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平　公務員，自修取得中醫師執照

工作經驗談──

以前起床會想昨天的人是我非，帶著這樣的心情展開一天；現在是帶著「法」，腳步比較輕盈。照顧病人時，會分享佛法與他們談心，但提醒自己不要評價，而是更慈悲、善解與包容。

周小平用心聆聽開示、抄錄筆記，返家後再抽空將筆記中的故事翻譯成英文，與不諳華語的慈濟人醫會志工分享法喜。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地鐵上的乘客有些甫下班，等等或許有個餐聚；有些甫下課，準備回家吃飯休息。車門打開大家各奔東西，無論目的為何，夜生活總是開始。

周小平也是其中一名乘客，他有兩個身分，白天是公務人員，夜晚是投入慈濟人醫會義診的中醫師。這天他剛下班不久，搭地鐵前往病人家診療。

病人和哥哥相依為命，他們都需定期洗腎，病人日前中風，這段時間雙腳不良於行，周小平每週一次到府為他針灸治療，以期他的雙腳可以逐漸使力。

周小平關心病人這一週的心情、作息和身體狀況，也留意照顧者哥哥的狀態；等待針灸療程的空檔，他拿出手機播放上人的《人間菩提》，與他們一起收看。

兄弟倆的話語不多，但從病人全然信任的託付自身，以及哥哥殷切的關心和聆聽，可以發現醫病之間的情誼深厚。

生老病死真苦

周小平年紀尚輕時，自覺孤僻且多愁善感，二十多歲就隱隱然對生命有些探索：「覺得人生很苦，也有很多困惑，一直在找答案。」

年紀再大一點，對「苦」的體會，部分源自於職場上的挫折，部分是心疼母親所受的病苦。「以前做室內設計，覺得自己是在做裝飾，一直在往牆壁貼東西。慢慢察覺這不適合自己，不是我真正想要做的。」

他傾向從書本找尋答案，在圖書館看了許多佛典，一次偶然翻到《靜思語》，「我印象很深，那是雙語的，書很厚，裏頭的句子短，卻很受用。」

對母親疾病的無能為力，促使他想要學習中醫。「曾經在《慈濟月刊》看過上人提到醫療的工作很殊勝，可以解除病人的痛苦。我想要幫助媽媽，就決定白天工作，晚上進修中醫學院的課程。」

那年他大約三十歲，班上有許多跟他一樣中途轉換跑道學中醫的同學，「中醫晚學有晚學的好處，人生經歷較豐富或經歷過一些病痛，會有一些體會；看到那些經典，就會比較清楚，不然痛是痛在他人身上，跟自己一點也沒有關係。」

對佛法有基礎的涉獵和了解，讓周小平更容易理解中醫這門專業，「我覺得佛法和中醫之間的關係很密切，都是一種哲學；都在探討人與宇宙之間的關係，也談到了平衡。」

他與妻子梁翠萍是中醫學院的同學，一起完成六年的學業後，皆考取了執照；但是他們沒有以中醫為職業，而是作為業餘的服務。梁翠萍說：「當初學習中醫就沒想過以此謀生，況且中醫學無止盡，我們知道自己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純粹就是服務，連車馬費都沒有。」

他們在紅山慈濟義診中心固定有門診，在其他醫院也有門診時段，並且定期有往診醫療，服務行動不便的病人。

共修氛圍殊勝

二○一四年一月一日，周小平開始「薰法香」，喜愛佛法的他理應歡喜參加，但是剛起步的那段時間卻讓他深感痛苦。「晚上有義診，忙到十二點多才能睡覺，隔天四點起床，那時候又生了一場病，整個過程比當兵還辛苦。」

他盡量在晚上十一點左右就寢，妻子雖然無法天天陪同聞法，卻很稱職地當「鬧鐘」叫他起床。「我一天的作息很單純規律，五點二十分抵達靜思堂，六點三十分結束就上工，中午一定會休息，晚上六點左右下班。」

每個月農曆初一和十五，「薰法香」的時段改為拜經，周小平熟悉規律以後，那兩天就曾經在家裏休息，卻發現自己會想念「共修」的氛圍。「一群人聞法的道氣就是不一樣，我坐在比較後排，每次看到不分男女老少都來聞法，就覺得很震撼。」

每週定期前往病人家往診，周小平不僅關心病情，也會在治療的空檔與病人分享收看證嚴上人的法音節目，舒緩他們的愁與苦。

梁翠萍起初有點擔心周小平太過勉強自己，身體會撐不住，卻也佩服他的毅力和堅持，「主要也是看到他的個性和脾氣有改變。以前他的疑心病重，生氣的時候也會直接給我臉色看。」

周小平因為心思敏感，容易記住人是我非，在職場上尤其如此，「面對跟同事之間的意見不和，我嘗試容忍或規勸，還是會起爭執，氣到拍桌也有過。」

後來他聽到上人分享一則故事：一隻狗進入一間充滿鏡子的屋子，如果牠對著鏡子張牙舞爪，最後會把自己累死；相反的，如果牠的反應友善，四周都會是友善的反射。「這個故事很貼近我，何必用這樣的態度去跟人相處！」

每天聞法得到的收穫，就像一帖帖良藥，對治著他心中受過的傷，「養成『薰法香』的習慣，心思會比較單純。以前起床會想昨天的人是我非，帶著這樣的心情展開一天；現在是帶著『法』，腳步比較輕盈。」

慈悲也是良藥

在行醫的過程中，周小平常見關節痛、五十肩等痛症患者，也有少數求診內科的病人，「以慢性病居多，有些跟心病有關；吃藥可以暫時解除疼痛，但是因為病根未除，之後又會隨著情緒不斷地再複製疾病。」

有些病人因為覺得病苦，轉移注意力開始暴飲暴食，病症因此再觸發，醫師再多的囑咐也沒有效果。「所以很多資深的中醫師，話很少，他們知道病人的問題是什麼，也知道說了也沒用，所以就不講了。我知道這時候勸導沒有用，但是不勸又不行，就會縮短時間，精簡的提醒。」

了解疾病形成的因素錯綜複雜，不是一根針、一帖藥就能解決，所以周小平不只「望、聞、問、切」，還會分享佛法和病人談心。

「薰法香」就是他分享佛法的來源之一，同時也在學習如何觀機逗教。並非每個時刻都可以和病人談心，要先緩解對方的症狀，建立信任，「有些病人剛來的時候會裝得很樂觀，開始聊了以後，慢慢地觸碰到內心，他們會哭的，因為太苦了。」

周小平（左一）與妻子梁翠萍（左二）白天各有工作，晚上定期有中醫門診和往診，偶有空暇就相偕參與讀書會共修，日子簡單而充實。

一位女病人二十多歲時就患有紅斑性狼瘡，吃了十多年的藥，因為類固醇導致體型較肥胖，同時併發其他身體狀況，「後來就聊到她的心情，她覺得人生很不公平，為什麼其他少女可以很正常，自己卻要這麼辛苦！釋放出情緒，她就哭了。我再慢慢地跟她分享『四諦』和『八苦』。」

然而一旦病人呈現出脆弱的一面，往往會消失一段時間。「人總是習慣戴著面具，會想在其他人面前呈現出最好的一面。」他會反省當時的談話是否有不妥之處，同時也期待病人病情好轉。

周小平舉例，有些病人有潔癖的狀況，這通常與心理有關，但一般人沒有概念可能就直接說「有病」，對當事人貼了標籤；同理，學佛有因緣果報觀，對於一些病症會知道或許是帶「業」而來，但是直接用因緣果報去評價對方，同樣也是一種傷害，「其實需要慈悲，同時也要善解和包容。」

英文傳繹善法

最近新加坡中區志工發願「菩薩大招生」，周小平身為中區的一分子，也感染了大家的那分信心，一改過往的木訥少言，他不僅在診間為病人說法，也在朋友之間說慈濟，同時積極地在慈濟人醫會擔任「法繹」。

他在「薰法香」時，聽過上人說一則故事，印象十分深刻，將故事翻譯成英文，搭配一些圖示，上傳至人醫會的聊天群組。

佛陀的弟子富樓那尊者希望到邊地弘揚佛法，佛陀告訴他，那裏的人未受教化，性情蠻橫粗暴，到那裏傳法可能會遇到困難和危險，也可能遭受言語羞辱和責罵。

樓那尊者稟告佛陀：「如果他們罵我，我要感恩他們沒有打我。」佛陀問：「如果他們出手打你呢？」富樓那尊者回答：「感恩他們只是赤手空拳，沒有用棍子傷我。」

佛陀再問：「假使他們用棍子傷你的身呢？」富樓那尊者答：「我感恩他只是傷我的身，沒有用刀殺害我的命。」

佛陀又問：「假使他們用刀殺害你的生命呢？」富樓那尊者說：「還是感恩。」尊者說，若因此喪命，可能是過去生中自己曾經欺壓、傷殺對方，與對方結下這分怨、恨、仇，「今生我甘願還他，感恩他讓我了結這段怨結。」即使眾生剛強難調伏，富樓那尊者相信人人皆有佛性，只要虔誠發心，就能度化。

「大家的迴響很好！」周小平說，慈濟人醫會的志工有些並非佛教徒，在群組裏聊的內容也傾向輕鬆活潑，「我就翻譯一些生活化有寓意的內容，大家若感興趣再邀約一起來『薰法香』。」

在新加坡土生土長的周小平和梁翠萍，生活單純的就是慈濟、工作和中醫三個圈子，與周遭普遍生活忙碌、步調快速的新加坡人相比顯得稀有難得。單純且日復一日，就像修行一般，自在而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