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錦梅(台北市實踐國小教師)
教師難比日月,但愛的光華卻可以明亮如日月,
因為我們與蒼生如此親近,如此緣深。
課堂上一片動手實驗前的興奮氣氛,小朋友臉向著老師,手眼卻在桌
上的實驗器材間游移。
一陣暴裂的咳嗽聲傳來。
我習慣性地望向聲源。
實驗進行中,意元的咳嗽間歇地持續著。
下課後,他沒有出去玩,我走過去,撫著他的肩問:「喉嚨疼嗎?」
「嗯,有一點。」靦腆地。
「咳多久了?」
「不知道。」
「媽媽知道嗎?」
「不知道。」
「怎麼會呢?」
「我一放學就待在房間裡……」
「咳嗽要多喝溫開水,來,跟老師到辦公室,老師倒一杯水給你。」
三天後再上課時意元咳嗽加劇,還打噴嚏,我一面上課一面望眼向他
,臉色蒼白瘦弱,下課時他還是沒有出去玩。
「會不會冷?」
「有一點。」
「媽媽知不知道?」
「大概不知道。」
「你跟誰住在一起?」
「媽媽和妹妹。」
「妹妹多大?」
「在二年九班。」
「家裡還有誰?」
「……」
我小聲地在他耳邊問:「爸爸呢?」
「……他有時候會回來……」他也小聲地回答。
「老師會幫你保密。爸爸媽媽感情好不好?」
「我不管大人的事。」答得很老練,與原來的羞澀不一樣。
最後我在他的聯絡簿寫上客氣婉約的告知,希望媽媽能帶他去看病。
第二天一早到校,我專程去找他,果然沒帶去看病。
「媽媽看聯絡簿了嗎?」
「看了。」
「她怎麼說?」
「她說我沒病。」
「噢,那老師現在帶你去。」
計程車上,孩子無限憔悴,我同時看到他憔悴的母親。
第三天孩子帶著醫藥費到辦公室來:「媽媽說,謝謝您。」
※ ※ ※
玉華也是五年級,紅著眼睛在上課。
「眼睛痛嗎?」
「……」豆大的淚珠沿頰而下。
「幾天了?」
搖搖頭。
「媽媽知道嗎?」
再搖搖頭。
「爸爸知道嗎?」
又搖搖頭。
又一節課後,仔細探詢,原來父母都在餐廳幫佣,母親下午兩、三點
回家弄晚餐後,又回餐廳,晚上四個小孩自己在家,父母直到十點後
才返家。
弟弟在二年級,也是紅眼睛。
第二天撥個空帶她去醫院,女大夫知道我們的關係後,深意地望我一
眼,我順便告訴她,家裡還有三個孩子有同樣的症狀,她多開了兩瓶
藥。
第三天她的眼睛稍正常,第四天又紅起來了,聯絡住附近的美貴師姊
帶她去,回來說,是沒按時間點藥所致,拿回新藥後特別叮嚀了一番
。
第七天,要回院複診,孩子帶著明亮的眼神、醫藥費和媽媽的交代到
辦公室來:「媽媽說病好了,不必再去給醫生看了。」
※ ※ ※
有一份慈濟的圖文簡介,圖中多位出家師父頭戴斗笠低頭曬穀,文案
辭深意遠:
偉大是什麼,我們不知道──
我們知道小草在露珠的滋潤下,
一天天的長高了;
遼闊是什麼,我們不知道,
我們知道一粒粒砂石的積累,
寫下大地的無垠和浩渺;
永恆是什麼,我們不知道,
我們知道從早晨到夜晚,
日月不曾停歇的為蒼生俯照。
教師難比日月,但愛的光華卻可以明亮如日月,因為我們與蒼生如此
親近,如此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