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濟傳播人文志業基金會




慈濟月刊第530期
2011-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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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志業首頁 / 慈濟月刊 / 第530期
  為祖輩文化扎根 為教育開啟希望——清邁慈濟學校

◎撰文‧凃心怡 
攝影‧林炎煌

創校五年來,位於芳縣的清邁慈濟學校,
國小部已有三屆畢業生。
芳縣,泰文發音為房縣,語意為「扎根」——
慈濟學校中泰文雙語教學,以優美人文傳遞禮儀道德,
不僅彌補泰北山區教育資源缺乏困境,
也為漂泊異鄉的華裔子弟深扎文化之根。


十一月中旬,午後天氣已經轉涼。韓雨珊在制服外穿上粉色薄毛衣外套,提起放著幾本教科書的提包,匆忙繞出居家小徑。

這一路蜿蜒的村莊風景,讓人彷彿失去時間感——果樹的枝幹從低矮的紅色圍牆伸展出來,圍牆內矗立著水泥、紅磚及瓦板混合搭建成的平房;天色昏暗,家家戶戶扭開正廳天花板垂吊而下的小燈泡,青黃燈色朦朧映照著室內簡單的擺設,與供桌上祖先的牌位。

時空彷彿停格在一九六○年代,但牆上的日曆卻早已來到二十一世紀。

韓雨珊的終點是一所學校,外牆書寫著「禮義廉恥、孝悌忠信」等中文字,教室內則傳來學生平仄起伏的中文朗誦聲,告知來人這是一所中文學校;操場升旗台上飄著紅白藍三色旗,則說明這裏的地理位置在泰國。

兩個小時後夜色轉黑,韓雨珊走出學校大門,準備回家吃晚餐,「白天去泰國正規學校上課,晚上到村子裏的中文學校學習中文。我們華人村的孩子基本上都是這樣的。」

指著天,雨珊要我們抬頭,「看,我們山上地勢高,月亮看得特別清楚!」

這裏,是泰國北部清邁府(Chiang Mai)的山區,一個華人村莊,黃果園村。


「北方玫瑰」歷史悲歌

清邁府位於北部,是泰國第二大城,也是泰國史上第一個獨立國——藍納泰(Lanna Thai)王朝的首都,為泰北宗教、文化與貿易中心。

歷史造就古樸之美,豐富的文化遺產讓清邁擁有「北方玫瑰」之稱;然而,一體兩面的是,歷史的悲歌也在此傳唱著。

一九四○年代國共內戰期間,一批以雲南籍為主的國民黨軍隊,攜家帶眷從滇緬流亡到泰國北部深山,建立六十四個大小難民村,收容人數達六萬以上。

「黃果園村是當時傷兵及眷屬村。」雖然當時年紀小,但雨珊的媽媽潘慧萍怎麼也忘不了,「國共戰爭期間,國軍繼續前往前線作戰,家裏有兩個以上的男孩,必須有一個人去當兵,我其中一個哥哥就去了。」戰況慘烈,家眷們只能堅強。

後因政治因素,他們回不去故鄉,也到不了台灣,進退不得之際,從此在泰北住下,搭起一間又一間簡單住房,開闢田地,種植家鄉雲南最常見的柑橘,並將村子命名為黃果園村。

「當認知到自己哪兒都去不了,我們唯一不肯妥協的,就是不能斷去自己的根。」於是,大家清出一塊空地,撿拾稻草搭起教室,有點知識的軍人就是現成的老師;學子們拉來家裏的矮板凳,寫中文、學算術,透過老師的一字一句去勾勒中國五千多年歷史。

但是在異國文化角逐上,他們絕對是弱勢。

「腳踩泰國的地、頭頂泰國的天,連月亮都是看別人的!」連自己名字都記不太清楚的九十二歲老兵,猶記得當初那股悲切的無奈——泰國政府一度沒收華文學校,進行泰化工作;中文教學中斷、二代之後的華人子弟歸化泰籍。

學童就近編入山中的小型泰國學校,崇山峻嶺、地處偏遠,少有老師願意上山;多數學校只有小學部,甚至只開課到四年級,一旦有老師辭職,孩子可能接連幾個月無法上學。

教學資源不豐、師資薪俸低,老師下課後還得忙著耕田,農收時節中斷課程趕著收成,也是常有的事。

「最可悲的不只是斷了根,還斷了教育的希望。」潘慧萍嘆氣說:「被困在山上只能自給自足,哪有錢讓孩子下山去念規格好一點的學校?」

曾有個九歲的孩子請假,一天、一週、半個月……老師家訪,問孩子為何沒去上學,只見母親低頭落淚道:「我們沒錢繳學費。」天真的孩子湊到老師身邊,帶著殷切的眼神說:「我很努力在種菜,菜就快長大,等我拿到市場去賣,就有錢繳學費回去上課了!」

這個孩子不是特例,在當時比比皆是;潘慧萍也是因此失去學習的機會。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別說文化傳承,華語的讀寫能力也逐漸在消失;就如韓雨珊,一路向我們介紹著黃果園村與她的家庭,字字句句說的雖是中文,但口音有著濃濃的腔調,字句偶爾還會倒裝,甚至不時夾雜著泰文與雲南方言。


貧困家庭深切寄託

一九九二年,泰國政府對華文教育採取開放政策,中文學校得以恢復,但村中已沒有像樣的中文師資。黃果園村中文學校老師龔斯文自嘲地說:「我們這種小學程度的還得去教國中課程。」

中文學校老師自身的教育不完全,課本上的語辭註釋全靠人生經驗的拼湊以及一本本字典的協助。儘管如此,這樣的教學仍是貧困家庭最深切的寄託——儘管山下的路接通了,水電一段段往山上靠近,距離他們最近、規格最完整的學校,至少也要兩、三小時的車程。

一九九四年,慈濟志工進入泰北山區勘察,訪視村落難胞;隔年推動「三年扶困計畫」——包括援建回賀、滿嘎拉、昌龍與密撒拉四個難民村,並負擔帕黨與熱水塘兩座老兵安養中心費用,且提供農業輔導與貧戶醫療濟助。

慈濟志工也因此了解深山學童求學的困難與匱乏,「三年扶困計畫只是一時,我們進一步思考,造成困頓的根本是什麼,就是教育。」慈濟志工林美彣解釋,沒有接受教育,工作能力就不如人,要改善生活很困難。

慈濟為當地興學想法逐漸成形,先透過發放獎助學金,幫助更多孩子回歸校園,另一方面也積極尋覓校地,誓將一時的扶困化為百年教育大計。

泰北與曼谷志工秉持「自力更生、就地取材」的精神,為建校資金多方奔走,舉辦茶會、音樂會,捐出珠寶與古董義賣。

在政府支持及當地居民慷慨出讓土地下,二○○二年學校於清邁府芳縣(Amphoe Fang)動工。工程如火如荼進行,居民前來支援,當村人們與泰籍工人看到建築藍圖,紛紛納悶:「泰國又沒颱風,也沒地震,柱子那麼粗實在太浪費了!」

林美彣回憶建設期間的這段插曲,不禁莞爾,「不久,雲南發生強烈地震影響到泰北,大家就改口說,慈濟實在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深山學府任重道遠

清邁慈濟學校於二○○五年開始招生,採中泰文雙語教學,提供泰籍和華裔中小學生就讀。

今年新學年開始不久,老師帶著學生來到距離學校兩個鐘頭車程的清萊府(Chiang Rai)鴉片博物館。

領隊老師彼猜(Pichai)是當地人,憂心地說:「在泰北,吸毒與販毒問題不曾中斷過,如今甚至滲透校園,所以我們特別到鴉片博物館舉辦校外教學,教育學生毒品的危害。」

清邁慈濟學校不只單純提供教育,因它所處的地理環境以及時代背景,所擔負的責任更重、更深遠——芳縣地處泰國北部邊境,臨緬甸與寮國,這一帶的山區在二十世紀的六十年代,因為地理與氣候適宜罌粟生長,不僅大量栽培也提煉鴉片,甚至精煉海洛因,是舉世聞名的四大毒品產地之一。

一九八八年,泰國皇室成立「雷東計畫」(Doi Tung),以農業取代罌粟種植,並提供邊境居民醫療與經濟照顧。至今罌粟花田消失殆盡,但毒品的取得與流通仍相當容易;學生吸毒或是販毒的案件時有耳聞,這也是泰北各學校最大的隱憂。

因為慈濟三年扶困計畫而走遍泰北大小難民村的林美彣,深刻了解此地毒品氾濫的情況。「在路上,面容蠟黃、雙眼迷茫,甚至體味不同的,都是吸毒者。」偶爾,問孩子父母在做些什麼工作?孩子只能這樣回答:「有工作,但……不方便說。」

「孩子是最單純的,我們要給知識去拓展未來,同時也要教他明辨是非,走向光明的未來。」林美彣說,當初決定在泰北興辦學校之初,證嚴上人就曾經告訴他們:「學校不只有教育功能,也能救人。」


清邁慈濟學校高品質的教育環境,讓泰國慈濟志工每年得負擔一千兩百萬泰銖校務費用,歷年來這筆龐大的金額,都是每一位志工彎腰募款而來的。責任大、壓力重,但志工的思考卻相當正向:「許多十方大德在支持著這一所學校呢!」

五年來,學校發展為十九個班級、五百五十位學生;隨著人數增加,泰國慈濟志工的負擔勢必加重,但他們誓言,無論百年、千年,這股承擔的力量會一直存在,「我們會堅持下去,因為我們知道這一所學校對泰北教育,是深遠且富有意義的。」

 

孕育好老師 身教好學生
撰文‧凃心怡  攝影‧林炎煌

老師們以身為教,以禮相敬,以愛包容,是慈濟學校最大的特色與資產。
在這裏,每位老師都被賦予神聖使命——
不只作育良才,更要發揮良師良能!


一早,韓雨珊坐上一台箱型車,裏頭密密麻麻擠了二十多人,前座還有幾個低年級生疊坐著;歷經一小時車程,這群黃果園村的華人子弟來到清邁慈濟學校,要開始他們一天的學習。

「慈濟學校不只給我們教育,它真的很特別!」下車後,韓雨珊與同學自動整隊走入校門,老師們也整齊列隊跟孩子道早安。當他們進入教室時,級任導師已在教室等候。

「記得有一次,我們班調皮的學生把老師氣哭,當我們到辦公室準備跟老師道歉,老師竟然先跟我們說對不起,說是自己沒有控制好情緒,應該跟我們好好溝通,以落淚增加我們的愧疚感,是沒辦法徹底解決問題的。」

「知道我說的『特別』是什麼了嗎?」韓雨珊俏皮一笑,很快就說出解答:「就是老師。」


有愛還不夠,身教是典範

清邁慈濟學校的學生包含華裔及泰裔,來自不同文化與生活背景——由於排華歷史的創傷以及取得身分的挫折,華人後代從小就被訓練成強悍個性;而泰國道德觀念日益淡薄,家庭結構混亂,影響下一代教育;清邁府芳縣屬農村縣,父母考量經濟因素,長期至大都市工作,單親或是隔代教養比例高。

這些學生背景讓學校費盡心神。韓雨珊口中那以禮相敬、以愛教學的慈濟老師,無非就是這所學校最大的特色與資產。

國中二年級導師娃蘭釵雅(Warachaya)提起來到清邁慈濟學校面試時,校方對老師的期許,就是要有使命感,「也就是以身為教,用心、用愛把孩子帶好,因為他們都是泰國的孩子,以後都會進到泰國的社會。」

雖然是隨機分班,但娃蘭釵雅笑說:「我班上二十八個孩子就有二十八種性格。」娃蘭釵雅把話說得輕簡,但只要在教師休息室一問,其他老師都會清楚告訴我們:「她帶的可是全校最具挑戰的班級呢!」

每天升旗時有五分鐘祈禱,娃蘭釵雅總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心寧靜下來,「我祈求能有智慧跟力量去處理學生的問題。」

她看見帶頭搗亂的孩子優越的領導能力,於是讓他擔任班長,而這個決定也確實提升孩子的責任心;她了解許多父母因為長期工作而忽略孩子,導致孩子性格孤僻,於是找來家長商量,希望他們多挪出時間陪伴孩子;班上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孩總是打擾其他同學學習,她就扮演起母親角色,關心他的生活,成功打動孩子的心。有一天,那孩子問她:「老師,你可以像媽媽一樣抱著我嗎?」

談起一段段教育成功的經驗,娃蘭釵雅分享:「老師應該要去認識每一個孩子,並找到對他最有效的方法去指引、教導;老師也要有很高的包容力,問自己有哪裏不足。光有愛是不夠的,老師的身教更是關鍵。」

教育的抱負應是熱情澎湃,但娃蘭釵雅卻愈說愈失落,「愈來愈多老師只圖一份薪水,關心學生的情愈來愈淡薄。」受過師院嚴謹訓練的娃蘭釵雅,難以接受現今教師在校園內的表現,「甚至還有老師在校園大方地抽菸。」來到清邁慈濟學校,再次點燃她已黯淡的老師魂。

「這裏的老師必須穿制服,有趣的是,老師的體育服跟童軍服甚至背的書包,跟孩子們一模一樣;升旗時老師必須跟孩子一起整齊列隊。而學校的人文教育理念,則支持著每一位老師更用心在學生身上。」

娃蘭釵雅輕聲地說,這些事情或許說來不足一提,「在教育現場二十年了,我深刻了解到,環境的薰染不只對孩子影響深遠,對老師也是一樣。唯有有愛且模範的老師,才能教育出幸福的孩子。」


全新的學校,全心填補愛


對於慈濟學校創辦以來的頭號頑皮蛋普平(Pupin)的母親來說,對老師的感激之情是掩不住的。

普平的媽媽不好意思地掩口笑說,普平因為調皮搗蛋而出名;五年前的一個晚上,她在夜市看到一份傳單,那是清邁慈濟學校招生簡章,「當我看到這所學校的校訓是『慈悲喜捨』,我就知道,這是普平所需要的學校。」

有朋友勸她:「這是一所全新的學校,你要不要再觀察看看?」普平的媽媽未曾到學校看過環境,但她毅然地幫普平轉學。

普平小學老師安薩雅(Ansaya)回憶當年,普平跟同學下課時起口角,上課後他不顧老師正在講解課文,走到那位同學的座位取走書包,將所有東西倒在走廊上,又默默回座位上課,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他是一個很難控制情緒的孩子,如果看他交來的作業寫得很潦草或是刻畫得很用力,就知道他心情不好。」安薩雅細數著普平的「豐功偉業」:「弄壞同學的東西、在同學座位上放圖釘、拿刀傷害人家、對老師講話非常不客氣等等,數也數不完。」

那次普平拿刀劃傷同學,慈濟老師的處理方式是用刀切劃蘋果,並問他:「刀子那麼銳利,若劃在皮膚上會怎樣?是不是會有傷口?想想看,以前你受傷時,傷口帶來的疼痛是不是很難受?」普平的媽媽肯定老師的勸導方式,「慈濟老師不威嚇小孩,以溝通跟教導的方式讓孩子了解自己做錯了什麼。」

普平從小學部畢業後,打算直升中學部,當時學校還特別為他召開個案會議,考慮他的去留;而力保他繼續留下來的,是三年來為他傷透腦筋的安薩雅老師。

安薩雅透過家訪了解到,普平幼稚園時被送到寄宿學校,直到小學才讓父母接回身邊,「那段時間的缺愛,造成普平內心很大的創傷,才會用搗蛋的方式來吸引別人注意。」

「若他離開慈濟,他校的同學會跟這裏一樣包容他嗎?老師會對他有耐心嗎?」安薩雅說服了學校,普平也得以直升。

如今普平已經國中三年級,老師們說他很穩重,即使有人挑釁,也不以為意;同學說他很熱心,下課後會幫忙老師收拾教具;媽媽說他很孝順,只要她開車回到家,普平就會從房裏出來幫她提重物。

有一次普平之前學校的老師看到他,眼睛為之一亮,驚訝地跑來找現在的級任老師:「你們是用什麼方法把這個孩子改頭換面的?」


老師媽媽,體會教養滋味

走進泰國慈濟學校,你會發現老師們通常以「孩子」來呼喚學生。這個口語習慣,對於歐若婉(Orowwan)老師來說,是現實生活的體現——三年前,由於學校宿舍還在建設,她受學生家長之託,陸續接了六個孩子和她同住,照顧他們生活起居。

在答應家長的那天夜晚,她緊張的問先生:「我沒養過小孩,現在竟然要去養別人的孩子?」但先生鼓勵並支持她:「沒關係,你怎麼養,我就跟著你養!」

雖然沒有養兒育女經驗,但歐若婉對於教育可是很有辦法。第一個住進來的葉語青笑說,老師跟他們一起制定生活公約,若他們沒有遵守,老師不會大聲罵人,卻會用更震撼的方式讓他們不敢再犯,「比如我們亂丟東西,老師就會默默的把那個東西丟進垃圾桶。」葉語青話還沒說完就開始大笑,「你說,老師這樣是不是很有創意?她讓我們知道,東西亂放就代表不珍惜,形同丟棄。」

歐若婉認為好習慣應該要內化,而非遵守規矩就好;有次學生放假回到原生家庭,家裏有個聚會,學生的母親細心發現,大家都是脫了鞋直接走進去,只有孩子脫鞋後還蹲下來,將鞋尖向外整齊放好,「當時媽媽特地打電話給我,感謝我把孩子教得那麼好。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養育孩子的成就感是這樣的滋味。」

問孩子們,跟老師住在一起難道不會覺得很拘謹嗎?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搶答,「老師的家就像自己家一樣,她是世界上最棒的媽媽!」

當他們功課寫不完時,歐若婉會陪他們一起寫,即使到半夜仍堅持陪伴;當女孩們面臨成長發育階段,歐若婉細細叮嚀該如何保護自己;前一陣子流感,語青先發病,歐若婉就搬去跟她一起睡,好在半夜能定時起身幫她擦汗、補充水分。


六個孩子,
最特別的結婚紀念日

有次,孩子們在看歐若婉的家庭相本時,記下了在婚紗照上的結婚日期。那一年歐若婉忙於校務,忘了結婚紀念日,孩子們細心地替他們夫妻準備蛋糕。

「為了有驚喜感又要製造浪漫氣氛,他們還關掉電燈,說是剛剛村裏廣播會停電。」當蛋糕一端出來,六個孩子大聲喊著:「結婚紀念日快樂!」歐若婉不禁感動掉淚,「他們就好像是我的親生孩子,在為爸爸媽媽慶祝。這是我最完整的結婚紀念日。」隨著年歲增長,擁有自己孩子的夢似乎離歐若婉愈來愈遙遠,但上天以另一種形式送她六個孩子。

「和孩子們相處慣了,第一次當他們放假去曼谷與爸爸媽媽團聚時,我先生獨自站在客廳,舉止間有一種很無措的感覺;我問他怎麼了,他說:『我覺得沒有孩子的聲音,一切都變得好奇怪……』」

歐若婉笑說,原本以為那個假期會很難熬,但當想念開始蔓延時,一通接一通的電話從曼谷打來,馬上填滿思念的心。「有時候他們打來問我在做什麼?放假了沒?吃什麼?」歐若婉的笑容是滿足的,因為孩子也把心放在他們夫妻身上。

師生間這樣的好感情,家長會吃醋嗎?王貞莉的父親用力地搖搖頭,「不,我反而覺得孩子跟老師住一起後,跟我們的感情更親近了。」孩子在轉來清邁慈濟學校之前,是在一所住宿學校上學,當時若非他們打電話給孩子,很少會有孩子的消息;但現在孩子會主動打電話來關心,「如果知道我們生病了,就會每天打電話來;當我來這裏探望他們,還會問我車程累不累。」

「歐若婉老師照顧孩子比我們還要仔細。」王貞莉的父親雖然遠在曼谷,但把孩子交給歐若婉,他相當放心,也感動竟有老師不只願意幫家長教育小孩,還甚至接手帶小孩,個性開朗且逗趣的貞莉爸爸笑著說:「慈濟學校把老師帶得真好!」


師長更上層樓的推手

清邁慈濟學校地處偏遠,五年前招聘師資,多半是年輕、沒有經驗的老師前來服務;校方積極接洽鄰近的清邁大學,期待教育學院的教授能協助老師在職進修。

「我聽到這個消息時就想,台灣人為何要到這裏辦學校?」時任清邁大學教育學院教授的朱塔拉(Chutarat),上網了解這個台灣的慈善團體,「我非常的感動,並答應前往職訓,唯一的條件就是不要收鐘點費;台灣人奉獻泰國教育,我是泰國人,連協助他們幫我們的孩子做教育都要計較?」

幾年來不間斷地往返清邁市區與芳縣義務授課,二○一○年十月,朱塔拉在屆齡退休後,毅然接下清邁慈濟學校校長之職。

即使在家長與學生眼裏,清邁慈濟學校的老師對學生的用心無庸置疑,但朱塔拉卻有更嚴格的標準——

甫上任時,朱塔拉巡堂,繞了一圈她告訴老師:「為何我們老師上課的表情都那麼嚴肅、沒有笑容?這不是慈濟的老師。」升旗典禮有學生來不及參加,老師上台訓誡,會後朱塔拉召集老師,告訴他們:「你們訓誡的對象應該是遲到的學生,而非站在台下準時抵達的孩子呀!」

朱塔拉的用心來自於細心,嚴格卻不嚴厲的背後是深深的期待,期待老師更上一層樓;最大的受惠對象,當然就是學生。


芳縣,以泰文發音也稱為房縣,意為「扎根」。清邁慈濟學校是一所台灣人創辦的學校,雖然如此,但它不分文化種族,只堅持著教育的根本——愛。

願用愛培養學校的每一位學生與老師,也願用愛,將希望種子深深扎根於此。


開心農場豐收曲
◎撰文‧凃心怡 
攝影‧林炎煌

原本一片青翠的學校後山,轉換為黃澄澄的景色,
土地上,稻草人矗立迎風;
再過不久,豐收之歌將在此響起……


芳縣,是清邁府最北邊的一縣,亦是泰北主要的農業縣;清邁慈濟學校就聳立在田野間,相當醒目。

為了讓孩子了解故鄉的文化與生活方式,並體會農人的辛勞,二○○九年起清邁慈濟學校開闢學校後方荒地,讓小學一年級至國中三年級的學生從耕作中學習。

擁有一百二十三萊、約二十甲土地的清邁慈濟學校,含小學部、中學部以及辦公大樓,僅占一半面積;後山坡那一大片土地成為師生的「開心農場」——小一至小四的學生從最簡單的培植花卉開始,五年級學生種番薯,六年級學生種植玉米,國一生栽種花生,國二與國三的孩子則負責最困難的旱稻栽培。

學校限定學生從開墾至收割,皆以「純手工」取代機械,這可苦了國中二、三年級的學長與學姊,因為他們一組十三個人就要負責一畝田地,開疆闢土真是一大挑戰。

「這裏的土非常硬,雜草長到小腿肚,又要翻土又要除草,真的很辛苦。」國三學生張綺悅苦笑著說,不僅如此,就連挖渠道、搭休息草棚,樣樣都得自己來。

在最炎熱的夏季耕種雖然辛苦,斗笠下那曬得紅通通的臉就是興奮,「很有趣呀!看著作物一天天成長,那股成就感是無法形容的。」


藉農作體會互助精神

在這一堂課程,老師僅是提供意見的陪伴角色。出生農家且負責旱稻課程的領隊老師帖翁甘(Tepworkan)說:「我會告訴他們該怎麼做,或是提醒各個階段的注意事項,他們得自己去討論、實行。」

樸質的帖翁甘不好意思地笑說,其實一開始對孩子們沒有信心,「我是體育老師,孩子上體育課時都很不喜歡活動,種稻所需的勞力與心力絕對比上體育課還要沈重,我很懷疑他們是否可以做到最後。」

播種那天突然下起大雨,他準備將所有學生撤回教室,沒想到學生竟自動躲入小小的稻草棚裏,待雨勢小一點,紛紛央求他:「我們可以繼續回去播種嗎?」「老師,我們想繼續完成。」

帖翁甘笑著威脅他們:「如果感冒了,明天不准請假喔!」學生們揚起大大的笑容,趕緊戴上斗笠,繼續回田裏工作;播種完,還止不住興奮的心情,做起稻草人。「望著全身溼淋淋的孩子們,他們的堅持與毅力讓我感動。」

稻田必須勤除草,才不會降低稻米品質;在不影響課業下,學校僅安排一次除草,並規定若無老師帶領,學生不能擅自到後山;「常常看到學生偷偷跑上去,我就要把他們抓回來。」一次、兩次、三次,學生心繫自己的農田,甚至還會在上體育課時央求老師:「今天我們去除草好嗎?」

這個新奇有趣的課程,讓學生身體力行投入其中,也明白活動真正的含意。張綺悅說:「種稻,不僅是體會農作樂趣,它最深層的意義,是藉由農作來體會早期農村社會的互助精神。」

播種時,男生以竹竿戳洞,女生則跟在後將稻種撒入洞內;打稻時,男生用打稻棍將收割下來的稻桿緊緊捆住,大力甩向木板,讓大部分的稻米得以脫穀,女生再以木棒將稻桿上的餘穀脫乾淨。

夕陽餘暉下,學生頭戴斗笠,手上戴著袖套,有條不紊地分工合作,偶爾自己的農事提前完成,還會去其他人的農地幫忙;被幫忙的學生,會在工作結束後,拿來香蕉葉包裹著的甜點以表達感謝,「這是泰國農人的傳統習俗,表示主人家對於被協助的感謝。」

帖翁甘回憶,以往家家戶戶務農,不只做自家的事情,相互協助與幫忙是泰國農家最引以為傲的心靈美德,「社會進步太快,人心也愈來愈冷漠,所以我們也想透過這個課程來教導學生,恢復傳統美德。」


依循泰國的農業傳統,農人收成後的第一碗米飯會拿到寺廟供僧。在供僧前半個月,清邁慈濟學校的開心農場揚起豐收曲。

學生將脫殼的白米倒入米袋時意外發現,米袋上寫著:「百分之百茉莉香米。」連同老師,也不禁笑開懷。因為茉莉香米是泰國最頂級的水稻,雖然學生種的是旱稻,收成成果也不如專業農人豐厚,但對他們來說,完全沒有仰賴機器,每一粒米都是雙手努力下的心血結粒,比茉莉香米更高貴。

一畝地僅收成三十斤,帖翁甘無須扳指計算,就知道是否能夠回收成本,「若論成本,肯定是虧損的;但如果是計算學生的心靈收成,絕對超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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