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見聞

【彬彬】◎陳美羿 一歲半，牙牙學語，搖搖學步，無邪天真、稚氣可愛，是父母最最心疼、 呵護、寶貝的時候。 第一次看到「彬彬」，是五月初，隨上人去巡視病房。 走到三樓小兒科病房，顏師姊說﹔「這裡有個小朋友，好可愛又好可憐。 」 ◆癱瘓的小生命 一進病房，彬彬幼小的身體躺在床上，插著鼻胃管和呼吸器，彷彿熟睡般 ；他的媽媽到樓下買東西去了。主治醫師向上人報告：「這個孩子是在三 個月前，被車子輾過，送來醫院時已沒有呼吸了，我們把他的氣管切開， 用呼吸器幫助他呼吸，才救回一命。他沒有明顯外傷，可是身體卻不能動 ，我們仔細再檢查，原來是頸椎受傷。」 上人無限憐惜地拿著玩具去逗他，發現他右手略略可以動，右腳也有一點 知覺，只是左邊完全癱瘓般。 醫師說：他目前的情形就像一個嚴重中風的病人一樣。 「他能恢復到怎樣的程度？」上人問。 「很難講。」醫師說﹕「小孩子仍在發育，脊髓可以跟著生長，不過一天 長零點一毫米，大約要一千個日子才能長得完整。」 一千天？三年的歲月啊！一歲半到四歲半，最可愛的童年他將在床上捱過 ，多麼殘忍的宣判。 「咦！他哭了！」因為氣切的關係，他哭不出聲音來，只是淚珠滾滾而下 。「沒有聲音的哭泣啊！」上人慨嘆。 一場車禍，他什麼都被剝奪……走路、跑跳、吃飯、哭泣，還有「呼吸」 。 ◆大家都很愛他 隔幾天，再到醫院時，忍不住又去看他。 媽媽正為他餵食，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臉上寫著憂愁；就是微笑，也笑 得很勉強。 他說夫妻倆都在北部做事，孩子送回來給公公婆婆帶。出事那天，孩子洗 過澡，在外跟表哥表姊玩，不知怎的，被娃娃車輾過。 「司機感覺壓到小孩，可是孩子又沒有明顯外傷，叫他家人出來看，也以 為是跌倒而已。」媽媽說：「幸好司機堅持送醫院。」 送醫時，還去掛門診。醫師看了，驚叫道：「已經沒有呼吸了，快！快！ 」切開氣管，用呼吸器幫助呼吸，才救回一條小命。真是千鈞一髮啊！ 醫師仔細檢查，衣服上有輪胎的痕跡；掀開衣服，可憐小身軀也有輪胎的 痕跡，可見司機的「感覺」沒有錯，是壓到了。 小彬彬在加護病房住了兩個月，才轉到普通病房，租呼吸器使用。 「他傷到頸椎一二節，神經和韌帶都受傷，又不能呼吸，會好要靠奇蹟。 」媽媽說﹕「大家都好疼他，有的護士小姐上班前都先來看看他，再去打 卡。有的護士會買薯條、奶昔，細心、耐心地餵他吃，床邊一堆玩具也是 護士阿姨買的。」「感謝大家這麼疼他，可是他連呼吸都沒辦法。他自己 呼吸太淺，二氧化碳會積在肺部，導致昏迷。」 住滿三個月，可能要換到慢性病房去。媽媽說：知道希望渺茫，但求老天 垂憐，佛菩薩保佑。 ◆微弱的哭聲 小彬彬可愛的模樣一直在我腦海裡浮現。有一天，看到志工日誌上記載： 「彬彬的媽媽希望上人能去看他。」 「媽媽不在，彬彬被痰哽住，趕緊叫護士。朱文儀師姊不顧一切，用嘴巴 去把痰吸出來。」 淚眼模糊中，默默祈禱著：小彬彬，快快好起來吧！ 有一天，聽到上人說起彬彬。 「真是奇蹟啊！彬彬進步神速。手腳不但能動，還蠻有力氣！不但會流淚 ，還有微弱的哭聲啊！」 「護士小姐說，把氣切蓋住，他還會叫媽媽呢。」上人歡喜道：「不久， 他就可以出院了。這孩子的福報好大啊！距我上次去看他，只有十八天。 沒想到超過醫師的預估，好得這麼快。」 ◆小彬彬，別忘了呼吸 再度拜訪時，已是「人去床空」了，臨床的家屬說：他早上剛剛出院。 跑去護理站詢問，護士小姐說；「他的情況很好，已經可以回家自己做復 健。」 「呼吸呢？」「喔！他還是需要呼吸器。白天他可以自己呼吸；晚上或是 睡著時，就要給他用，否則怕他忘了呼吸。」 「能夠呼吸自如，真要感恩。」護士小姐說。 是的，佛言人命在呼吸間，一口氣上不來，命就沒了。人命是這麼無常， 也這麼脆弱，怎能不好好珍惜？ 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見到小彬彬時，他是一個健健康康、活活潑潑，「記得 呼吸」的小菩薩。 【糊塗情】◎葉文鶯 年輕人持菜刀自斷小指，被送到慈濟醫院治療。 素華師姊初到病房服務，見到他身上龍飛鳳舞的刺青，不敢貿然多問，只 搓毛巾為他洗臉。連續一兩天都這樣做，第三天他問師姊：「你怎麼對我 這麼好？」 「我看你沒人照顧，就來幫忙，這就是志工的工作。」年輕人聽了這話， 感嘆地說起他的故事── ◆染著的情使人墮落 他在國中時代即結交壞朋友，步入歧途，父母親身體狀況不佳，一直為他 傷透腦筋。服役期間，結識一位在風月場所上班的小姐，投入很多感情， 後來那位小姐上班的地方遭警察取締，雙方便失去聯絡。 退伍之後，他對那位小姐仍念念不忘，輾轉聯絡上之後，親自到花蓮去找 她。小姐很爽快地答應他的請求，隨他回中部去，兩人就這樣同居了四年 。 每年，女友都會自中部返花探望家人，但從不久留；可是今年，她走了一 個多月還不回來，後來她在電話裡告訴他：「我不回去了。」他趕到花蓮 ，才知道女友不回去的原因，竟是又結識了新男友，他忍不下這口怨氣， 與女友「談判」時，情緒非常激動，索性拿菜刀往自己的手指頭切下去， 用鮮血證明他對她的愛。 這一剁指住院，女友還是沒有心軟，只在晚間來陪伴他。 一星期後，當他要出院時，素華師姊擔心他因女友變心而再度自甘墮落， 便勸說﹕「如果小姐真的有好對象，我們學著放大心胸祝福她，自己再多 努力，說不定有更好的緣分等著你。」並留下慈院志工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歡迎他有事隨時聯絡。 儘管年輕人告訴素華師姊：「我不會想不開。」但從他話中不時出現的這 句「有很多話無處可說。」看來，他的心結未解。返回中部以後，他果然 仍為情所困，幾次撥電話沒找到素華師姊，心裡難過又無處訴苦，天天睡 不著覺，」便又做出錯事。 「師姊，對不起。」當他又回到慈院門診，見到素華師姊時，說出這句無 助又後悔的話，師姊實在不忍見他賺錢不易，卻因內心苦悶而把錢花在不 良嗜好上，無益且傷身，苦上加苦，便又耐心鼓勵他；不妨利用下班時間 參與慈濟工作，做資源回收或探訪護照顧戶，一旦交友範圍較廣，就不乏 談話的對象。 素華師姊與中部的慈誠師兄聯繫，請他們就近多鼓勵他走向正途。 ◆清淨大愛使人性昇華 上人聽了這段故事，嘆道：「情」的力量何其大！問「情」為何物？「情 」能使人墮落，也能讓人性昇華。 「有染著的情，容易使人墮落；『覺有情』則會提升心靈。凡夫在『淨』 和『染』的情中，經常像拔河似地掙扎。」上人慈示：「生存人間，難道 只為了『感情』而已？非有那個人才活得下去，否則就一塌糊塗？人若如 此，意志力未免太薄弱。時時培養超脫、有毅力和勇氣的心，緊緊拉住清 淨的情，成為有智慧的『覺有情』，才不會一不小心就被世間的『糊塗情 』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