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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帆 班達亞齊重新出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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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文╱劉雅嫺 攝影╱顏霖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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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愛進南亞•真情膚苦難——印尼亞齊】
浪花激上石礁，海岸線分割了海與陸，
但切不斷班達亞齊人與大海的關連。
陸的這一頭，
荒蕪的田地、破損待建的家、
衝上屋頂的船隻、穆斯林長老的墳塚……
海的那一邊，船隻寥寥無幾、港口斑駁殘破，
另謀生計還是堅持祖先留下來的本事？
在漁人們心中拔河——
愛它、怕它，卻也需要它，所以終究重回了它的懷抱。
無論如何，他們沒有忘記自己是海的子民：
在人生之路，重新揚帆、重新張網，勇敢出航！
乾淨整齊的幹道、路旁行道樹一身翠綠，一種寧靜與安詳的姿態，靜靜地
籠罩這個城市——印尼亞齊省首府班達亞齊（Banda Aceh）。
這樣的氣氛，令人迷醉，也讓人幾乎忘了這裏曾經遭受過的巨大破壞；不
過一處以布條拉開的封鎖區，將我們拉回了現實，因為那條區隔，代表了
城市中一個埋葬海嘯往生者的萬人塚。
此時此刻的班達亞齊，不再有爭戰與衝突，沒多少人會在乎是否要爭取獨
立、誰執政掌權，他們心中關注的唯一，是如何重建家園。
幾條主要幹道的狼藉大都褪去、恢復以往光彩，只除了一些無法動搖的「
紀念品」——
一艘巨型輪船停泊在距離海岸五公里外的路面上，船頭的「PLTDAPUNG
1」字樣依舊清晰，船身兩側還留有當初在水中附生的青苔和貝類；龐大
的船身重重地壓垮了房舍與車輛，明白地告訴眾人，它是如何被大水帶來
這裏、留在一個尷尬的位置上，成了一個「觀光勝地」。
「沒人移得走它。」一旁的居民說，他們打算留下這艘巨輪當作海嘯的「
紀念品」。「而且，現在附近住家都靠它來發電！」原來，這艘船的發電
設備完好無損，適時發揮功效，讓它可以理直氣壯地留在這裏。
另一個海嘯「紀念品」——停泊在一棟屋舍上頭的一艘船，屋主特意在一
旁寫上「不要破壞」，提醒大家維持現狀。
班達亞齊居民恪守伊斯蘭教規，連法律都是遵行伊斯蘭教律法，而有「第
二個麥加」之稱——位於沙烏地阿拉伯的「麥加」（Makkah），是伊斯
蘭教的聖地，信徒每日祈禱時，都必須面向麥加的方向。
信仰的虔誠，讓班達亞齊居民深信這一切都是「真主的旨意」，包括這些
意外造成的景象，「正是真主要告訴我們真理的痕跡。」居民愛爾華（
Irwau）這樣說。
往海岸線靠近一點，我們在岸邊約三公里處停下腳步。其實也無須再前進
了，因為從這裏張望過去、直到海水拍打的那一切，完完全全是一片廢墟
，那平整的姿態著實令人害怕、更教人欷歔。
這一片荒蕪中，一幢臨時搭建起的亭子吸引了我的目光。原來那座亭子旁
邊，是他們心目中最崇高的穆斯林長老的墓園，如今這方安息地雖然凌亂
，但卻被恭敬地圈圍起來；眾多穆斯林仍舊會來到這兒，誠心地禮拜祈禱
。
「我們一定會為長老們重建這裏！」頭戴伊斯蘭帽的男子這樣告訴我。但
是他也說，長老墓園是尊貴無比的地方，要原地重建還是另覓他處，需要
從長計議。
虔誠跪地祈禱的他們，口中誦著我無法了解的阿拉伯經文，但從他們堅定
眼神中，我看到了他們向神祉許下的承諾。
海嘯過後，班達亞齊四個月清出的垃圾量，根據統計已達過去十年的總量
。市中心附近Kampung Jawa區是班達亞齊最大垃圾場之一，佔地十二公頃
，一九八六年啟用；海嘯後迄今，每天都有堆積如山的垃圾待處理。
「這麼龐大的垃圾量若不認真處理，我們擔心會引發傳染疫病的流行。」
班達亞齊衛生局主任蘇夫迪恩（Saifuddin）表示，「以前我們的服務範
圍僅在市區，現在卻必須擴大到整個市郊，工作加倍、人力吃緊，尤其缺
乏載運車輛及大型機械。」
所幸後來獲得約十家國營企業及UNDP（United Nations Development
Program，聯合國開發計畫署）的支持，提供千輛次的卡車及大型機械，
大大提升了垃圾處理的效率；政府也增加雇用一百五十人做清潔工作，每
人每日薪資約有三萬印尼盾（約台幣一百元），也算是「以工代賑」。
此外，垃圾場總管理阿穆索里（Amutholib Ahmad）表示，垃圾量變多，
也意外地提供新的生計——很多人災後失業，因此來垃圾場討生活，撿拾
資源回收物去變賣，像廢鐵、石頭、木材、塑膠等。
「不論海洋曾經給我們什麼樣的傷害，我們終究得回到大海的懷抱；尤其
是一生靠海吃飯的我們。」三十七歲的魚販古斯菲迪（Gusfiadi）說。
這群海洋餵養的子民，沒有轉業也沒有跑去打零工，對於重回大海雖然仍
心有餘悸，但他們還是跨出了第一步。
清晨，船隻緩緩出航；直到黃昏，滿載漁獲而歸。岸邊早有魚販等著，打
算以一個好價錢拿到新鮮的魚蝦。古斯菲迪把剛上岸的魚類大致分類排好
便開始叫賣，不一會兒，幾位印尼軍人來到攤位前，雙方稍微討價還價了
一下，大部分的魚就被裝上車。「軍隊的消耗量大，和他們做生意最好！
」他笑說。
賣魚已十多年的古斯菲迪，想起海嘯前這裏熱絡的情況，不免感慨。「以
前一天可以做到五十萬到一百萬盾的生意，現在最多大概只有十萬盾（約
台幣三百三十元）。」
過去，每到黃昏，這兒總是擠滿做生意的攤販，人潮更是來來往往，「但
現在啊，還不到當初盛況的百分之五，生意大不如前……」回憶，使他陷
入沉思……
幾個男人蹲坐在一旁，一人手持針線、另幾人拉網固定，他們正針針修補
破網；其中，二十五歲的穆屈塔（Muchtar）說：「我們沒別的希望，只
期望有人能幫忙我們打造幾艘船隻，重整這個賣魚的市場。」大浪毀了他
們的船，連港口也受損；捕魚的工具和乾淨的買賣場所，正是現下他們最
需要的。
三十五歲的阿古伊（Aguy Tarmizi）則說，從他們好幾代前的祖先開始，
一生就注定永遠得跟大海搏鬥，「我們是住在海裏的人家啊！」
望向斑駁殘破的港口、寥寥無幾的船隻，我相信這些困難都動搖不了他們
試圖尋回過往的決心，因為他們已經重新揚帆、重新張網、重新回到了海
上，相信也逐步走出了悲傷。
有些人離不開海洋，卻也有些人選擇遠離海洋；像搬遷到仰度（Jantho）
慈濟帳棚區的居民。
仰度距離班達亞齊市五十二公里、約一小時的車程。當初在印尼政府建議
下，慈濟在這裏興建了一千八百頂帳棚，供災民安身。
搬來這兒的人多在自家附近栽種蔬菜，他們說這樣至少可以省下一些買菜
錢。大人也在空地上為孩子蓋了幾座鞦韆；簡單的木板、纏上麻繩，再挑
選一株強壯一點的樹木，就成了孩子們的遊戲天堂。
年長些的孩子更發揮創造力，自己製作玩具。「我們從海嘯過後的廢墟裏
找到這些材料。」十歲的瑞齊（Riki Anjay）和普羅納馬（Purnama
Suhardi）回收木材，以尺丈量，用鋸子做成想要的形狀，將成型的板子
以釘子固定，就這樣做成玩具卡車……創造力實在令人激賞。普羅納馬說
，他們不用再跟父母要錢買玩具，而且在創作的過程中也得到很多樂趣。
樂觀的天性，有著孩子的天真，卻也摻雜了對成人世界理解的懂事，這就
是經過災難考驗的成長吧。
一隅，海妮（Henny Yusmani）正為她的女兒吟唱搖籃曲，歌聲嘹亮清晰
，充滿慈母的愛憐。她告訴我，雖然房子在海嘯中毀了，丈夫沙瓦（
Syahwal）也受了傷，「但至少在丈夫能工作前，我們有個安全的地方安
身。」
海妮還有一個未足歲的寶寶，寄放在妹妹家；現在她打算把寶寶接回自己
照顧，一家五口就團圓了。
海妮還告訴我，她剛才唱的是伊斯蘭最傳統的搖籃曲，代表母親無限的祝
福與期待。問她歌詞是什麼？她但笑不語，輕輕唱起——
寶寶，乖乖睡，
媽媽希望你睡得香甜；
希望你在夢裏平安健康地長大，
將來成為有用的人。
寶寶，乖乖睡，
媽媽希望你睡得安穩；
在我們的祝福與期待下，
快樂地成長、不再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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