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林玲悧

菩薩道上不言老。
高齡九十一歲的陳赤珠以身作則，
展現絕代風華與翩翩氣度，
是慈濟最美麗的一頁風景；
兒子廖長州醫師跟隨母親腳步，
勇猛精進做慈濟，
行善也行孝。

無論散赤，抑是好額，惜情惜福，就是好命，」三年前，一場九九重陽敬老活動中，這首「感謝」讓獨居長者暫拋孤獨、病痛，露出難得笑容；「手捧清香舉頭看，知足的人，心內只有感謝……」這首歌，也唱出廖長州醫師的心聲。

當時，廖長州八十八歲高齡的母親陳赤珠也在慰訪老人的行列中。年初，她不慎摔倒，之後又因心臟不適住院，幾經折騰，才又逐漸恢復體力，母子能夠連袂出席慈濟活動。廖長州為獨居老人義診，陳赤珠表演手語，這讓事母至孝的廖長州心存感恩。

菩薩道上不言老，年高德劭的陳赤珠，舞臺上展現絕代風華與翩翩氣度，是慈濟最美麗的一頁風景。看到她脫離病痛，以優美姿態比畫手語，慈濟法親們都非常開心。

人文之美
陳赤珠的身教

數年前，我以社區志工身分優遊在慈濟世界，第一次聽到赤珠師姑的名號，是在二○○五年的社區歲末祝福。舞臺上臺中南屯區的手語隊演出精湛，引起一些討論：「赤珠師姑也上臺了耶！」坐在觀眾席中的我，聽得出這是一句讚歎。

終於決定轉換快樂志工身分，開始培訓委員，一向視手語如畏途的我，應培訓要求也乖乖學起手語；當年手語課中，赤珠師姑已經八十四歲高齡，身材仍挺直高挑，挽著整整齊齊的髮髻，臉上輕點淡妝，讓她更顯精神。

年紀少她將近四十歲的我，學起手語還左、右手傻傻分不清楚。經常上臺演繹的師姑，學來輕鬆愉快，神采奕奕隨著音樂演繹、擺動，認真神情加上本身散發出的恬淡氣質，真是美極了！讚歎之心油然生起。

二○○六年我受證慈濟委員，開始承擔志工勤務，赤珠師姑的身影隨處可見，無論是清晨四點起床的醫療志工，或是披星戴月開到很晚的會議，抑或莊嚴出席歲末祝福，乃至於環保站……這位無處不在的菩薩，總是妙相莊嚴、舉止合宜，時時刻刻用最好的身形，教化年輕一輩。

〔圖說〕花甲之年走入慈濟，陳赤珠在付出中成就慧命。二○○八年慈濟四十周年慶「見證慈悲、深耕人文」靜態展，她以八十七歲高齡現身說法，見證上人開示：「生命即使百歲猶感不足，把握當下，慧命即能永恆。」（攝影／林志展）

一次外出參訪，有人好奇詢問：「當醫療志工一個星期，每天要早起，為什麼您的頭髮可以隨時都像剛セット(日文，梳整)好一樣？」赤珠師姑好整以暇地從布包中拿出一個罐子，「睡覺時放在髮髻下，就不會壓壞啦！」

有機會嘗試才發現，那可是極不舒服的姿勢，但師姑卻不以為苦：「這樣睡醒時不用再花時間整理，手腳才會快，袂拖拖沙沙（閩南語，不會拖延）。」聽完分享，大家才恍然大悟，為何師姑總是能準時又優雅的出現在大家面前。

「為什麼您總是要求自己，隨時展現最美好的聲色、儀容？」師姑回答：「自細漢，阿嬤就教示『咱查某囡仔人，起床就要把自己面容整理得乾乾淨淨，才可以見人』。」

赤珠師姑是慈濟人「克己復禮」的最佳典範，她的優美人文傳承自阿嬤，也傳承給她的兒女；晚年認識慈濟、行菩薩道後，更以身說法教化我輩慈濟志工。作為一位人文真善美志工，因為採訪因緣，我得以走入赤珠師姑的生命故事，實在很有福報。

面對無常，找到依歸

出生於一九二二年的陳赤珠，因天資聰穎，小學畢業時老師極力鼓勵她報考臺中女中，然而身為長女必挑起家庭責任，她只好黯然放棄升學之夢。雖然無法升學，赤珠師姑卻學會裁縫好手藝，本有機會赴日本精進，無奈為了家庭再次落空，成為她心中一大憾事。

婚後，先生廖天送任職於彰化銀行，陳赤珠得空為客戶或銀行行員做衣服；細膩的縫紉手藝備受肯定，工作量多時，生活費幾乎無需向先生索要，還能有餘錢儲蓄。之後在客戶鼓勵下開辦縫紉補習班，對家中經濟不無小補；夫妻兩人非常重視教育，兩男三女皆送往國外求學深造。

一九八六年，廖天送因口腔癌往生，當時孩子都在國外，只有就讀醫學院七年級的小兒子廖長州陪伴身邊。無常不期而至，陳赤珠有著深深的悲傷與落寞。朋友楊百合不忍心，便帶她到慈濟臺中分會參觀。

當時臺中分會走廊上掛了許多照片，說明慈濟志業宗旨與籌募建醫院等緣由。陳赤珠中午留下來用膳，心想該「添油香」；想不到負責接待的洪玲玉師姊婉拒，還邀約加入會員，送給她一本《證嚴法師的慈濟世界》。

回家後展讀，感受證嚴上人創辦慈濟一路走來的坎坷艱辛，她不住流淚，眼鏡霧了再擦、擦了再霧。淚眼婆娑中，她發願成為上人的好弟子。

一九八七年，六十六歲的陳赤珠正式進入慈濟，法號「慈泓」。

勇於承擔，常存感恩

上人說：「慈濟菩薩道是圓形運動場，隨時都是起點，沒有終點。」又說「生命即使百歲猶感不足，把握當下，慧命就能永恆。」陳赤珠在花甲之年認識上人、走進慈濟，成就人生的黃金時代、生命的豐收季節。

〔圖說〕一九九二年，陳赤珠（前排右二）於臺中中興堂受證榮董，會後與證嚴上人合影。

體會到「能付出就是福」，她開始募心募款，不但付出時間也布施金錢，帶動三十餘人圓滿榮譽董事。猶記當時發心捐病床，當天下午就有一張等值支票兌現：「這不就是上人說的：『光光的出去，暗暗的進來』？（閩南語）」她更肯定發好念就有好因緣護持。

「福要做來囤，不要做來抵」、「有承擔才有成就」，受證以後，陳赤珠的生活精采極了：花蓮慈濟醫院啟業初期，她便加入醫院志工行列；二○○○年八月大林慈院啟業，她的行事曆更是充實，經常往返花蓮、大林，每次醫療志工出班就是一星期。

受過日本教育的陳赤珠，在花蓮慈院當志工獨具優勢。她笑著回憶，一位年長的原住民患者，腳打上石膏後非常不舒服，不斷哀號與抱怨，醫護人員聽不懂，只好向她求救，「幸好我日語可以通，趕快請醫護人員協助處理。」

陳赤珠在臺中分會擔任諮詢志工，常接到許多女性來電傾訴家庭或婆媳問題，她輕柔地傾聽、規勸，也幫忙化解許多家庭衝突。九二一集集大地震，無數「藍天白雲」聞聲救苦，投入關懷、發放、興建大愛屋以及援建希望工程學校重建，當時年近八十的陳赤珠也在行列中，戴著斗笠、精神矍鑠地搬著石子。

「感恩有健康的身體，感恩佛祖給我平安，感恩小孩子很孝順。」歲月彈指過，陳赤珠心中常存感恩，身體愈做愈健康。「走入慈濟後，很少生氣，每天都很快樂！」

行善行孝
廖長州傳承大愛

手足大多遠在他鄉，始終留在陳赤珠身邊的廖長州醫師，對於母親走上慈濟路，有深刻的感恩，「父親往生期間，感恩慈濟師兄師姊對母親的關懷與照顧，陪伴母親走過喪親之痛。」

「媽媽去當醫療志工，有法親陪伴，又在慈濟醫院裏，身體若有狀況，都能立即獲得照應，我很放心。」廖長州安心於母親因為做慈濟，重新找到生活重心；藉由母親的分享，他也一點一滴認識慈濟。抱著回饋的心態，二○○○年起，他以婦產科醫師的專長，開始參與中區慈濟人醫會義診，至今賑災腳步遠達中國大陸四川、日本。

〔圖說〕廖長州是婦產科醫師，平日醫務繁忙，但受母親身教、言教啟發，他視病如親，且加入慈濟人醫會發揮所長。（攝影／林炎煌）

二○○七年，廖長州在中區人醫會召集人紀邦杰醫師的邀約下，培訓成為慈濟委員，法號「濟州」。兩年後莫拉克風災，他跟著慈濟人前往賑災；火車上，他輕轉念珠，一路祝禱默念，那雙白皙的手，是婦產科醫師接引新生命的手。

一進屏東林邊，見家家戶戶積水淤泥嚴重，廖長州和志工並肩「撩落去」，或舀或剷，和污泥奮戰不歇。那雙手，無論是拿泥鏟或推獨輪車，一點都不像文弱書生。「掏心掏肺，不如幫受災民眾將污水廢泥掏出屋外。」廖長州分享為受災民眾解難的心情。

二○一○年十一月，我再次見證這一雙手的能耐——靜思精舍主堂興建工程中，慈濟人共同一念心「自己的家，自己來蓋」，輪番來去的志工行列中，也有廖長州的身影。

「早早就報名要來，也知道要做粗重工作，」廖長州說：「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半年前就開始練腳力、腰力。」他果然有備而來，七天的出坡，他放下醫師身段，拿電鑽、扛鋼梁、拌水泥，樣樣不假他人之手。

對廖長州而言，做慈濟，既是行善也是行孝；能夠走上菩薩道，和母親一樣勇猛精進，內心滿懷歡喜。

母子行善，媳婦護法

陳赤珠老當益壯，廖長州職志合一，母子行善能無後顧之憂，全因媳婦劉元玫在幕後默默護持。

「婆婆有好的身教，對人皆和善、慈愛，隨和又不計較。」嫁入廖家近三十年，劉元玫的用心持家讓婆婆寬心、先生安心。「我很感恩上人，婆婆遵從師父的教誨，每天都抱著歡喜心，認真過日子；也很感恩每位師兄、師姊，把婆婆照顧得那麼好。」

陳赤珠年事漸高，除了生活起居需要更多照顧外，收善款的工作也需要廖長州和劉元玫幫忙。她說：「兒子和媳婦能一起來做慈濟，我足歡喜。」

廖長州在診所裏頭擺放《慈濟月刊》、《大愛之友》，接引許多病患成為他的會員。由於他平日看診忙碌，收善款、送收據的工作大多由劉元玫承擔，「我很感恩，可以發揮一點小小的力量。」

〔圖說〕慈濟四十五周年「法譬如水」經藏演繹，廖長州（右一）投身妙音菩薩行列，與各行各業的人士齊入經藏，於臺中慈濟志業園區模擬舞臺進行集訓和排練。（攝影／林志展）（攝影／林炎煌）

二○一一年慈濟四十五周年，懺悔法門廣演，慈濟志工登門邀請廖長州和劉元玫參加「法譬如水」經藏演繹。廖長州剛開始很爽快就答應了，陳赤珠也極力鼓勵媳婦元玫參加；演繹共修如火如荼展開，廖長州才知此事非同小可，手語印記已夠複雜，還有隊形走位，劉元玫成為廖長州的專屬老師。

劉元玫不只是廖長州的專屬老師，更是不可或缺的妙音種子。雖然透過婆婆與先生的分享，她早已認識慈濟，然而第一次走到幕前參與慈濟活動，慈濟人堅毅的道心讓她格外感動。

見識到慈濟的動員力，及眾志成城的決心，「願有多大，力就有多大」是劉元玫最深的感動，也鼓舞著她，菩薩道上再精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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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八月探訪赤珠師姑時，不忘帶去最近期的《慈濟月刊》。聊天過程中，年邁的師姑漸漸打起盹。

「師姑，您最喜歡月刊哪一段落？」「衲履足跡啊！」提起師姑最感興趣的話題，只見她精神抖擻，戴上老花眼鏡、俐落地翻到正確頁面，字字清晰的朗讀，與來訪志工分享。

〔圖說〕兒子廖長州和媳婦劉元玫經常為媽媽按摩，洋溢一片天倫之樂。（攝影／施教岩）

歲月悠然而逝，從二十五年前的一本《證嚴法師的慈濟世界》，陳赤珠一路追隨上人腳步，雖然身形會老，但她的心卻永不離法，也將這分愛與善，傳承給心愛的孩子。

佛心師志，這一生，她將緊緊跟隨上人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