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林秀蘭　攝影‧江柏宏

「做手工辛苦一個月的所得，
還比不上一支股票一天的漲停板！」
眼見他人大賺股財，他們也將積蓄全數投入……

我不抽菸、不喝酒、不賭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辛勤工作不停歇。會掉入『股災』，只因一個『貪』字。」憨厚的周日用喃喃自語。坐在身旁的太太鐘切，若有所悟說道：「我當年真的很『白目』，也自不量力，才會中毒那麼深！」

勤勞耐苦一心償還房貸

五十七歲的周日用是台北縣平溪人，十八歲就去當礦工，賺取不見天日、驚恐隨時坍塌、日領二、三十元薪資的辛苦錢。他說：「當年米價一斤兩塊一，礦工薪資還算優厚。」

婚後，他和妻子定居在板橋，買了一間預售屋；新屋總價六十七萬，他們向銀行貸款三十三萬。對從未積欠過他人錢財的周日用來說，這筆龐大債務是他最沈重的負擔。

「債務還清，我的心情才會『輕』。」儘管婚前承諾妻子不再當礦工，只因礦工薪水是工廠薪資的兩倍，可以將償還貸款的年限縮短，於是他攜家帶眷回到平溪重操舊業。

三年後，遷入板橋新居時，他們不僅債務減輕許多，同時也添了兩個女兒。

離開礦場，周日用學習細膩的燙衣工作，日出而作、半夜才歸，日薪就有兩千五百元。個子嬌小的鐘切，在鄰近的電子零件加工廠上班，晚上帶回電子零件，讓全家大小一起加班。

深夜裏，公寓四樓的微黃燈光穿透玻璃、灑落小巷，鄰居看在眼中，無不讚賞他們是「耐苦、勤勞」的一對夫妻。

大富由天、小富由儉。克勤、克儉牽手走過婚後第一個十年，他們不但清償了房貸，還有一百多萬元存款。

從餘錢投資到借貸玩股

「一九八七、八八年，台灣房市正低迷，一百五十萬元就可以在台北縣板橋、中和地區買到一棟中古透天厝。」鐘切看著夫婿，有點責怪說：「賺辛苦錢，存了一百多萬元，原本想再買一間房子，但他認為夠住就好，買房子得再負債過日，何苦啊！」

一位朋友告訴鐘切：「你做手工好辛苦，一個月所得也比不上一支股票一天的漲停板！看我，每天在號子裏看盤，可以吹冷氣、聊聊天，多舒服！」另一位朋友則懇切對識字不多的鐘切說：「你又不懂股票，最好還是不要去碰！」

一九九○年二月，台灣股市創下一萬兩千多點的歷史新高，一張績優股上看一百多萬元，一天的漲停板就可賺進數萬元；因此，連市價高達數十萬元的未上市股票，人人也搶著抽、爭著買。

眼見他人大賺股財，鐘切心動了：「反正身邊有一些餘錢，也不需向人借貸，下場去試試也好！」

「連平時一道青菜就可果腹、節儉『古意』的先生也不反對，還協助我盯電視、讀報紙看股票行情……當時我比較強勢，所以決定選買哪張股票的人是我。」對於當時的情形，鐘切記憶猶新。

「大盤一萬兩千點是我第一次下單的時機，當時買了兩張農林股共十萬多元。四、五天後，農林股下跌，大盤跌到一萬多點，辛苦錢一下子就縮水了。看見銀行股還是漲，想攤平，又買進兩張銀行股，約四十多萬元。」

「別人買的股票都在漲，我買的股票張張下跌。心想自己總不會那麼倒楣吧？於是八千點時投下所有積蓄，還向小姑借了三十萬元。」

「心中滿懷不甘，更期盼再回檔。於是，下跌六千點時，又向二哥借貸五十萬元來買塑膠類、紙類股……猶如病急亂投醫，不看盤、不聽路邊消息牌，想到就買，碰碰運氣也好。後來，許多股票都下市，變成連貼在牆上都嫌不好看的壁紙了！」鐘切感嘆說。

「不夠錢買股票就賣金塊，僅存的七、八塊五兩重金塊也變賣了，還連剛起的會也標來買股票。直到股市跌破三千點時，二哥因買房子急需錢，我才猛然驚醒：錢從何處來？只好認賠賤賣股票、向親友周轉借貸來償還。」

賠上十年積蓄還負大筆債

「那次股災，慘慘認賠了約五百萬元。失去十多年來所有積蓄，還得償還幾百萬債務。」鐘切認命的娓娓道來：「我這一生，吃不好、穿不好，做的都是勞力工作、賺辛苦錢。一年內，失去所有積蓄，這些積蓄加上借貸，兩、三下輸得清潔溜溜；當時真是無法承受。」

「電子零件是論件計酬，想到這大筆認賠的錢，我就無心做事、也做不起勁，做到手會發軟。心煩時，碎碎念著：欠這麼多，怎麼還？」鐘切很煩惱的說。

先生怒斥道：「你不會操作、又不用心看盤，該買不買、不該買的才『摳摳』買！」

「我也是想賺錢呀！買又不是穩賺！何況，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你也有份！」鐘切理直氣壯大聲回話：「既然你認為都是我的錯，那我去死算了！」

周日用聽到「尋死」的重話，又見妻子煩得吃不下、睡不著、無法專心工作，知道事態嚴重，只好化嚴厲指責為柔言刺激：「玩股票輸了錢，不想還錢只想去死，世間人若都像你這樣，大家都敢去玩股票了！」

夫妻倆吵吵鬧鬧、煎熬過了兩、三年的苦日子；直到有一天，鐘切在二哥家的茶几上，看到一本慈濟書刊，上頭寫著：「錢財，是我們的跑不掉，不是我們的強求不來。」當下，她整個釋懷了！

彷彿回到過去——小小客廳裏，點著微弱燈光，但吵鬧聲開始轉化成柔和的慰語，大人努力工作，小孩忙完功課也主動協助做電子加工產品。

他們累積小錢慢慢還大錢，也傾盡所有家當，誠心面對會頭及債主。七、八年之後，終於清償了所有債務。

便當配白開水也心滿意足

公寓一樓堆滿紙箱，鐘切獨坐一個小角落。工作桌上置放一個錄音機，她一邊聆聽證嚴上人開示，一邊埋頭苦幹；眼盯著小小螺絲釘，手搖轉機器，小螺絲釘就釘在小黑盒子上。一個成品完工需經過五道手續才賺八角。

鐘切說：「以前景氣好、工人多，這邊沒場所，我還得把加工品搬回四樓的家，做好了再搬來工廠。現在能有這樣的工作場所，已經很滿足了。」

天色已暗、街道燈光正通明，周日用騎著一部老舊機車，剛從內湖回到板橋的家。「板橋到內湖」，是他常騎的一段長遠路程，因打雜的建築工地幾乎都在內湖。

周日用說：「幾年前，日資還有一千五百元，現在只剩下一千兩百元。由於物價、油價都貴，如果外食，所剩無幾；還好，我都是自己從家中準備好便當和開水。」

每天清晨四點半鐘切就起床，看著大愛電視與靜思精舍常住眾齊禮佛；聆聽上人開示後，開始準備早餐和丈夫的午餐便當。她指著身旁的先生說：「自從我認識他到現在，三十多年來，他天天自帶便當和開水，從未在外頭買過一瓶飲料。他對便當菜色需求很簡單，只要一樣青菜加上一點鹹味就好。」

「明天，我要回精舍當護法，四天後回來。」周日用微笑說。

「我最近也在忙歲末祝福，只有清晨或夜晚才能找到我。」鐘切表示：「『福從做中得歡喜；慧從善解得自在。』證嚴上人的話一點都沒錯！」

【鐘切的幸福小語】
‧只要有心，省吃儉用，債務總有還完的一天；債務還清，心情就會輕鬆。

‧親情、友情是金錢買不到的，只要有健康的身體、肯努力工作，錢再賺就有了。

‧人生無常，也很無奈；再苦的日子，終究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