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樊彩云　攝影‧林炎煌

我用眼睛去捕捉天空的顏色，慘淡的陽光刺痛我的眼睛。誰能告訴我天空是什麼顏色？

十七歲的天空，青春而美好，我和她們每天討論紮頭髮好看還是短短的好看；我和她們會買很多女刊，研究怎樣減肥；我和她們偷偷溜到隔壁班看班草……那時候的天空，雲朵柔得像棉花糖，陽光下的我們笑靨如花。十七歲的我們，憧憬著美好的未來，編織許多甜甜的夢。那時的天空，淺淺的藍。

從藍到紫

五月十二日，一個祥和而寧靜的中午，天氣涼爽；那天的午休很香很甜，殊不知一場災難正悄然走來。

我只看到路邊一家宿舍的瓦正往下掉，平日安靜流淌的小溝，如海浪般翻滾……十多秒徹底改變了我的生活軌跡；我回不到以前的軌道，已觸碰不到天邊那淺淺的藍。

我看到路人驚慌的表情，灰煙四起，電線全落在地上，小鎮一片狼藉。我腦子空白，甚至不明白一路狂奔去學校的理由，或許只是單純地怕遲到。

到了學校，我們的教學樓去哪裏了？隱約中，我有聽到你們痛苦的呻吟嗎？那時候的我，不明白他嘴裏包著泥，大聲喊道：「我兄弟還在裏面！」不知道那一片廢墟正在摧毀著那群年輕的生命，正在埋葬著他們為青春編織的夢想。

操場上，大家抱在一起哭成一團。那時的天空，應該是紫色的吧？脆弱又神祕，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接下來，便是和其他同學手牽著手逃命，許多溫暖的擁抱也不能削減那脆弱的紫色。

無盡的黑

聽到第一個同學罹難開始，天空開始了無窮無盡的黑色，肅穆、沉重。黑色籠罩著，我們沒有看到一絲陽光。

疼痛，沒有眼淚的疼痛，我選擇轉移，逃避這樣的疼痛。我開始了繁忙的志願者生活，我的雙手磨起水泡，我的皮膚曬褪了幾層皮。我沒喊苦，也沒有喊累，只是很沉默的幹著。

黑色悄悄在心中醞釀，我害怕觸及，怕一旦打開，便有悲傷的氣息將我掩埋。

白色陽光

生活的第一縷陽光，應該是第一天來慈濟做志工時聽到的歌聲；原來在一片廢墟上，我們也能大聲唱歌，而且唱得那麼動聽、那麼響亮。

我似乎看到了希望，黑色有了移動的痕跡。師姑、師伯溫暖的微笑感染著我，他們的言語充滿了智者的味道，鼓勵我要勇敢向前；他們對內心的虔誠、他們對大眾真切地關懷，深深打動了我。

黑色已是殘留在天際的點綴，留下一片空白，待我塗鴉。

往昔的一切，迅速凝結，懸在半空，等待一個風起的日子，將它輕輕揉碎，失去的，就不能挽回。

我們不能忽略傷痕，把失去的，瀟灑揮別；把傷痕，偷偷藏匿起來。誰管他有傷，誰管他已不再完整，可是他仍然可以飛起來。我的生命突然變得珍貴起來，我會好好活下去，把我們的夢想延續。

記憶是如此擁擠，此刻就讓它停止瘋狂跳躍。陽光下，我看見我的顏色——一個乾淨的孩子，沒有悲傷，仰望天空，擦乾眼淚，繼續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