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徐錫滿
風吹過，
一片葉子落了下來，
那不是一場傷懷的結束，
而是一場新生的啟始……
〈人死後到哪裏去？〉
南投夏日的午後，燠熱異常，即使日頭已躲到了雲後，仍使人汗如雨下，
濕透了衣背；遠遠的幾聲悶雷，似乎傳來了一絲絲的期望。
「記得有一個學生，他的阿嬤在地震中，因為跑不快受困在家裏，親人趕
回去搭救，反而因此往生了；所以，阿嬤一直很自責，認為自己害了他們
，地震後就不敢再待在房子裏，只是拎個板凳坐在門口，怕地震再來，又
要害家人再回去救她……」
「就在嘉義那一次六點八級的地震中，地面突然動了起來，正坐在門口的
阿嬤嚇得站起來，張大了口，『啊』了半聲，就往生了。一個來不及的瞬
間，生命就這樣莫名地逝去，小朋友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記，生命何等
脆弱啊！他開始對生命產生疑惑，他來到學校問我：人死後到哪裏去了？
」
倪美英老師用她那細柔的口吻，娓娓道出這段慟人的故事。
「生命就像一片葉子，它經歷季節變化，在冬天受到冷風的吹襲，掉落在
雪地而死亡；到了春天，它與雪水一起融入土中，反而變成孕育樹木的力
量。而它也可以告訴我們生命的目的在哪裏，葉子生命的目的就是給人遮
蔭，給小朋友們在樹下玩耍嬉戲。所以，生死是自然的事，你不必害怕，
生命會再重來的……」
其他小朋友聽著聽著，很自然地一同流下了淚來……
「當面對不知道的事，我們會害怕是很自然的，但我們可以學習這片葉子
，可以給人遮蔭，可以體驗太陽、星星、月亮，體驗整個生命的過程，它
的生命就很足夠了。」
小朋友的眼眶裏溢滿了晶瑩的淚水，點了點頭說：「嗯，我知道了，我的
阿嬤就像枯黃的葉子，而我就像是初生的嫩芽，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是那一片葉子〉
在倪老師的輕聲細語中，天空漸漸晦暗了起來，不消一會兒，斗大的雨滴
開始落下，淅淅瀝瀝地打在操場邊的大樹上，移下了目光，濕遍了的泥地
，竟浮蕩著幾片落葉！雨水把他們打得體無完膚，我開始懊悔起來，懊悔
我那一絲絲自私的期望……
倪老師回憶起在大愛村舉辦安心活動的種種──
「記得在大愛村舉辦每月一次的靜思讀書會，有一回我們以《一片葉子落
下來》作為閱讀討論的課題。會後，一位媽媽走過來跟我說：『倪老師，
謝謝你！我想是我先生要我來聽你說故事的，我先生就是那一片葉子，在
他人生最後的時候還能貢獻，我想，這就是他生命的目的。』」
「原來她的丈夫在地震後不久車禍往生，她心想該幫他先生做一點事，就
替他捐了大體。雖是如此，其實心裏還是很捨不得，這個決定也不是在他
丈夫生前同意過的。但在聽完了『一片落葉』的故事以後，她心中的牽掛
都放下了，她相信，那是對他最好的安排。」
一場簡單的訪談，充滿一齣齣動人心絃的故事；雨落得更大了，但也沖刷
不去那迴盪心中、咀嚼再三的話語……
〈給我一句安心話〉
在地震過後的一個月，南投縣信義鄉東埔國小校長邀請慈濟教師聯誼會倪
美英老師去演講，希望倪老師能到山裏教老師們靜思語教學。在東埔國小
的那一次，研習的主題之一便是「讓心活起來」，因為，大家經歷了地震
後，心情都非常沮喪，對生命更感到茫然。
「既然會死，為什麼要來？」老師們也都會有這樣的疑問。
「就是為了要來體驗，體驗生命啊！來這裏感覺春天，感覺秋天，感覺給
人遮蔭的快樂！──這就是來的原因。」
演講當天出乎意料來了很多老師，而東埔國小的校長很有心，他募了一些
款，印了許多靜思語教學的資料給老師們，讓他們在聽完演講之後，能馬
上動起來做靜思語教學的推展。
會中，更有許多男老師感動得當場落下了淚；臨走之前，一位男老師留到
了最後，他握著倪美英老師的手說：「倪老師，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句上人
的好話來安我的心？」
他是一位年輕的老師，眼光中還流露著不安和疑懼。他說，他不只是害怕
地震，從畢業到現在，他就一直活在別人的眼光裏，常覺得自己什麼都做
不好，生活好似沒有目的，心裏也一直不安；他覺得自己的心都沒法安下
來，又如何去安小朋友的心呢？
「我告訴他，我最喜歡的一句好話是──寧靜最美，心安最樂。」倪老師
接著說：「當我回來與我們班上的小朋友分享這一段故事，小朋友們紛紛
來告訴我：『老師，你可以告訴他，心中有愛就會人見人愛！』後來與那
位年輕的老師通信，我把班上每一位小朋友寫給他的一句好話寄給他，那
位老師深受感動，還特地下山來報名寒暑假的靜思語教學研習營。相信他
的心是安了，也有了方向……」
雲後的太陽又露出了頭，射耀著刺人的光芒，這才驚覺雨早已停了；不過
一會兒，大地又被蒸得熱融融地，倪老師突然指著樹幹，驚喜地發現到遮
蔭在樹下的五色鳥巢洞，沒見著鳥兒，大概也飛出去覓食了。
望著樹下猶濕的落葉，心裏油然升起一股暖意，更泛起對生命一絲絲的期
望。
【「大愛劇場──春風化雨」已將倪美英老師多年的教學經驗與故事搬上
螢光幕，預計九月底播出，敬請密切注意播出日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