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己無私．信人有愛】
◎撰文／李委煌
從單純濟貧到四大志業、八大腳印，
慈濟實現了一般人視為困難或不可能的事，
只因為有「信」——信己無私，信人有愛；
所以產生了源源不絕的開創力量。
．血癌病童的母親帶著祈求的眼神問：「我的孩子能在骨髓庫找到救他的
人嗎？」
「夭壽喲，龍骨水怎麼可以抽！」錯誤的觀念，讓一些人不敢捐髓，也極
力反對親友捐贈。慈濟骨髓庫成立期間，甚至有人質問：「花這麼多人力
、金錢去救少數人，值得嗎？」
然而，許多專業醫師認為困難的事，卻被街頭巷尾奔走呼籲的一群歐巴桑
做了起來。慈濟骨髓庫成立至今八年，目前登記志願捐髓者已超過二十萬
人，是世界最大的華人骨髓庫。
．民國八十年秋，上人為大陸華東、華中水患災民擔憂得茶飯不思，堅持
不穿衛生衣以感受災民衣不蔽寒的窘境；為研商援助計畫，上人臨時將全
省委員幹部召回花蓮。
靜暘說，她本來認為大陸水災就只是大陸水災，直到見著上人疼惜災民之
心，才開始與大陸同胞有了連結。
十年多來，慈濟志工賑災的足跡不只到過中國大陸，更跨越全球五大洲，
幫助了四十多個天災、貧窮、戰亂後的國家。
．儘管對慈濟不是很熟悉，在中美洲薩爾瓦多經商的候榮照，每天總會抽
出時間陪孩子收看大愛電視台。
「平凡的真人實事，有溫馨感動，但沒有娛樂效果，這樣的電視會有人看
嗎？」大愛電視台成立之初，許多人認為證嚴上人不了解經營電視台的困
難，尤其完全沒有商業考量，龐大的營運經費如何負擔？
跟著上人已近三十年的靜暘說，常人擔心的總是經費、人力、市場等問題
，然而上人一心只想藉由媒體「淨化人心、祥和社會」。
如今，大愛電視台開播三年多來，已是媒體界公認的清流，更獲得金鐘獎
、金視獎等肯定，除南、北極和中、北非外，衛星發射範圍幾涵蓋了整顆
地球。
■
無論是成立大愛電視台、推動骨髓捐贈或賑濟海外，最大的困難不在龐大
的經費，而是「挑戰」了台灣人的價值觀念與社會習俗。在這樣的背景下
，弟子們是如何堅定地推展慈濟志業？
回憶過往，靜暘表示，弟子們相信上人所說：「信己無私，信人有愛」—
—只要凡事不為己，必然能凝聚並帶動人人本具的愛心善念，在一次又一
次的困難和挫折中堅定、恆持下去。
◆三個歐巴桑的力量
若問資深弟子，何以對上人如此信賴？十之八九來自感動，還有一分「悲
心相契」的共鳴。
從單純的慈善濟貧，到決意建設救人的醫院，這段歷史，是慈濟早年發展
的關鍵，也是台灣慈善的奇蹟；上人知難行難，弟子跟著上人，更是難上
加難。
佛法常說：「信、願、行」，又有謂：「信為道源功德母」，「信任」上
人，是眾弟子的共同信念。
然而，建院豈是易事？二十多年前，上人與弟子在精舍大殿開會，詢問眾
人是否支持他蓋醫院？結果五、六十人中，只有寥寥幾隻手舉起來。
委員證號十一的靜瑩，怕上人失望趕緊舉手捧場，但隨後就被人念說太笨
；委員證號四十二的靜鴻，高舉雙手私下卻頻頻搖頭；委員證號六的李時
則是「笑哭不得」——高興的是建院救人立意甚佳，擔心的是沒錢沒專家
，可行嗎？
說要蓋醫院，手邊只募得三千萬元，相較起六至八億的預算，真叫這群弟
子壓力太沈重了。儘管弟子信心不足，也有專家在愛護上人的心念下力勸
放棄，上人仍充滿信心地說：「三個博士蓋不成，但我相信三個歐巴桑可
以蓋得成！」
「師命不敢違啊！」林雅美說，上人既然堅持，為人弟子的只有全力支持
了，她回家從櫃裏找出金飾；魏滿子將結婚紀念鑽戒翻了出來；文素珍則
從保險箱中取出珠寶……就這樣，慈濟醫院第一期的建設基金，許多皆出
自這些小婦人的私房錢。
為推動建院，資深弟子們常往返於台北、花蓮間；每將離去，上人總會走
出精舍，目送遠來的弟子們上車。那時的師徒之情，叫林勝勝感到好溫馨
。
一路看著上人興建花蓮慈濟醫院、嘉義大林慈濟醫院，還有正在施工中的
新店慈濟醫院、即將動工的台中潭子慈濟醫院……林勝勝說，早年的感動
，至今未曾稍減。
「我們相信上人說的，只要所做不為己，一定會有源源不絕的力量匯聚在
一起！」陳錦花也透露，當時社會上一般人經濟狀況普遍不佳，募款不易
，若募到比較多錢，她就跪在佛堂前行一百零八拜表感激。
滴水成河，建院經費就在這群弟子們不畏酷暑嚴寒、奔走大街小巷，一點
一滴募集；民國七十三年八月找到第二塊地進行動土。為祈願慈濟醫院順
利完成，一百多位弟子發起三步一跪朝山活動；不意將拜入精舍時，驟雨
忽至。
林勝勝說，當時上人擔心會眾被雨打濕，要大家趕緊起身避雨；儘管上人
趨前牽扶，大家都執意不起。
弟子既為祈願而堅不起身，上人索性將身旁隨侍所撐之傘揮去；此時眾人
臉上已分不清是雨水或淚水。
當時那分虔誠的固執與哭成一團的傻勁，林勝勝如今回憶起來，依舊難掩
激動。那陣「解脫風」、「般若雨」，叫大家心心相繫至今。
◆感恩當頭棒喝
建院初期，委員只有百餘位，如今，全球已超過一萬人了。追隨上人的弟
子，近年來以百倍速成長。「為何能跟著上人這麼久？被罵還說感恩？」
資深弟子常被人這麼問。
上人平凡如母、如師的人格，正是令弟子信賴的德行。
有次上人坐進車子，愛跟班的幾位弟子三步併兩步想隨行；最後一位「塞
」進車裏的是文素珍。
突然想起上人時常叮嚀：「做人要縮小自己」，文素珍羞怯地藉境發語：
「我瘦瘦的像牙籤一樣，不佔空間啦！」
「對喲，妳像牙籤般頭尖、尾尖地到處扎人，自己都不知道呢！」坐在前
座的上人藉機說法：「人寧要做海綿，有偌大的包容力，能伸能縮。」
民國六十八年開始，上人為建醫院之事忙碌，林瑛琚常常清晨六點開車陪
上人外出覓地，足跡踏遍美崙山、吉安與南埔等地，九點趕去上班，下班
後再趕緊開車接上人回精舍……
「只要那裏有土地，一通電話，上人隨即出門！」林瑛琚說，上人每天所
為，皆是利益眾生之事。
林瑛琚回憶道，早年他常去精舍修剪蔓生的花草樹枝。一次，上人提醒他
：「瑛琚，你的頭髮長了自己知道嗎？」手中抓著利剪的他，有點不知所
措，也彷彿若有所悟——他知道上人要他「外修」花草，也得「內修」自
我。
長年來將上人法語融入主持、廣播與撰述的靜淇，因為年輕又資深，常受
旁人讚美。十五年前某日，在眾人一陣讚歎後，上人忽對她說：「妳常在
說我的話，自己做到多少呢？」
對親近的弟子，上人總是公開感恩、私下嚴厲。不過弟子所以恆久追隨，
重點不在上人非凡的智慧，真正打動人心的，反而是再平凡不過的堅毅。
◆平凡中的堅毅
上人雖常藉機給弟子當頭棒喝，然而弟子都是謙承並自省的，因為他們知
道：上人要求自己其實是更嚴厲的。
一次，文素珍與上人至台北永和觀音寺，因為寺裏的出家師父把信徒奉獻
的錢悉數捐為建院基金，上人為此特來拜訪。
抵達寺門後，信眾拉了一大串長鞭炮迎接，文素珍知道上人心臟不好，欲
將車門關上迴避，不意上人一腳跨出車門外，硬是不讓她關上。「這是人
家的好意，我們應當領受。」吵雜聲中，上人輕輕說。
長年耳濡目染下，文素珍也漸學會多體貼別人的感覺與想法。
林美蘭，當慈濟委員已近二十年，一次同車隨行中，發現上人竟在聽自己
的開示錄音帶。她納悶地問身旁的出家師父：「上人為什麼要聽自己說的
話？」師父答：「因為上人也要檢討自己說的話是否都做到！」
剎時，林美蘭只覺一身冷汗，上人律己如此嚴厲，弟子豈敢懈怠？
當年，見上人在精舍大殿對眾弟子辛苦說話，林勝勝打算買麥克風給上人
使用。上人卻說：「妳若真想幫我，就協助我蓋醫院吧！至於麥克風就免
了，反正我已說話習慣了。」
屏東委員靜媓說，好幾次上人從台北一路南下，行抵屏東分會時，都快累
得站不穩，卻依舊「面不改色」。後來她聽隨車的靜行提及，上人返抵靜
思精舍後，例行進入大殿禮佛，腰才一彎，人就倒了下去。
台北委員林雅美說，上人每回出門行腳，訪客從清晨六點到晚上九點就不
曾間斷，她擔憂上人太勞累而欲打發訪客，還遭上人責罵。待會客結束，
上人甚至得扶著牆，才能走入房內休息，「即使發高燒，上人仍堅持吊點
滴會見訪客。」
上人清瘦而堅毅的身影，是所有弟子的不捨，也是追隨動力的泉源。這群
二十年以上的弟子們以為，跟著上人所學的，遠比付出的還多太多。
◆得一法而拳拳服膺
「不求身體健康，但求精神敏睿；不求事事如意，但求毅力勇氣；不求減
輕負擔，但求增加力量。」猶記民國七十二年，林勝勝首次聽上人提及新
春三願時，相當激動。
「常人發願，總是惦著『我想』；然上人的願，卻是『不求』……」上人
不為己的心志，數十年如一；林勝勝也從此以上人的三願，作為自己的心
願。
誦讀《三十七道品》，是靜媓每日入眠前必修的功課。在誦念經文中，她
整顆心繞著上人的法語，並不斷自問：「跟著上人二十多年，我到底學了
什麼？我是否把握了人生因緣？」
「人生只有使用權，而無所有權！」接觸慈濟前已學佛、讀經多時的林美
蘭，乍聽上人這麼說，驚覺與《金剛經》所述「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相
同。一次次探索後，終體悟慈濟是以行慈善之事來圓佛法之理。既已獲寶
，焉能不精進？
魏滿子也有同感。加入慈濟前，她每天都會誦《法華經》「菩門品」；「
以前都是似懂非懂，直到投身做慈濟後，才真正懂得它的意義。」她清楚
記得上人說：「佛法裏的慈悲喜捨，要以做來體會。」愈投入慈善服務，
她的確愈體會到經文中的真義。
不論是行入、理入，只要是進入慈濟，都能各有行、理相應的感動。對於
上人的教誨，人人「得一法而拳拳服膺」，並且長年追隨，就是緣自於一
簡單的「信任」妙法。
■
許多慈濟資深委員都走過六○、七○年代的台灣。一九六五年長達十五年
的美援終止，一九七一年中華民國退出聯合國，經濟不景氣，許多工廠紛
告結束、房地產慘跌。
「許多歐巴桑愛台灣沒有舞台，正好透過慈濟來愛台灣！」林勝勝說，那
個年代，她有八個結拜姊妹，其中六人都移民海外了。在眾人紛往外跑之
際，她反而走入慈濟。「接觸上人後，不安的身心都沈靜了下來……」
靜暘說，曾經，她以為人有恨、情、愁等煩惱都是自然的；直到跟隨上人
，她才承認，「那些煩惱是可以解決的。」
就像這樣，資深弟子的信賴，來自慈善行動的印證；信、願、行在彼此激
盪中循環——信引發行，行強化信，然後再相互提醒。
對人慈愛、利益眾生，是每個人內心的渴望。弟子們的信賴，是來自慈善
行動的印證；上人啟動了大家內心想做的一切，讓弟子們在這舞台上盡情
地伸展……
【邊走邊整隊】
「哇！慈濟人的故事真是太精彩了！」「不只吧！我覺得慈濟人很會講話
，講的既生動又有趣，真不輸給一些演講名嘴呢！」
您是否也曾聽過這樣的讚歎？為什麼一群家庭主婦的媽媽經，竟能上得了
台面，演講的內容還讓人聽得感動淚流？
民國六十八年，證嚴上人籌設慈濟醫院的決定，也許就是一道催化劑。
為了募建院經費，委員們四處奔波向人介紹慈濟，就連搭公車，也不錯失
向鄰座介紹的機會。但這樣一對一的方式總是慢了些，為讓更多人了解慈
濟，家庭式的小型茶會於焉登場！
「場地就在委員家的客廳，空間雖然不大，可是借一堆小板凳擺擺，再準
備一些茶點就可以開始講了。」慈濟人口中的「紀媽咪」靜暘，當年就像
個忙碌的園丁，散播慈濟美善的種子。
剛開始，要面對很多人講話難免都會緊張，但由於講的都是親身的經歷及
體悟，例如婆媳相處、親子關係、戒菸或戒酒的經驗等，很容易引起聽眾
的共鳴，許多人即是因參加茶會而認識慈濟、加入慈濟。
「剛開始，只要舉辦一場小茶會，我們就很高興；後來，茶會改在社區活
動中心或學校禮堂舉辦，聽眾更多了，演講的內容也變得更豐富了。」經
常在活動中擔任主持人的文素珍說。
民國八十年元月，慈濟和行政院新聞局、勞委會聯合舉辦「幸福人生講座
」，並透過無線電視台播出，讓演講內容普及到社會每個角落。
「家庭式茶會，聽講的人都是一些左鄰右舍的婆婆媽媽，結構不嚴謹也沒
大礙；但要對著一兩萬人演講，可就不能漏氣了！」靜暘說：「勞委會要
求主講者先提出題目和講綱，我們才開始學習打草稿，反覆練習講詞，上
人也指導我們重點要放在那裏。」
「講的當下就是一種啟發！」靜暘表示，為了推動慈濟志業，雖然大家得
全省奔波、甚至受邀到海外去演講，但這不僅使聽眾們受惠良多，主講者
也因而更自我提升、不斷進步。
「上人要蓋慈濟醫院時，跟我們說：『恁免煩惱，醫院蓋好，恁就可以休
息了！』」簡美月說，上人的話猶在耳邊，一晃眼花蓮慈濟醫院已經要過
十五歲生日了。
「民國七十五年慈院蓋好，大家以為真的可以鬆一口氣了，那知上人只讓
我們休息三個月，醫院第二期工程六百床又繼續要蓋了；接著又要我們到
醫院當志工；沒兩年，護專、醫學院也接著創辦……」靜儷心想：「上人
怎麼會有那麼多做不完的代誌？」
「醫院剛啟業時，醫護人員很少、很辛苦，上人希望我們到醫院服務病患
，減輕醫護人員的負擔，更重要的是提升服務品質。」
「當時流行稱『義工』，不過上人說既然要服務病人，就不能只是義務性
質，有空才來，而是要以服務為志願，所以就改稱『志工』。」從醫院啟
業後，就長期在醫院服務的「志工老兵」顏惠美說。
「花蓮的原住民病患很多，有些老人只會講山地話，常常跟掛號小姐、醫
師講『不通』，其實我們也不懂山地話，但是我們有耐心，加上比手畫腳
，很自然地變成了病患和醫護人員之間的翻譯。」
「有些老委員不識字，幫忙送病歷，病患的名字得來回問好多次才記得住
，她們一點也不嫌麻煩；要幫忙量血壓，血壓計上的刻度像螞蟻大小，得
戴著老花眼鏡瞧半天。」
從勸募到慈院志工，從傳播者變成傾聽者、輔導者，靜映說，隨著扮演角
色的不同，委員們也從中不斷地學習成長。
「以前我們當完志工，回到精舍就圍在上人身邊，邊做手工，邊聊白天發
生在醫院的點滴；不像現在改採志工早會的形式，得在那麼多人面前，上
台拿麥克風報告當志工的心得。」
剛到大林慈濟醫院當了五天志工的靜儷說，慈濟醫院不僅醫療硬體設備日
新月異，就連「志工」這種軟體中的軟體，也不斷朝專業邁進；透過ＳＮ
Ｇ連線，大林和花蓮兩地的志工，每天都可以相互交流。
「十五年前，慈濟委員人數只有現在的十分之一，一個月可以輪兩三次到
醫院當志工，不像現在要當志工得排好久才輪得到！」
「去年大林慈濟醫院啟業後，我們又多了一個地方可以當志工了！」靜儷
拉著另外幾位資深委員的手雀躍地說：「服務別人真的是一種幸福！改天
我們這些老委員再做伙到大林去做志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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