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濟傳播人文志業基金會




咫尺幸福
2013-07
  【自序】茉莉花開
  沒有過不去的苦——陳夙雰
  梨園如夢令——唐美雲
  接棒——靳秀麗
  紅塵唱清音——殷正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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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棒——靳秀麗

雙親相繼離去十多年來,
他們給我的愛不但沒有消失,還與日俱增,
尤其接下媽媽的慈濟棒子,
更指引我走上正確的人生道路。

 

母親節和父親節,是為人子女表達對雙親崇高敬意的日子。然而,這兩個節日對我而言,除了無盡的感恩外,還有深深的懷念、不捨,甚至傷痛。

一九九九年母親節當天,我親愛的媽媽撒手人寰;第二年的父親節,至愛的爸爸也永絕塵世。雙親相繼離去,十多年來,他們給我的愛不但沒有消失,還與日俱增,尤其媽媽的恩澤——接下慈濟的棒子,更是照亮我生命的燈塔,指引我走上正確的人生道路。

 
媽媽的用心良苦

母親是慈濟第五二五號委員。她年輕時是一位事業成功的女強人,也是臺灣第一位銀行的女性課長;她是負責保管鑰匙之一的人,行長必須和她一起開啟金庫,銀行才得以開始營運。

我自小長得討喜,人見人誇,一直是受人矚目的焦點。與優秀的母親之間,似有某些情結,表面上客客氣氣,暗地裏隱約在競爭什麼似的,但和父親卻非常親暱。

在媽媽面前,我是規規矩矩的淑女;在爸爸面前,我是可以耍賴的嬌嬌女。因此,媽媽常常自嘆,也會為此「吃醋」。

我有兩個妹妹,我和大妹都考進私立小學;小妹沒考上,只好念公立學校。小妹因為過動,媽媽常被通知到學校懇談,後來甚至忍痛辭職,專心當個家庭主婦。

然而,媽媽不能適應單純主婦的生活,到處參加活動,學烹飪、學攝影、學縫紉,還開了服飾店。就在那段時間,她認識石牌許多好姊妹,一起學才藝,也學佛法,還加入慈濟成為志工。

媽媽當年有幾位知己,常常結伴去訪貧、做香積,或者禮佛念佛。她們常來家裏聚會,只要一看到她們,我就自動「閃開」,不是溜出去,就是關在房間裏。

媽媽希望我接觸慈濟,我卻很生氣,認為宗教是老人家的事,她去參加我沒意見,但不要叫我去。我不只消極抵抗,甚至極力反對:我不想做的事,不要勉強加諸在我身!

到了適婚年齡,我抱持不婚主義,媽媽起先很擔心,後來她妥協了,只要求我:「不結婚沒關係,但你要進慈濟,慈濟有法親,我才放心。」當時我無法理解,許多年後,我終於了解媽媽是多麼愛我,多麼用心良苦了。

 
初生之犢不畏虎

中興法商學院統計系畢業後,我不甘只做貿易公司的商業祕書,而應徵上溫蒂漢堡的公關人員。有一次我策畫了一個活動,向大家介紹這個美式食品,全程用英語解說,雖然說的不是很流暢,但我的熱情和態度,卻深深引起一位來賓的注意。

那人是中華電視公司的節目製作人,我沒有立刻答應他的挖角,因為我已考取中廣海外部的播音員。在中廣試用三個月,正式納編時,我又離職了,因為我想做電視,挑戰自己。

爸爸沒意見,他總是尊重我的決定;媽媽則大力反對,她認為放棄中廣那麼好的工作太可惜。

我去了華視《放眼看天下》當執行製作,那是公共電視的前身「廣電基金」的節目,介紹世界各國的文化歷史、風土民情。當年還沒有開放觀光,要出國不容易,而我的工作就是到世界各地,多麼難得的機會啊!那年我才二十出頭,又完全沒有電視從業經驗,就和攝影師兩人一起闖天涯。我從提企畫案、編製預算、與駐外辦事處聯絡,甚至交通、食宿、採訪行程都要安排掌握。現在回想起來,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初生之犢不畏虎。

再縝密的計畫都會有變化,班機誤點、氣候不佳、行李搞丟、雨林太潮溼以致機器當機……狀況連連。一個備受呵護的嬌嬌女,突然要獨自面對未知又複雜的世界,還要扛起節目成敗的責任,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返臺回到家,父母就是我宣洩的對象,我亂發脾氣,無理取鬧,就像是一個任性的小孩。又要出門了,我在心裏吶喊:我不想去!但又不能說,只胡亂地又哭又鬧,弄得雞犬不寧。

爸爸莫可奈何,任憑我鬧;媽媽很心疼地說:「女兒跟我發脾氣,是跟我撒嬌。」父母的包容和撫慰,給我很大的力量。我是感性、浪漫的雙魚座,但高難度的工作讓我變得務實。我從一次次的失敗、考驗中,淬鍊得成熟、幹練,更有勇氣接受挑戰。

我是執行製作,負責採訪、撰稿,當時沒有演員證或主持人證,不能在節目中露臉。但攝影師怕畫面不夠,所以要「儲備」一些來墊時間,他要我入鏡,拍我駐足、仰頭或背影、或側臉,因此在節目中偶爾可以看見我的身影。

節目受歡迎,畫面中那個高挑的神祕女孩讓人更好奇,她是誰呀?老看不清楚她的臉,信件湧入華視,我的人氣漸漸旺起來。

經驗累積,工作上的難題已不是難題。每次回國,我都充滿期待,事前都會寫信向父母「點菜」,爸媽也會在我回家時,做我最愛吃的讓我解饞。爸媽準時收看每一集的《放眼看天下》,還錄起來收藏。

節目得了金鐘獎,主管開始注意到我。當華視要開闢晨間新聞找主播時,他們想到我。我從澳洲被叫回來,毫無經驗的我坐上主播臺,又是那句話:初生之犢不畏虎。

《放眼看天下》做了三年半,我跑了三十八個國家,眼界大開,我知道世界是如此的廣闊,對自己也有不一樣的期許。

 
晦暗中的一盞燈

一九八九年,臺灣的電視臺只有臺視、中視、華視三臺,每臺也只有四節新聞,而新聞部都是科班出身的菁英。我非科班,又毫無經驗,大家對我這「天上掉下來的女孩」很好奇,頻頻猜測我必有特殊背景,才能一步登天。

父親經營過農場和大理石工廠,最後在東元電機當人事主管,和傳播界沒有任何淵源。

花瓶啦!空降部隊啦!很多人都不看好我,甚至等著看我的「好戲」。新聞是現場播出,出錯不得,我沒有任何訓練就披掛上陣;就因為我不懂,所以不害怕。感恩與我搭檔的主播趙怡先生,鼓勵提攜,兩人合作順利又愉快。

我不必浪跡天涯,爸媽最高興,每天早早起床,把全家的燈打亮,默默看著我起床出門,再準時收看我播報新聞,是他們最安慰、最開心的事。

既然從事新聞工作,我在「科班」、「專業」的新聞人中始終感覺矮人一截。於是在一九九二年毅然請辭人人稱羨的主播工作,到美國紐約市立大學攻讀碩士,主修「廣播與電視管理」。

學成回國,自以為可以在工作上有更好的發展,想不到碰上政爭,幾位賞識提拔我的主管因為「非主流」的色彩,職位異動,而我也被波及,重回主播臺變得遙遙無期。

就在我回國第三天,爸爸因腹痛如絞送醫,輾轉就醫檢查,確診為「胃淋巴癌」,於是開始一連串的化療;沒想到半年後,媽媽也病倒了,她的肝病轉為肝癌。

父母雙雙罹癌,我又工作無著,人生似乎掉到谷底。然而我們一家人相互打氣,與癌共處。

賦閒的我正好陪父母就醫,蒐集資訊、和醫護團隊研究療程,旁人以為我們遇到最糟的境況,殊不知那段時間是我和父母最貼近、最親密的黃金時刻。

想回主播臺不可得,反倒是節目部來找我,想開闢一個溫馨的新節目——《點燈》,找我當主持人。

《點燈》一播出,反應非常好。不久我的案子就多到接不完,我南奔北跑,一個星期有七個節目。後來我成立了工作室,因為有過待業半年的經驗,只要有工作機會,連一個字五毛錢的稿費都願意寫。只是我不是當老闆的料,工作室還是收攤了。

一九九六年,趙怡先生籌組環球電視臺,我去當主播。環球的理想是專業人士治臺,拒絕財團介入,資金是邊營運邊募集,後來實在是燒錢燒得太厲害了,經營權拱手讓人。我們一群人黯然離開,投效到東森電視臺。

我在東森是主播兼節目組組長,曾經製作《臺灣亮晶晶》和《臺灣尚美》等許多節目,在一片罵臺灣的聲浪中,堅持報導臺灣各角落的好人、好事、好風光。《臺灣尚美》讓我榮獲「最佳文教節目主持人」金鐘獎,很多年,這個節目還一再被重播。

父母對我的表現,非常欣慰,鼓勵我做好的事、對的事。那段時間我都得很晚回家,他們一定準備好我愛吃的東西等我,我們一起談談笑笑,夜深了才就寢。

假日難得休息,我們會出去吃吃小館、散步、聊天。因為父母罹癌,我們和醫療小組催生了「癌症希望基金會」,在一次鼓勵病友勇敢抗癌的活動中,癌末的母親雖全身水腫,仍勉強穿上皮鞋,上臺獻花給當主持人的我。那一幕,感動了臺下所有的人。

媽媽在一九九九年母親節過世,很多慈濟人來幫忙,我接過媽媽的勸募本,答應她會接棒。

 
父親成為大體老師

二○○○年,總統大選前夕,政治風雲詭譎,東森開了一個政論節目《有話老實講》,每天晚上八點到九點現場直播,我擔任主持人。

三月,公司要派我到美國做幾場「海外華人全球觀點看臺灣千禧大選」的現場叩應。那時爸爸已經住進榮總加護病房,我每天下了節目就趕去醫院看他。爸爸病危,我又很珍惜到美國去主持的機會,正陷入兩難時,爸爸鼓勵我去,他說會等我回來。

果然爸爸用意志力撐著,我返臺後,看見爸爸很有進步,我不得不佩服他。更令我意外的是,爸爸寫了遺囑,簽了大體捐贈同意書,交代身後要當醫學生的「老師」。

八月八日父親節,爸爸圓滿了世間的緣,我們陪爸爸的大體到花蓮慈濟醫院,進行病理解剖。從國外回來的二妹不能理解為什麼要這樣做,但礙於是爸爸的遺願,也就接受了。

病理解剖那天,很多志工來助念,她們好意叫我們在外面等候,但是我堅持要陪伴爸爸,兩個妹妹緊靠著我,一起念佛。

看著爸爸被開膛破肚,用電鋸鋸開頭骨和肋骨,在佛號聲中,我絲毫不覺得害怕,只慶幸圓了爸爸的心願。我熱淚盈眶,感覺在參與一場極其莊嚴的儀式,生命已經昇華,燦爛得無與倫比。

解剖結束,爸爸全身又縫合「復原」。我們為爸爸更衣,發現他全身柔軟、臉色紅潤,嘴角還微微笑著。一直困惑的二妹感動莫名,終於接受這個安排是正確的。

沒有舉行告別式,我們在慈濟志工的協助下,辦了一場溫馨的感恩茶會。從此我加入慈濟,報名見習和培訓志工。

 
讓專業回歸真善美

二○○三年,我結婚、受證慈濟委員、工作安穩順利,一切看似美好,可是我的心裏一直有一股惴惴不安的感覺。

每天在編輯臺、播報臺,看到那些新聞,我都好難過。有幾次甚至想脫稿,向觀眾說:「你可以先關機二十分鐘,因為這裏都是燒殺擄掠的新聞;想關心國家政策、民生消息,等等再看吧。」

雖然我是主播兼製作人,但是礙於收視率,不得不向現實妥協,這樣又痛苦地過了兩年多。

二○○六年元旦,證嚴上人行腳到臺北,曾參與大愛臺的主持人都受邀共祝臺慶。午餐時眾人談論當今媒體亂象,與上人同桌的丈夫,就表示他不看我報的新聞,因為聳動的內容只會徒增社會混亂;王令一師兄則回應:「秀麗要早點回歸大愛臺才是。」

正好東森電視臺董事長張樹森也在場,上人就跟他說:「讓秀麗來大愛吧!」張董事長回覆:「我尊重秀麗的意見。」

當時我在齋堂外被告知裏頭的對話,內心還不知該如何回應,因為才剛簽了新約,對既有的名利還貪戀不捨。

不久,就發生了兩則令人遺憾的過度報導事件。先是一位大學生的新聞,被一再渲染、重播,當事人受不了壓力,上吊自殺;兩週後,一則國中老師的新聞,記者還是緊盯相關的人做採訪,當事人也是受不了壓力,燒炭自殺。

做新聞做到出人命,心情當然不好受,但是別臺都報了,我們「獨漏」也是很嚴重。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是「共犯集團」的成員之一,懺悔自責後,便下定決心「不如歸去」。

就這樣,我來到了大愛臺,天天歡喜,天天感恩。每天早上,我會跪在佛堂前,禮拜完佛菩薩,就跟爸爸媽媽說:「感恩您們!作為您們的女兒真幸福!」

【現代孝行】幫父母按摩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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