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6.27  尼泊爾  加德滿都

沙彌尼從小寄寓靈山秀水之間，不聞凡塵俗事；一場地震，避禍紅塵，暫居都會加德滿都，棲身車水馬龍之中。

二○一五年尼泊爾這場大地震，也把我帶進這個佛國之都，用相機記錄自然力量與人類歷史相互碰撞的結果。鎮日奔走於殘垣敗瓦裏，尋尋覓覓，企圖找出碰撞前後的異同。

在蜿蜒曲折陋街巷弄內，與這群身穿紅袍的小朋友不期而遇。這群長住佛門清修的沙彌尼，少見凡夫，更別提外邦俗子。市井邂逅，讓彼此開了眼界，原來滾滾人世，還有不食人間煙火，不沾塵俗的桃源之地，而清修境外，竟有繽紛人生。

藍天白雲匆匆過，萍水相逢，不知有否影響到他們在修行道上的方向？也許各人頭上一片天，自己的路自己走，心的方向，誰也改變不了。

意外之旅，只是增點見聞，什麼都沒發生，是我想得太天真，別當真。

2011.11.04  土耳其  伊斯坦堡

★The Magic Moment

我懷念在巴札內與小精靈邂逅的美妙時光。

出差土耳其伊斯坦堡，朋友推薦務必到大巴札（Grand Bazaar，即大市場）走一回，於是那個早上，我走進那個像迷宮一樣，號稱全球最大之一、有幾百年歷史的巴札，一探究竟。

只見昏暗偌大的空間裏，一束束的晨光，透過樓頂錯落的小窗戶，像精靈般，遊走在地上，在貨物上，在遊人身上。就這樣，整個早上，我在迷宮中和這些小精靈玩捉迷藏，拐個彎，轉過身都有驚喜。我貪婪地追逐，唯恐老天變臉，浮雲蔽日，那就大事不妙。小精靈給我遇到了，我就把祂放在相機裏，如是者躲躲藏藏，尋尋覓覓，追逐整個早上，拍個不亦樂乎。

意猶未盡的，隔天早晨，我又來到尋夢園，希望與這些小精靈再碰面，續前緣。孰料，找遍整個巴札都不見祂們芳蹤。天氣與昨天無異，市場外旭日東昇，朝陽普照，小精靈跑到哪去了？百思不解，回旅館翻閱昨天影像圖檔，才恍然大悟。

原來昨天早上巴札停電，昏暗的空間成了小精靈的表演舞臺，讓祂們盡情起舞耍樂，肆意戲弄遊人，揮金灑墨，照亮人間煙火。

今天供電正常，整個巴札又變回人造光明的空間，精靈們都被燈光所欺，黯然失色，徘徊在樓頂小窗戶旁。

●

有關光，那不是由神來掌控的嗎？︽創世紀︾裏提到，混沌初開，一片漆黑，神令，要有光（Let there be light），光就來。這個不變定律，終究被稱之為萬物之靈的物種打破。他們發明電，於是不論是天才或白癡，不管是白晝或黑夜，隨時隨地，只要打開電源，光就來。光出現，改變千百年來，那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常態。神失業了，但此刻誰也不在意誰失業、誰在樓頂上徘徊等問題，只在意貨色如何？價錢如何？生意如何？

電來了，巴札發亮，遊人一群一群的，燈蛾般趨光而至。生意第一，店家總是笑臉迎人，和藹可親，遊人也大可肆意地挑三揀四，求得心儀貨色。於是交易熱絡，討價還價，彼起此落，各國語言，似乎都能溝通無礙，皆大歡喜。一趟旅行，一種體會，買一件紀念，留一個回憶，這是旅行者的心願，這心願在巴札內，透過以買賣營生的在地人熱心幫忙下，輕而易舉地達成，這也是幾百年來大巴札存在的意義。

從無電到有電，從自然採光到人造光源，大巴札從未沈寂過，一樣熱鬧，一樣光明，只是今日燈火更繽紛璀璨，迷人眼目。但少了活潑精靈的蹤影，就是缺了那分自然的黑白分明，讓人有點索然無味。我離開巴札，再也沒有回去過。

人世間，原來就存在可遇不可求這檔事，那些求之不得的人、事、物，不期而遇，那是運，那是緣，遇到了，可讓人得意一生，珍惜一輩子；遇不到，也是緣，是無緣。無緣無體會，也就無所謂遺憾不遺憾了，攝影如是，生活亦然。

（本圖文收錄於最新出版《續  人世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