 對茶道教室的最初感覺，有著些許的興奮與不安，當匆忙的腳步在此停駐 ，心卻定不下來，自恃恐無耐心辨別茶名，注意茶量與水溫，好沏出清甜 香醇的茶。 承認自己的笨拙，我騰出好的心情，欣賞茶道老師優雅地舉壺注水，然後 溢出馥郁的茶香。這香有的如蔬果，有的如花香，入口的滋味有的細緻華 潤，有的厚重甘甜，細細回味皆有不同。 這樣的鑑賞充滿驚奇，蜷曲的茶葉，原來含著藏天地日月的精華，待一定 的熱度催促，又重新舒展，釋放出生命的活力──不只是植物的活力，還 有泡茶者性情與丰采的展現。 靜心，讀人 同樣的茶葉，可以泡出不同的味道。茶若澀重，可能是因泡茶的人個性剛 強急躁；茶若滑柔，入喉才回甘，反映的是泡茶人氣定神閒，對人事溫柔 涵容。 還有更活潑的形容，是品茗茶者細細體會出來的。有位同事率性灑脫，對 人的熱情常是不著痕跡，別人卻從她逗趣的言語中，感受到其中自有一分 關懷。她泡的茶果真如其人，茶味不是很濃，有些跳動的感覺，隱約有些 甜膩，我們逐稱她是 「頑皮的甜妞」。 於是，喝茶變成了讀人，茶再無所謂好喝不好喝，而是重新去發現認識一 個人，欣賞各人獨特的生命風格，這是喝茶的興味與智慧。而當空氣中飄 散著木頭香與茶香，大家放鬆身體圍坐著時，心與心之間的交流變成很自 然的事。 喚醒溫厚人性 去年，在幾個秋天的夜晚，在夜間部的茶道課收拾完畢後，我們沏一壺新 茶，窗外山風徐來，遠方的燈火搖曳燦爛，我們的茶話，是每一個人的豐 富的生活體驗，像一頁一頁的書翻過。置身這樣的情境中，我們為寬廣的 有情天地所感動。 人生難得幾回清閒，清閒是為了檢視自己的內在有了哪些雜染。泡茶、吃 茶的動作很簡單，但如何尊重各種茶葉的屬性，不致於侵略燙壞了它；如 何退出主見，泡出最溫潤中和的茶湯；如何接受包容別人對茶、對生命的 詮釋，凡此皆是明心見性的功課。 陸游有一詩：「人間萬事消磨盡，只有清香似舊時。」茶的清香，提醒我 舊時溫厚的人性，縱世事瑣碎繁雜，那清香的體貼，使我得以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