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勇者 ──吳永喜用筆寫人生

◎陳秋山

在面對生命中不可抗拒的困境時， 永喜坦然以對的勇氣，彷彿冬日裡沈睡在野地中的天人菊， 靜靜等候著來春的嫩綠爭湧和仲夏的熱情綻放； 未來對他而言， 不但是一片可期待的美好，更充滿了無盡的生機。 出了馬公市，車子疾行在隨文明的腳步漸寬闊的柏油路上，迎面呼嘯而過 的車子三三兩兩。想起元旦假期的台北市郊，必定又是車水馬龍、萬頭鑽 動的喧嘩景象，不禁為自己能置身在這樸實無華、天空地闊，為暖陽海風 燻沐的小島上感到無限心曠神怡。 未到之前，大略看了吳永喜的資料，以及他在病塌中以文字寫下對生命的 種種體悟，讓人迫不急待想認識這位在逆境中力爭上游、樂於擁抱生命卻 沈默的勇者。 ◆「難言」的感激 「永喜，深呼吸，慢慢寫，不要太高興。」師姊在一旁忙著安撫永喜激動 的情緒，並扶著他那不由自主顫動、搖擺的身體，好讓他「寫」完想「說 」的話。 半晌，師兄拿起那張紙輕聲念出：「阿彌陀佛大家好，感謝眾位師兄姊的 護持。吳永喜敬上，八十五年一月一日。」 對我們而言，這短短的幾個字是可以不假思索即脫口而出的；但永喜卻必 須花上五、六分鐘的時間來完成，而且還要竭力壓抑內心對師兄姊來訪的 欣喜與雀躍，才能字跡工整地寫下內心的感受。因為「漸進性肌躍癲癇症 」患者，早已被剝奪真情流露的權利了。 雖然病痛纏身，但身為澎湖海島的子民，永喜豪放不拘的個性，曾在他所 熱愛的武俠小說創作中表露無遺。不過，那隨著高潮迭起的打鬥情節而起 伏不定的情緒，非但無法讓永喜寂寞的心靈獲得滿足，「為什麼我會這樣 」的聲音仍不時在他心中吶喊；也因為遍尋中、西醫仍無法讓他的病獲得 醫治，焦急與無助更將整個家推入深沈的無奈中。 ◆金憑火煉方知色 「剛開始輔導此個案時，永喜的母親基於保護孩子的立場，曾一度拒絕我 們的關懷。」澎湖師姊說﹕「幸好永喜的父親並不排斥我們，在時間的證 明下，終於讓他的母親了解到我們的真誠與用心，並接納了我們。」 為了轉換永喜沈浸在武俠小說中的不安情緒，使其文學潛能有更好的發揮 ，師姊們將慈濟文化出版品引進他的生命中，希望藉由上人的法語清淨他 的心，並鼓勵他將閱讀心得如實記下。 漸漸地，受到師兄姊真誠的關懷感動，永喜走出武俠小說裡打打殺殺的虛 幻，並將自己浸潤在佛法的甘霖中，也對生命的價值有了新的定義﹕ ──命運不可改變，因為它是延續前世因緣所成就的果實，但我們依然可 以在逆境中生活得快樂輕安，端看你是否願意以一顆歡喜健康的心來接受 事實。 ──天生我材必有用，是不為，非不能也！就算是纏綿病榻，終日和針筒 藥物為伍，也絕對否定不了我們存在的價值；因為我們是為度化眾生才示 現苦相的。因此不但不能自卑，更應勇敢地面對眾人，以平和健康的心來 看待人生。 ──人生在世，挫折難免。所謂『金憑火煉方知色』，能夠不被挫折打倒 且逆增上緣的人，才是真正的勇者。雖然握筆有困難，但永喜仍以敏銳的 領悟力與堅強的鬥志，在寂寂無奇的生活中寫下對生命深刻的體認；那一 筆一畫的用心，更是許多四肢健康的常人所不能及的。 永喜除了不斷努力成長自我心靈，也接受師兄姊的建議，以自己的奮鬥過 程現身說法，藉魚雁往返的方式，鼓勵一些正值年輕卻必須長年臥病、有 著相同遭遇卻心無所託的朋友，發揮良能，在逆境中相互提攜，重燃對生 命的希望。 ◆「永喜，加油！」 「永喜，聽說你最近說話有進步，能不能試說『阿彌陀佛』？」在師姊鼓 勵下，他那靦腆的眼神流露出躍躍欲試的意願。看著大家在一旁打氣，為 不負眾人的期望，他認真地調勻呼吸，希望平撫緊張的情緒。「……阿。 」當他好努力地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所有人都按捺不住歡欣之情，語出 讚歎想為他加把勁。卻不知讓永喜過於興奮的結果，會使他身體不由自主 地擺動得更厲害，呼吸也更加急促；而一旁始終保持微笑的吳媽媽和吳爸 爸，期待的臉上寫著心疼與不忍；看著一顆顆的汗珠從永喜的額頭冒出， 許多師兄姊濡濕了雙眼…… 最後，永喜還沒能說完「阿彌陀佛」，師姊便徐徐說道：「你已經盡了力 ，說不出來沒有關係，我們會常常祝福你，為你打氣加油。」「……」永 喜微低著頭，直直地盯著蹲在他膝前、緊握著他雙手的師姊，似乎有種被 放棄的遺憾尚在微張的口中難以說出。 「要努力作復健哦！希望下次來看你的時候，你已經會說了，好不好？」 「……好。」這一次永喜說得又清楚又有力，所有人也跟著鬆了口氣，並 報以鼓勵的掌聲。 ◆未來，是可期待的 澎湖的冬季，在幾乎找不到一絲綠意的野地裡、在隨風擺動的枯草間，我 試著幻想夏季隨處蔓生的天人菊，朵朵鮮橙嫩黃、交頭接耳的熱鬧景象。 在面對生命中不可抗拒的困境時，永喜坦然以對的勇氣，彷彿冬日裡沉睡 在野地中的天人菊，靜靜等候著來春的嫩綠爭湧和仲夏的熱情綻放；未來 對他而言，不但是一片可期待的美好，更充滿了無盡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