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葉文鶯
在松鼠遊盪嬉戲的桃花心木樹下，
十五、六歲的少年
饒有興致地聽著六、七十歲老人「講古」……
清爽的十一月天，在昔日作為童軍露營教學區的「思德園」，據說仍存在
松鼠遊盪嬉戲的桃花心木樹下，刻意擺放了幾排白色塑膠矮凳，很是醒目
。
今天的座上賓，是仍脫不去卡其布衣，留著齊耳直髮、三分頭的中興國中
學生，光滑稚嫩的臉上，還不識人間愁滋味。
就在這一處沒有講台和黑板的「自然教室」裏，慈濟志工邀請兩位「走過
風雨」的長者，與學生輕鬆話當年……
【種菜才有菜摘】
──撿紙箱的「先生媽」•洪玉哖
她，白髮如霜飛。平日衣衫簡單，兩只黑布鞋與馬路竟日廝磨，薄了鞋底
，卻長了厚繭；捲起的一截褲管露出腿肚下方暴露的青筋，那是經過多長
的漫走才致如此啊！
每天，她總推著一只菜籃車，像個苦行僧侶獨自在街上走著，籃子裏若非
擺放自種的青菜，便是沿街撿拾來的紙箱、空瓶。走在紅塵裏竟有一絲「
淪落」之感！可她卻是個「先生媽」──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個兒子在
醫院當院長。
其實她可以每天打扮得珠光寶氣，什麼事都不必做地享清福，可是她種菜
、賣菜、做資源回收，教人以為她是個撿破爛的老太太；沒想到，她做這
些全為了賺錢給慈濟蓋學校！
賣菜不訂價
「小朋友，阿彌陀佛！」身著藍天白雲的洪玉哖雙腳貼攏站直，難得操著
國語首先問候一年十五班的學生。
「南無觀世音！」一位男同學緊接著「佛」字後面，脫口對應個菩薩名，
把全場逗笑了！
「因為我是女生，所以我爸爸不答應讓我讀書，必須去放牛。我哥哥留學
日本，弟弟也念到大學畢業，我一直到十幾歲才讀夜間補校，白天照樣工
作。我從沒有想過我已經七十五歲了！好像才出世不久啊！」
「我每天早上三點醒來一定先拜佛祖，我喜歡拜佛祖。」洪玉哖笑瞇瞇地
說，禮佛之後，她就到菜園工作。她種了十一畦青菜，全不灑農藥，也不
訂菜價，有人十元買一把，也有人五十元拿一把；自己種的菜要是賣完了
，再向別人批發來賣，賣得的錢全部捐給慈濟。
「中午，我去向會員收善款，下午做資源回收。有時晚上回到家，已經十
一、二點才吃飯、睡覺。我是被證嚴上人感動，所以願意賺錢支持他蓋學
校。我情願做到死，也不願死了才後悔沒做這些。」
造福才有福
「上人就是不忍心看到你們因學校遭受地震毀損，而無法安心讀書，所以
才幫政府蓋學校。希望大家要認真讀書啊！為了自己的前途，也為了將來
成為國家的人才。」洪玉哖苦口婆心，而她一向對子女的期許也是如此。
「我生了七個孩子，先生是做木匠的。我們很節省、刻苦供孩子讀書，我
每天請佛祖保佑，讓我的孩子光明寸進，成為濟世貧窮的人才。我兒子在
竹山秀傳醫院當院長，這一次地震，他的醫院和家都有毀壞，可是我告訴
他還是要站起來。他岳母拿了十萬元幫助他們修房子，結果我兒媳婦把她
媽媽給的錢都捐給慈濟。」
「我一直都想捐錢幫助上人，以前曾請鎮長太太引介，看是不是讓我去做
清潔人員，可是人家認為我太老了不合適。不過我還是可以做資源回收，
彎腰、走路撿罐子，好像就在拜佛、繞佛。雖然我每天只賺一百多元，可
是我很歡喜，因為我都這麼老了還有能力幫助別人。」
「你們也可以省下零用錢來買水泥喔！希望大家回家去，也轉告你們的爸
爸媽媽，人要造福才有福，就好像你們在這裏種菜，以後才會有菜可以摘
啊！」洪玉哖講話的內容簡單，卻蘊藏一生不平凡的智慧。
走過六月天
她這輩子不知道在大街上走過多少個六月天，特別是成天賣菜、做資源回
收。她說：「六月天真熱！可是還是要走，所以我常想像自己走在水邊，
想著想著就覺得清涼囉！其實我的腳也很痠，不過我總是跟腳打商量：『
哎喲！稍借我，再用一下嘛！』」
走回家後應該疲累至極了吧？可是她從未一坐下便呼嚕大睡。奇妙的是，
這時，她所念過的經文經常湧現腦海，且清清楚楚。
一個人心無雜念，方能如此吧！
【有艱苦才有快活】
──工地董事長•莊南田
承包中興國中工地的太子建設董事長莊南田，特地從台北南下，邀請人陳
美玲沒訂題目，反令他難以開口。
「教育，非常可貴而且是要百年延續，如果沒有教育，民族就沒有希望了
！譬如發展高科技居世界第一、二名的國家，都是『教育』居功勞，所以
為了成就和培養各位，上人來建這個學校。」莊南田對一年四班學生的演
講就這麼「硬生生」開始。
萬事起頭難
「你們知道什麼叫做『結緣』嗎？譬如我們在路上遇到一位陌生人，我們
親切地跟他打招呼，這樣就叫結緣。」莊南田接著說：「很高興今天來這
裏跟大家結緣，做工程本來是要賺錢的，但我們公司受到上人和慈濟人付
出無求的義行感染，所以決定追隨這分精神來建造這個工程。」
中興國中開工最初連下半個月的雨，工程較預定進度落後一些，雖然目前
仍在趕進度，但莊南田親自向學生保證，安全和品質兩方面絕對沒問題。
「工地挖地基的時候，你們都看見了嗎？」聽了學生的反應，接下來他卻
不談工程了。
「嗯，讀書就像蓋房子，地基挖得愈深愈穩，如果基礎建在沙漠上就不牢
靠。你們平常要專心功課、打好基礎，以後功課上遇到什麼難題，一定可
以迎刃而解。」
「當然我們打地基時也遇到下雨，同仁們就調抽水機來抽水、打混凝土，
後來鋪鋼筋、立鋼梁，從一樓到二樓。所以呢？可見萬事起頭難！」這一
段轉折頗為精彩，可惜限於時間卻成了結語。
人生不怕苦
「在簡易教室上課，好不好啊？」莊南田這會兒面對的是二年二班的學生
。
「好！」學生異口同聲地說。
「嗯，成功的人必須要有耐心、不怕吃苦。」以莊南田今日的成就，算是
個「成功的人」，中場休息時間經陳美玲提示，民國二十五年生的莊南田
準備在這一堂講他的成長。
小莊南田經常抽吸著兩條白鼻涕。「不是感冒喔！是因為衣服穿得不夠多
，營養也不夠。我每次到學校，第二節課就肚子餓；上體育課時，同學跑
在前面，我儘管跑不動，可是也要追啊！」
「我牽牛去吃草，看到田螺就放在口袋裏面，帶回家給媽媽煮。我經常天
黑了仍在做事，有時候拿草餵牛，愛睏得連手指頭都被牛舔到囉！我阿母
經常鼓勵我：『不要緊，人生有艱苦，才有快活！』念大學時，學費總是
不夠，所以我申請獎學金、兼家教來完成學業。」
這時，太子建設駐工地工務所所長陳漢耀顧不得老闆正在講話，忍不住向
身邊的人耳語：「莊董念到台大研究所喔！」
鐘聲又在催人了！喝完社區媽媽特製的冰品，每位同學都跟莊南田握手後
才離去，見一位長得特別瘦小的男同學趨前，莊南田緊握他的小手疼惜地
講了一句：「要多運動啊！」
「希望工程，是證嚴上人的慈悲與智慧，這也是國際間非常特殊的一項紀
錄，特別是匯集了這麼多人的愛心，實在難能可貴！我期待在這裏，培養
出未來社會的中流砥柱！」身為建設公司老闆，莊南田卻終究回歸到「教
育」──它才是國家最重要的「希望」工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