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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鄉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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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文／賴怡伶 攝影╱顏霖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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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筆記】
漂亮的五官輪廓，眼色似琥珀，即使泥沙稍微污了臉，笑來仍是燦爛的；
比起被生活折磨得蒼老的青壯年，
他們的年歲還藏在對萬事好奇的大眼裏。
因為少見外來客，他們不是楞楞地看著我們，就是帶著笑遠遠望著，
雖然如此，娃兒們很快卸下戒心，
要我們陪著玩，或者扮鬼臉吸引攝影記者注意。
這便是在甘肅東鄉縣採訪時，印象最深刻的風景之一。
【大地的孩子】
國小一年級學生穆全龍，告訴我們趕羊的技巧。
他只比羊兒高一點，卻是羊群們的總領導，颯颯颯三步就趕著羊兒上高山
，手扠著腰煞有介事；丟土塊、嘴碎念、腳斜踢，趕羊伎倆一點不含糊。
羊四散，揪著嘴吃草，穆全龍在田埂上散步，或索性倒在土坡上，哼唱起
歌來了。嘹亮的歌聲在高冷的空氣裏十分透明，響徹山村。
羊兒愈走愈越遠，給穆全龍看見了，氣沖沖跑來，在高高低低的田邊上怒
聲趕羊；羊嚇著，竟顛下田邊，穆全龍也跟著跌下落差一公尺餘的田埂，
躺在地上，不動。
「你沒事吧？」大家著急了，擔心地問。他大字型躺著，望著透藍的天，
一分鐘後忽然坐了起來，又氣呼呼地繼續趕羊。
羊群走著、走著，就這麼循著路回家；於是穆全龍像是忘了羊兒，漫步來
去，或躺在敞地繼續哼歌。
這就是水家村的孩子，大地的孩子。
過去在東鄉，只有經濟富裕的人家才養得起綿羊，如今幾乎家家戶戶都養
羊；圈養的羊兒吃乾草堆與玉米稈，放養的則在山壁上下、田裏來回挖草
根、馬鈴薯根吃。
一頭羊羔約養了兩、三個月就可以賣，以體重計價，一百五十元人民幣（
約台幣六百元）起跳，羊皮、羊毛和羊肉……幾乎全身上下都有經濟效益
。
養得羊愈多，代表經濟環境也不錯。
【兩軍對峙】
龍泉鄉的一處山路，驢子站在山坡上，一動也不動，靜止得連鼻翼也不掀
，令人懷疑牠是否是塑來的雕像？山坡的另一頭，兩頭羊並肩走來，往驢
的方向移動，放慢腳步後站定。
兩軍對峙了半分鐘，忽然，驢子抬起前蹄往前追跑，羊兒嚇得拔腿逃去，
頭也不回。
豈知驢子只是做做樣子，追了幾步便停，繼續牠的雕像生涯。
「人趕羊，人趕驢……驢趕羊！這就是東鄉的生態！」我們在笑出淚水的
當下，也意會到──在東鄉生活好轉後，人的生活由窮苦轉富足，而天地
依然以和諧趣味的方式，繼續延續著。
驢子是東鄉最基本的馱獸，處處可見，大約千元可買一頭，背負重物、挑
水、犁田、碾玉米都靠牠。
驢子性格沉穩，四腿粗壯能走山路，但發起脾氣也拗，且因體型小，力氣
較弱。經濟更發達點的東鄉人，則會買體型高大些、價格也貴一點的騾子
或牛來馱物耕種，但仍屬少數；能買得起三輪車載運貨品者，則是極富有
之戶。
【彎彎山路是歸途】
東鄉男人騎著摩托車往山上走，這是他回家的路途。從這段靠近劉家峽水
庫的董嶺鄉、考勒鄉山路，更能深刻體會「大山環河、土地乾涸」的感受
——打轉的山路沿著山腰一路上，到了山頂，卻望見一邊是煙波浩渺的水
庫，另一邊坡上只長著短短的乾草，布滿密密麻麻縱橫的牲口腳印。
山路朗朗，有國畫家乾筆皴擦出的蜿蜒壯美；人在其間，卻有家迢難達的
孤寂感。
【集雨場好用途】
來到三嶺村的馬忠家中，志工照例打開沉澱池蓋子，勘驗工程品質，卻發
現裏頭竟塞滿了溼泥，「這池子是拿來沉澱雨水的，塞滿了泥就無法過濾
啦！」志工從未看過這種情形，圍觀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東鄉
話，聽不懂。
馬忠一邊鏟泥，一邊透過翻譯解釋著，因為這個水泥蓋成的集雨場太好用
了，又平又乾淨，所以他常在場上晒穀子，或拖著驢碾穀子。「驢拉著碾
輪走過其他地方都沒事，就是經過這塊啊，驢蹄踩到蓋子，被發出的空心
聲音給嚇著，索性就不碾了！」
馬忠覺得很困擾，想來想去就想到這個辦法，把沉澱池用泥填平，踩到就
沒聲音了。等到下雨時再把泥挖出，就又能用來濾水。
我們聽著，一邊覺得真是聰明，一邊又想像著，被嚇著的驢是個什麼樣子
？
【醫藥難】
我們拜訪了由韓國慈善會援建的春台鄉北庄灣衛生所，所裏有兩排藥櫃、
兩張病床以及簡單的桌椅——這在東鄉縣算是設備不錯的衛生所，全鄉人
都靠它。
一張病床上躺著一位婦女，因上呼吸道感染而全身無力，打了三天點滴花
了六十元（約台幣兩百六十元），預估治癒需要一百元，等於她一個月的
收入，所以她說：「若再不好，也得回家裏工作。」
衛生所所長兼醫師王武海說：「東鄉人常鬧腸胃病，只好等它自己慢慢好
，或用些土藥方權充一下。有時候病急了得看，但醫藥費欠著，等收成時
再還。」即使村民籌出了醫療費用，但所裏缺乏化驗的儀器，也沒有通東
鄉話的醫師，重症還是得往外求診。
一個兩歲的孩子先前給跌下床，幾天來發燒哭鬧不止，才由父親與孩子的
表姊抱來求助。王武海看了看，卻說不成了，可能有腦部瘀血，得要送往
縣城裏做檢查。
我們離開時，愁容滿面的這家人站在路口等往縣城的公車。孩子的病能不
能治好？我們都在祈禱。
【品味東鄉味】
水家村村長宴客，地點就設在他家庭院的土牆下。從水家小學搬來的孩子
桌椅坐起來剛好，滿桌都是東鄉人在開齋節慶才會享用到的傳統食材。
每人一大碗的，是當地常見的酸麵片，薄薄的麵片摻上紅椒、青芹；其中
又大又黃的圓餅，正是開齋節才吃的「油香」。
東鄉人平日的主食，是畫面右上角的大塊馬鈴薯，用火燜熟後沾著薄鹽吃
。
東鄉主產玉米與馬鈴薯，玉米晒乾了磨粉用，玉米稈則切碎餵牲口；秋收
馬鈴薯後，部分收入土窖裏供每日食用，其他的賣往市集賺點薄錢；極少
數的人才能常常吃到小麥粉做成的麵食。
每到東鄉一家一戶，我們都被請進屋裏喝一杯茶。
雲南春尖茶的香味悠悠飄散，戶長不時添水直到杯已滿盈，一面盛上濃濃
笑意。就在這過程中，我們感受到語言隔閡不了的濃厚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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