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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撿小白球開始 陳桂珍的日與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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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文／凃心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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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爾夫球場，翠綠草叢間，
客人喝完即丟的飲料罐、廢棄的小白球靜臥著；
「桿弟」陳桂珍，從工作場所開始做環保，
無分日與夜，十七年如一日……
一早與陳桂珍聯絡，確認採訪地點；看看時間，約莫再一個半小時才能到
她新竹新豐的家。「不好意思，耽誤了你的時間。」
「沒關係、沒關係，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在家做環保。」電話那頭的她，
還不忘推銷環保的優點：「你看，做環保就是這麼好，隨時隨地都可以做
。」
原本以為，「在家做環保」只是普通的回收，沒想到現場一看，規模還真
不小。占據屋內屋外的回收物都被整理收納得規規矩矩，一個個麻袋和黑
色塑膠袋整齊地排放在牆角，較大型的物件上下疊放，毫無骯髒雜亂之感
。
「回收站就在我家，我隨時可以做；而且每天晚上都會有志工來整理，當
然乾淨啦！」她一邊說著，一邊將從高爾夫球場撿回來的滿袋寶特瓶，從
後車廂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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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爾夫球場上，客人舉桿奮力一揮，白色小球在藍天綠地間畫出一條美麗
的拋物線；視線從球的落點滿意地收回，隨手拿起礦泉水仰頭一飲而盡，
晶亮的透明瓶隨即落在一片綠地上。球友們拿起球桿帥氣地比畫，打算再
來一記好球。
頂著烈日，推著球桿袋隨著客人一桿一桿往果嶺移動，陳桂珍做這份桿弟
工作已有多年，早已熟悉這裏進行中的一切，這回卻盯著那個剛被丟棄的
寶特瓶，思緒奔湧著。
民國七十九年間，她聽聞證嚴上人說：「用鼓掌的雙手做環保，愛護這片
大地。」她有著滿心響應的熱情，卻不知從何做起；但此刻，她似乎知道
該怎麼做了。
終於熬到這場球賽結束，趕忙收拾好一切，直奔到球場老闆面前，還沒來
得及喘口氣，臉上洋溢著興奮，「我們在這裏做資源回收好不好？」陳桂
珍說，只要老闆能同意，自己一個人做也沒關係。
看她那麼認真，老闆不禁開她玩笑：「好，你既然說了就要好好做，不要
偷懶喔！我可是會檢查的。」只見陳桂珍那般豪氣再度展現，直說：「那
有什麼問題，儘管來！」
◆幫師父做好事，做好事幫大家
在等候客人推桿的時候，耐不住閒的陳桂珍彎下腰，將地上的瓶罐往包包
裏塞。有回，被一位日本籍客人看到，皺了皺眉，指著她提醒說：「你是
桿弟。」陳桂珍趕緊恭敬回應：「好，好。」
但不一會兒，來到下一個定點，看到滿地的寶特瓶，她又禁不住手癢，撿
了起來。客人以為她做回收是想要貼補家用，難掩怒顏站在她面前：「上
班時間怎麼可以做私事，這是怠忽職務！」
面對客人的指責，陳桂珍心中難免有些憂慮，突然想到包包裏放了幾本《
慈濟》月刊，剛好有關於環保志工的報導。於是她拿出月刊，指著報導上
的照片說：「我在做跟他們一樣的事。」再翻到有上人法相的那一頁說：
「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要幫這位師父去救濟別人。」
沒想到這位日本人一看到上人的照片，竟露出喜色，雙手捧著月刊，「我
知道他！我跟他見過面，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師父。」朗朗笑容外，還摸了
摸陳桂珍的頭，直說：「很好，很好！」
事隔多年，每想起這事，陳桂珍還是很感動，「這給我很大的鼓勵，激勵
自己一定要做得更好。」
最初，她用機車載回收物回家整理；後來數量愈來愈多，於是在汽車駕訓
班推出折扣優惠時，繳了錢去學開車。
有了小貨車可以載回收物，她的「野心」也愈來愈大。她帶來幾個大麻袋
，放在球場的垃圾桶周圍；每回下班後，總可見她蹲伏在一片空曠翠綠中
，撿拾滿地的空瓶。待大麻袋滿了，就扛起大袋上車，滿載而歸。
指著塑膠桶裏滿滿的高爾夫球，陳桂珍說，有些是球友不要的，或是她在
球場邊撿到的界外球。狀況好一點的可以賣錢；稍微有凹凸缺陷的，便送
給客人練習，充分發揮物命。
偶有人會取走袋裏的回收物。我問陳桂珍，又是彎腰又是流汗的，撿得那
麼辛苦，就這樣被人拿走了，會不會很不捨？
可她一點也不在意，「我們做環保不是要貪那幾塊錢的回收金，本意是要
用來幫助人；會來拿這些的人一定是有需要，能夠幫得上他們，這樣很好
啊！」
◆一句「我來」，勇於承擔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街上路燈亮起。傍晚七點，我們才剛用完餐，就有人
透過紗門向陳桂珍打招呼。沒來得及洗碗筷，她套上拖鞋就往門外跑，急
著將電燈打亮，好開始今天的夜間環保。
陳桂珍是新豐鄉第一位慈濟環保志工，除了在球場回收空瓶，自家新居落
成後，更將門庭前的空地提供出來作環保站，嶄新的地面一下就被回收物
給填滿。
看她這樣，難免引來好奇；了解來龍去脈後，有人默默走開，有人拿回收
物過來，也有人會蹲下來幫她一起整理。經過幾年來的發展經營，新豐鄉
的環保，從陳桂珍家門口拓展出去，十三個村鎮就有二十多個環保點。
開車載我們到各個環保點參觀的徐經洲驕傲地表示：「我們新豐可是環保
起家，每位志工都是從環保中『蹦』出來的，這裏可是名副其實的『環保
鄉』啊！」
民國八十三年受證成為慈濟委員的陳桂珍，志工們只要說起她，都會暱稱
她為「老祖宗」。「我們新豐鄉的志工就像是一串粽子，而『老祖宗』就
是最上面的那個結，把我們串在一起。」徐經洲說。
「她是我們的肩膀、我們的依靠。」甫接協力組組長一職的楊碧珠，對於
要承擔大任感到相當慌亂；但陳桂珍的一句「你安心做，我來當你的副手
」，頓時讓她生起信心。
每逢開會、訪視慈善個案，陳桂珍都會開車接送楊碧珠；排醫院志工時，
許多人都會搶著跟陳桂珍排在一起，「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只要她待在
我們身邊，大家就覺得充滿力量、信心飽滿。」楊碧珠說。
若有人臨時有事，無法出來做志工，陳桂珍總是第一個衝出來補位；別人
做不來的，她也是二話不說一肩擔起。
某次活動要演一齣短劇，需要一個言行粗魯、外形鄉土的角色。看大家躊
躇著，她想也不想地跳出來豪爽應允：「我來！」舞台上，她褲管一高一
低，張嘴咀嚼，時而扭腰、時而跨步蹲著，一點兒都不在意形象；精彩的
演出，博得滿堂喝采。
有回到一個社區訪視個案，看到滿地雜紙與瓶子，陳桂珍嘆了嘆氣說：「
如果這裏也來做回收，該有多好。」這個想法一直記掛在心，後來遇到颱
風，球場放假，她拿起隨身的包包，邀楊碧珠：「走囉，我們去那個社區
，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承擔推動環保！」
楊碧珠接到電話又是笑又是抗議：「你怎麼連颱風天也不放過啊！」
◆把垃圾變寶貝，客廳充當惜福屋
扭開寶特瓶瓶蓋，沒有預期中的壓扁動作，只見陳桂珍將瓶裏的液體倒入
另一個較大的瓶子裏。不一會兒，大瓶裏有礦泉水、果汁和運動飲料，「
這也是資源，與其倒掉，不如拿來澆花。」她解釋如何將有用資源回收再
利用的同時，也不禁搖頭嘆氣，「現在的人啊，太浪費了！像這個運動飲
料，一瓶就要五十元，三分之一沒喝，不就是白白將十六塊錢丟掉嗎？」
瓶瓶罐罐都弄好了，她轉身處理一台廢棄的電風扇。翻翻看看，沒多久就
將風扇移離雜物堆，因為還可以用。她自豪地說，自從做環保之後，家裏
從來不用買電扇，光是撿人家不要的來修就夠了；有次她還留下了一台沒
有前蓋的風扇，「它的功能很正常，只是沒有蓋子，小心手不要捲進去就
好了。」
除了風扇、床墊、椅子、腳踏車，別人不要的棉被，她也會洗乾淨收起來
。「我們把可以修的修好、洗乾淨，這些物品都可以送給有需要的人。」
客廳的電視櫃上，地藏王、觀世音、釋迦牟尼佛及聖母瑪利亞各種神像都
放在一塊。「被人丟掉的神像實在太多啦，我還請了一尊木雕的佛像到分
會供養呢！」
典雅斑斕的玻璃花瓶、陶瓷芭蕾舞者女孩……多得數不清的小擺飾，擠滿
了客廳左右兩邊玻璃櫃。一尊戴著紅色頭盔的娃兒吸引了我們的目光，「
這不是大同寶寶嗎？」胸膛上寫著「七十」的綠色編號，透露著它的年代
，我們笑說這拿去賣肯定很值錢。她不以為意地說：「喜歡就帶走！可惜
沒有適當的地方，我實在很想要有個惜福站，讓喜歡這些東西的人把它們
都帶回家。」
◆生活不計較，只計較水資源
「頭家，這香蕉怎麼賣？」陳桂珍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一串串黃澄澄的香
蕉，那香、甜、結實的口感，是她的最愛。
「最近有比較貴喔！」老闆貼心地提醒著。
盤算著香蕉價錢比以往貴上快一倍，毅然將手中那串香甜放下，摸向旁邊
的番茄，挑了一大袋不過二、三十元，夠吃好幾天。
「我是愛吃香蕉，但也不是非香蕉不可。番茄跟芭樂最好了，一年四季都
便宜；不像櫻桃那麼貴，小小一籃就好幾百，叫我買，唉唷，我怎麼下得
了手啊！」她的精打細算透露出率真的個性。
「她這個人啊，就是簡樸！」談起陳桂珍的日常生活，楊碧珠這麼形容。
常常為了節省時間，一杯五穀粉加牛奶就能打發一頓早餐，中餐也只是一
個饅頭就解決了。「對我來說，東西不用太精緻，能填飽肚子的都是山珍
海味。」
不在乎吃的是否山珍海味，卻對水資源滴滴計較。
她在洗衣機出水口接了一條水管到水桶裏，利用這些回收水拖地、澆花，
「洗菜水很乾淨，我都拿來洗碗；洗米水拿來澆蘭花最好了，養分很夠。
」
「有一回，兒子聽別人稱讚我們家省水有方，驚訝地問我：『我們家五個
人，兩個月水費真的才兩百多？』」陳桂珍說，她的節省之道不會影響到
生活品質，也不會叨念家人要如何做，「我不會用『說』的去勉強別人，
而是要用『做』的，讓他人跟進。」
兒子現在也跟著她做環保，有時候朋友會以此來笑話他，看到地上有可回
收的東西就會指著他說：「去啊，去撿垃圾啊！」
聽到這些話，兒子也不生氣，總是一副老成模樣，「你懂不懂啊？什麼垃
圾？」拿起地上的寶特瓶，告訴他的朋友：「這是環保，是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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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開心地摘採樹上成熟的芭樂，啃咬著鬆軟的土芭樂，白心芭樂、紅心
芭樂，小小一顆芬芳四溢，連鳥兒都來跟我們分享它的香。
陳桂珍家附近這塊僅僅一分半的地，百香果、香蕉跟桑椹結實纍纍，除了
供佛，也給環保志工們當點心；尤其一到夏天，桑椹熬煮後用冰開水沖泡
，就成了清涼解暑聖品。只要志工們有空，就會來打理，澆澆水、除除草
，果實若成熟了就採收；雖然地是陳桂珍的，但大家都能自由使用。最近
還種了絲瓜跟茄子，賣得的錢買了一台數位相機，專門記錄在地環保志工
的活動。
談笑間，陳桂珍拿出「遺體捐贈卡」，磨舊了的卡片透不出亮光，顯示它
的年代久遠。她用輕鬆的方式說服家人：「你們只要把我帶回花蓮慈濟醫
學院，就什麼都不用管啦！多輕鬆啊！」
「你不怕嗎？」我問。
「怕啥？死了都沒感覺了，還怕在身上畫刀啊！」拍拍胸膛接著說：「這
也是做環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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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靈豐收 環保「富」作用
◎撰文／謝菀芝、戴髟庭
新豐鄉的環保版圖，從陳桂珍一個人默默做起，
如今十三個村鎮拓展出二十多個環保點。
對許多人來說，環保站不僅是惜福、造福之地，
也是療傷、重生的地方……
踩壓寶特瓶的嗶剝聲響，為寂靜的夜晚添上輕快的音符，「垃圾、垃圾，
不通黑白倒……」招喚厝邊頭尾出來做環保的歌聲，在建興社區緩緩流動
著，又到了每週三傍晚的環保時間！
「剛開始也會不好意思，不敢這樣提著錄音機走動播放。」慈濟環保志工
溫玉梅話說從頭。新豐新庄子的夜間環保最早是在公園，邀請居民散步時
，順便把家裏的回收物帶來，一同整理分類。後來廣受認同，志工趙勤提
供空地作環保站，匯聚起眾人愛惜大地的力量。
「左鄰右舍在茶餘飯後總會來公園走走，順便來做回收，我就是這樣加入
的。」從不缺席的曾碧蓮說：「我沒有上班，生活重心就是家庭。現在，
沿著步道看到垃圾，我就會隨手撿起。」做環保，不僅讓她把腰放軟，還
加入慈濟見習委員行列。
林心慈則回憶著那曾經難堪的心靈，「受傷後都不想出門，只會胡思亂想
，不知道什麼是快樂？不知道如何出來面對人群？」
「還好我看了大愛台，又有劉松月師姊和楊碧珠師姊的陪伴，才在環保站
找到自己的一片天空。」擦滿慈濟面霜的臉上綻放出幸福的光，林心慈說
：「我現在會對人笑了，先生和孩子也不再那麼替我擔憂了。看到連回收
物都能夠再生利用，讓我更加珍惜生命。」找到生命意義的她更發了好願
：「希望當個提燈照路的人，讓像我過去一樣躲在角落的人，也能勇敢走
出來！」
「我要感謝那個說我不可能做到的人。」劉松月笑說，憑著這句話，才有
衝勁不斷做下去。每天清晨五點就來做環保，滿滿的回收物讓她來不及想
起身上的病痛，「以前每星期要打兩次干擾素，醫師斷定我活不過五年，
可是現在已經八年了，不但不用再打針，還愈做愈健康！」
「這塊福地不僅是療傷地，也讓我們愈做愈勇。」「投入回收工作後，不
僅結識了多位好朋友，還可以邀人加入行善行列！」每週至少有二十幾位
社區志工來環保站，以實際行動愛護家園。不輕忽自己的力量，慢慢累積
也能影響深遠，志工們的歡聲笑語唱和著善行，持續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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