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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離開阿富汗多日，
在馬凱基難民營所見的一幕景象，
仍時時迴盪腦海……
與想像中的邊界景觀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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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伊朗高原東部、當地人稱之為沙漠 （ registan）
的空曠地帶，平坦、
乾燥、荒涼，一望無際，置身此地宛若來到了世界的邊緣。
沒有冰冷的鐵刺籬，沒有肅殺的軍事設施，也沒有成排等待通關、擁擠混
亂的人車，只有一條細如絲帶的道路筆直貫穿其間，羊群在道路兩側自由
進出，無須簽證護照。遠端兩名荷槍士兵斜倚在電桿下看守，便算是唯一
的邊防。
「五點之前要離開營區。」簡單看過眾人的證件，士兵留下這麼一句話便
放行了。就這樣，慈濟基金會宗教處副主任謝景貴、志工羅明憲和我一行
三人，元月十三日從伊朗邊境城市札保爾 （Zabol）
進入了阿富汗的領土
。
【馬凱基難民營】
車子一個左轉下了公路，在不平整的礫原上顛簸前行，約三分鐘光景，便
抵達阿富汗西南方的馬凱基（Makaki）難民營。
中亞的黃昏，陽光將羅列在礫原上的帳棚染上一層異質光彩，感覺既真實
又虛幻。
走進營區，負責管理難民營的伊朗紅新月會
（IRCS） 工作人員正將滿車
大餅自卡車上卸下，準備發送至各帳棚。孩子們在帳棚間的空地追逐嬉戲
，女人們正自外頭汲水回來，幾個老人則蹲坐在帳棚前，神情索然地望著
遠方。
慈濟志工羅明憲殷切探問流民的生活狀況。「衣服夠嗎？」「毯子蓋得暖
嗎？」「食物夠不夠吃？」約三坪大的帳棚內擠滿了從其他帳棚過來的流
民，他們多半表示衣服不夠保暖，暖爐燃油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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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消多問，單由孩子們沾著塵沙且
多呈乾裂的臉上便不難推知，僅憑他們身
上單薄的衣物過冬絕不是件輕鬆的事。後
來其他的流民告訴我們，就在我們造訪之
前，已有一個孩子因天寒而凍死。
許多流民表示，等時局穩定些再考慮返鄉
的問題。不過，情況可能無法如他們所期 |
待；據了解，紅新月會預計在兩個月之後，也就是春天來臨之際，結束難
民營，屆時流民只有返鄉一途，而面對荒蕪的家園，如何展開新生活，恐
怕是另一個難題的開端。
夜幕掩至，營區內的燈已開啟，燈光下的營區竟顯出某種平靜祥和，令人
一時之間忘卻這兒是難民營。在尋常世界的生活中，這該是結束一天工作
，放鬆休息和共享天倫的時刻；然而在這兒，誰又會知道，今晚是否又有
一個孩子因挨不過大地的凍寒而結束短暫的生命呢？
【馬斯拉赫難民營】
一月十五日，我們來到西北部大城赫拉特（Herat）市。
有著三千年歷史的赫拉特，是阿富汗歷史和文明的重鎮。西元十五世紀，
帖木兒王朝的魯克王曾遷都於此，並將突厥民族的草原游牧文化融入波斯
人定居的文化型態中，發展出赫拉特市文明的顛峰。
第一位以突厥文寫詩的詩人阿里•舍•那瓦依（Ali Sher Nawai）就曾說：
「在赫拉特，假如你把腳伸長，就一定會踢到一個詩人。」不過，時序進
入二十一世紀初，經歷長年乾旱和戰亂，赫拉特內外已聚集了大大小小七
處難民營，在今日的赫拉特，腳一伸長，踢到的極有可能是個失所的流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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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新月會馬夏德分會負責人 Mr. Ani 的
建議下，我們造訪了馬斯拉赫（Maslagh
）難民營。這個位於赫拉特市外最大的一
處難民營，收容了約十五萬名無家可歸的
流民，其中約十萬人是因連年旱災而移居
至此，住在由國際救援組織協助建造的泥
磚屋中；其餘為躲避戰火而新進的流民，
則暫住在人道組織所發給的帳棚內。 |
由於為數眾多，將整個難民營構築成一個長五公里、縱深一公里的龐大營
區，在外觀上儼然是個大型聚落。事實上，流民們在此集結多時，已使這
個營區發展出獨立的生活型態，不僅有學校，公路旁甚至有一市集，外地
商人與本地流民在此從事各種貨品交易。
在難民營內，由世界醫師聯盟 （MDM）
設立的一處醫療中心候診室裏，
Mohamad Khan正帶著他的外甥女Amine來看病，Amine
因前些日子下大雨
溫度驟降而感冒。
有著清晰五官輪廓的 Amine，若是在一般家庭必定也是個倍受呵護寵愛的
掌上明珠，然而三歲的她只能跟著大人在衛生條件不佳的難民營中度過她
的童年生活。Amine 安靜地躺在舅舅懷中，偶爾發出幾聲微弱無力的咳嗽
，更令人心生不忍。
【重建之路多艱】
為了躲避乾旱或逃離被戰火摧毀的家鄉，許多人將家中的牛羊賣掉以籌措
前往難民營的車資；而來到難民營之後，生活雖暫時獲得安置，返家卻成
了不可企求的遙想。
去年十一月間才由 Faryab省來到難民營的Mohamad表示，從難民營搭車回
到他居住的村子Panirak需要約四十美金的車資，而重建蓋屋所需之材料、
工具以及牛羊等，則要約六百美元的資金，這些都是他目前無力負擔的。
Mohamad面臨的困境也是其他流民們所面臨的問題。協助流民返鄉已成了
各人道組織現階段思考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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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的一場大雨，我們緊急發送毛毯和
更新帳棚，一度使得庫存發生短缺。但一
般而言，此地難民營的物資已經足夠，現
在我們正評估要以何種方式協助流民返鄉
。」國際移民組織（IOM）的工作人員說
：「從目前的跡象顯示，平均每天仍有約
一千名流民湧入赫拉特市，流民並沒有返
鄉的跡象。我們必須創造吸引流民們返鄉 |
的誘因。」
「除了在難民營內設置醫療中心，我們還將增設基層醫療站，並訓練當地
醫護人員，劃分責任區域來掌握流民們的健康狀況。」
MDM 的工作人員
一面解說他們在難民營的工作狀況，一面指著張貼在牆上的地圖：「另外
，我們也預計在赫拉特市周邊的城鎮，如Chaghcharan、Taywara、Tulak等
地興建規模不等的醫院和診所，來照顧流民們返鄉後的醫療問題。」
【風中之花】
「邊緣地帶不是世界結束的地方，而是世界闡明自己的地方。」俄羅斯詩
人布羅茨基說。
阿富汗的問題具體而微地彰顯了這個世界所面臨的困境──天災與戰亂，
流離與病厄，困苦與死亡，破碎與矛盾；而翻攪在其中的，是阿富汗的人
民。阿富汗的困境何時會結束？沒有人知道；然而，面對這樣的問題，所
有人都無法完全置身事外。
在馬斯拉赫難民營外的公路上，滿載阿富汗人、車身上印著日文的
TOYOTA休旅車，無視路面的破碎飛快疾馳；赫拉特市集裏商人小販們的
機靈能幹；清真寺裏伊斯蘭教徒的虔敬禮拜……在在都顯現出了阿富汗人
民在長年惡劣生存環境下，所造就出來獨特不羈的生命力。
在長期投注青春歲月的人道救援工作者身上，我們看到了身為地球村一分
子，對身處苦難的人民所做出的奉獻犧牲和殫精竭慮。
這些，都將是重建阿富汗的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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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阿富汗多日之後，在馬凱基難民營所
見的一幕景象，仍舊時時迴盪腦海──
當天光即將消失前的一刻，地表溫度迅速
下降，刮起的寒風冷冽直透筋骨。一名小
女孩單薄的衣衫被逐漸增強的寒風吹得不
住飄顫，風中小女孩拉緊衣衫，並將身旁
的弟弟攬緊在懷中；偶爾禁不住寒風吹襲 |
而露出畏寒瑟縮的神情，然而一瞬間後，小女孩旋即綻出一抹燦爛笑靨，
朝著另一頂帳棚輕盈飛奔而去，彷彿荒地上一朵燦爛的野花……
自一開始，這趟行程即充滿了不可知的變數；對長年從事國際賑災的謝景
貴與羅明憲而言，這段經歷恐怕是他們前所未有和事先完全無法想像到的
。
一月十日，抵達伊朗馬夏德 （Mashhad）後，才知道去年十二月十三日從
台灣出港、裝載賑濟物資的七只貨櫃仍停留在伊朗的阿巴斯港
（Bandar-e
Abbas）
，沒有依原訂時間表經陸路運送到位。先遣的謝景貴與羅明憲只
好緊急取消慈濟賑災團之行程，並尋求主管當地難民營事務的紅新月會協
助。
由於紅新月會馬夏德分會負責人 Mr. Ani 在十一月時已允諾，包含毛毯、
舊衣、鞋子、醫藥用品等援助物資運抵馬夏德及查黑單
（Zahedan） 後，
將協助慈濟在馬斯拉赫難民營和馬凱基難民營發放；經過再次溝通，他們
也表示沒有問題。
然而一月十二日經過十五個小時長途巴士的跋涉，我們抵達了伊朗邊界查
黑單，事情卻出現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不行！除非我們接獲德黑蘭總部下達的指派，否則我們無法處理你們的
貨櫃。」紅新月會查黑單分會負責人 Mr. Karimi
表達了他們做事的程序，
「況且，我們不接受舊衣。」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化，謝景貴只好繼續說明：「我們的舊衣都是經過清洗
、熨燙，並且按照大人和小孩的尺寸分類打包。你們處理起來一點都不會
費事的……」
「我們不接受舊衣。」Mr. Karimi仍堅持立場。「這是政策問題！」
在得不到適當的回應之後，謝景貴只得發函給紅新月會德黑蘭總部請求協
助。當天下午德黑蘭總部來電，應允接收毛毯的部分，舊衣部分將再行評
估。至此，物資的處理方得到初步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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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資從台灣迢迢運到伊朗，再進出海關
、經內陸運輸等過程，本身就有一些難以
掌握的不確定因素，這也是國際賑災的困
難點。」謝景貴表示，為了讓流民們能儘
快拿到衣物，安然度過冬天，事前的運送
行程預估太樂觀了；而在溝通物資處理的
過程中，也確實感受到紅新月會的細心，
「他們將難民營管理的非常完善，很感恩 |
他們為流民們所做的一切。」
因長期內戰與乾旱等人禍天災頻仍，阿富汗超過五百萬人民被迫離開家園
；九一一事件後，為躲避戰火，又增加了百萬以上的流民。為關懷流離失
所的阿富汗人民，慈濟去年十一月，分兩路進入阿富汗勘災，今年元月初
即進行物資發放，一路由北部的烏茲別克邊境進入；一路由西邊的伊朗邊
境進入。兩路同樣遭遇物資延誤的狀況，所幸北線物資在發放前及時運抵
；西路物資則委由伊朗紅新月會發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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