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貧病面對面
◎撰文‧曾多聞
南半球即將入冬,災區民眾居住在單薄的木板房裏,
罹患氣管炎者眾,其中又以兒童居多。
「這些疾病不會威脅生命,但是多拖一天,病患的痛苦就多一天。」
結束兩天義診,看到還有民眾在排隊,第一次與貧病如此近距離接觸,
讓他堅定要在智利推動人醫會的決心。
溫暖的陽光從大片窗戶落下,充滿了巴貝佑天使小學(Angel De Valbello)的教室。這是智利南部蘿塔市最大的學校之一,五月三十日是星期天,不上課;學校成為慈濟臨時義診站,一間教室充作藥局和醫師休息室,並排的隔壁兩間教室充作診療間,走廊就是候診區了。
教室裏,課桌被集中在一起,桌上堆滿三十幾種不同藥品。楊創榮醫師坐在一張課椅上,左手捧便當、右手扒飯,快快吃著。
他正值盛年,身材中等,以一個成年男人的身材,坐在小學生課椅上是有點勉強,但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忙了一個早上,好不容易到下午兩點才有空坐下來吃飯,他吃得很快,一心只想趕緊吃完,返回工作崗位。
扒著飯,偶爾也抬頭看看窗外。陽光很刺眼,他銀框眼鏡後面的眼睛瞇了一下,看見窗外窄窄的道路;道路後面是一排倚山而建的平房,平房後面是煉銅廠,伸出一支巨大煙囪,正冒出濃濃黑煙。
智利被稱為「銅之王國」,銅產量居世界第一。蘿塔市以漁業和礦業為主,這裏的空氣很混濁,混合著魚腥和煤煙氣味;煉銅廠和魚製品加工廠產生的廢氣,影響居民健康。
黑煙緩緩往空中移動,彷彿是個邪惡的精靈。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坐著一排當地人,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孩子。大一點的孩子摀著嘴咳嗽,小一點的孩子不懂得捂嘴,拚命地咳,讓大人在他們背上拍撫。
今天來的病患大多有咳嗽問題,幾乎每個孩子都有氣管炎,有的已經蔓延到支氣管。從早上九點開始,楊創榮和六位醫師伙伴馬不停蹄地看了近兩百人。
時序即將入冬,災區罹患呼吸道疾病的人很多,其中又以兒童居多;讓楊創榮很心疼:「這些疾病不會威脅生命,但是無法及時獲得治療,多拖一天,病患的痛苦就多一天。」
就在前一天,慈濟醫療團隊也在距離蘿塔市以北八十哩處的吉利威舉辦義診;不到六個小時,服務了一百八十七個病人,包括四十九名兒童。
不累,很開心
這兩天的義診共有十名醫師、一名藥劑師、一名護士參與;除了兩位美國人醫會成員提供經驗分享及技術指導外,其餘都由楊創榮邀集當地醫護參與。
旅居智利三十年的藥劑師陳淑真,從義診籌備階段就全力支援,幫助四處比價、採買藥品。楊創榮的同學、眼科醫師許哲彥,原本對加入人醫會的態度比較保守,但參加了義診後頗有感觸,也決定支持,還幽默地在義診藥單上寫下「Viaje Con Budda(與佛同行)」。
智利總統的女兒西西莉雅‧皮涅拉(Cecilia Pinera)是小兒科醫師,受楊創榮邀請前來;結束第一天的義診後,她覺得很有意義,第二天又邀請兩位同事參與。
看起來順利的義診背後,有許多不為人知的挑戰,如體溫計「罷工」、血壓計不敷使用,小兒科診間需要冷氣……多虧楊創榮四處商借器材,以沈著穩重的態度解決問題。
身為義診發起人之一,要組織協調又要親自看診,他直說:「不累,做得很開心。」一生都在大都市行醫,這回深入災區,與偏遠地區貧病患者面對面,對楊創榮來說是全新的經驗。
兩天義診共服務近四百位民眾,結束後看到許多人還在教室外排隊候診、不捨離去,令他不忍,更堅定要在智利推動人醫會的決心。
想為病患做更多
十三歲時楊創榮隨父母從台灣移民南美,旅居巴拉圭五年,十八歲全家移民智利,而後在當地就讀醫學院,畢業後曾在公、私立醫院擔任婦產科醫師,行醫迄今十七年。
楊創榮一直想為病患做點什麼,他的想法也得到家人支持,但「因為不太確定可以怎麼做,所以也不是很有計畫在做……」
今年二月二十七日大地震過後,楊創榮認識了前來賑災的慈濟團隊,得知人醫會的訊息,他發願:「我要在智利推動人醫會。」
智利的醫療系統發達,健保政策也頗為完善,衛生教育和預防醫學相當普及;凡持有健保者,都能在公立醫院以極低廉的費用、或是免費看診;兒童健康尤其受到良好保障,就連失業人口都能透過政府補助享有健康保險。
根據他的觀察,智利目前最大的醫療問題在於醫護人員不足。收費低廉的公立醫院經常人滿為患,得以急症病患為優先診治對象,慢性病患者經常要等候三、四個月才能得到醫療服務;私立醫院因收費高昂,一般民眾望之卻步,更無法照顧到中低收入患者。「因此,人醫會在智利應該有很大的空間發揮良能。」他說。
德不孤,必有鄰。美國慈濟醫療基金會和人醫會成員,聽說在遙遠的智利有位法親發了大願,於是在五月第二波人道救援行動中,特別跟隨賑災團隊前來,要助楊創榮一臂之力,合心圓滿慈濟在智利的第一次義診,也為智利人醫會催生。
美國慈濟醫療基金會副執行長杜友情醫師很有信心:「人醫會成立要有三個條件:人、人、人。楊醫師那麼發心,又召集了那麼多人前來,一定辦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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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診結束後,部分藥品捐給吉利威當地醫院,其餘則由楊創榮帶回去。「下一次義診或者出去訪視時,還可以用。」
楊創榮期待,那個「下一次」義診,能號召智利更多有心的醫護人員,照拂更多有需要的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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