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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不再嘆息》斯里蘭卡的人醫足跡•線上試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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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１】照顧到你好為止 撰文／于劍興 李維哲（大林慈濟醫院．一般外科醫師） 「阿伯，來考試，看你吹幾下？」 住院醫師、護士一群人浩浩蕩蕩跟著李維哲走到病床邊，操著熟練閩南語的李維哲，一開口便關切阿伯有沒有努力，輕鬆中帶著幾分嚴肅的口吻。 拿著肺流量器的阿伯，羞澀得答不出口，因為昨天不太聽話，沒有完成醫師建議的次數。 阿伯在別家醫院剛開完盲腸手術，不久出現腹膜炎，來到大林慈濟醫院後發現肺部也積水，現在插了胸管引流，得勤吹肺流量器來讓肺部擴張。 「每天一定要吹一百下，可以讓你分期付款沒關係！」李維哲換完藥後，再三叮囑著。 每天一大早，李維哲總是一馬當先，親自推著換藥車，其他夥伴緊跟在後，巡迴穿梭病房間。 「乘這次機會戒菸啦！呷菸對胃不好，甘那（只是）贊助公賣局而已。」來到一位胃潰瘍的病人床邊，病人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李維哲不忘要他戒掉抽菸的習慣。 「有呷糜（稀飯）嗎？」病人點頭回應。李維哲告訴他，不要吃太快，胃潰瘍和飲食、生活習慣息息相關。病人頻頻說好。 ● 「一個多月了，胸口上面會痛！」懷疑自己罹患乳癌的婦人，來到大林慈院外科部診間說：「摸起來和另一邊感覺不一樣，會抽痛！」 「哪有不一樣！」李維哲仔細觸診確定病情後，一句話立刻緩和了緊張的氣氛。原來是胸部硬骨和軟骨之間的疼痛，可能是搬東西拉扯到，也可能是感冒使細菌進入軟骨而發炎。 怕病人聽不懂會胡思亂想，李維哲總是能夠察覺病人猶疑的眼神，透過手勢模擬病況，或者利用紙筆描繪輔助說明，好讓病人完全掌握自己的情況；輕鬆幽默的口吻加上堅定而專業的態度，是膚慰病人焦慮的良藥。 原本服務於高雄長庚醫院的李維哲，二○○四年來到大林慈濟醫院一般外科服務；燦爛的笑容、親切幽默的語調，是他給人的一貫印象。 然而在病人眼裏總是笑瞇瞇的他，過去在同仁心目中，可是「兇」出名的。他對自己的要求高，也以同樣的標準去要求同事，住院醫師、護士犯了錯，往往躲不過他嚴厲的斥責。 有一次，他在加護病房看到病人被五花大綁，不禁傻了眼！詢問後才知道，護士們都相互交代：李維哲的病人如果把管子拔掉，那大家就有得受了。 原是為了病人的安全而嚴格要求同仁，病人卻因此而受苦，這是李維哲萬萬沒想到的；此事件讓他有了反省的契機，不再以強硬的方式做事待人。
在慈濟人醫會尚未成立之前，李維哲就曾參加過台北雁鴨公園的街友義診；一九九六年人醫會成立後，李維哲承擔南區人醫會副召集人之職，足跡遍布嘉義縣大埔鄉、高雄縣桃源鄉藤枝、屏東縣霧台鄉以及小琉球。 藤枝衛生所和主要部落如天南地北，大醫院派駐衛生所的醫師，得搭一個多小時的車在山中盤旋才能到達部落。「下了車吐完了，才有辦法看病人；再扣除回程所需時間，一天能服務的時間所剩無幾。 日前到台南縣官田鄉往診，李維哲和另兩位醫師蹲著苦勸一位病人到醫院接受治療。病人先天腳部畸形，以致走路磨破皮，造成細菌感染，導致蜂窩性組織炎。儘管苦不堪言，但由於之前惡劣的醫療印象，讓病人說什麼也不願出門。 另一戶是三位兄弟都受到乾癬症的折磨，雖然看過醫師，但錯誤的用藥方式，讓病情無法獲得改善。 到過越南、印尼義診的李維哲說，開刀是東南亞人醫會義診項目之一，身為外科醫師的他，總有開不完的刀，患有小腫瘤、疝氣和甲狀腺腫大的病患，不計其數。 有一回，他利用休息空檔到恢復室，安靜的氣氛讓人感到訝異。原來，病人都很珍惜動刀的機會，不只大人，患有兔脣的小孩儘管只做了局部麻醉，也不哭鬧。一位三歲的兔脣小女孩，穿得很漂亮，還塗著指甲油，像是來參加喜事一樣；爸爸抱著她說，等開完刀回去，就不會再有人笑她了。 「參與義診，讓我更貼近患者的心，體會在醫院中不曾體會過的醫病關係。」李維哲說，義診就像回歸到醫療最原始的狀態，有一種單純的快樂。「累只是身體上的，心理上的歡喜難以言喻。」
印度洋大海嘯的消息，引起世人震驚，李維哲接到大林慈院副院長簡守信的電話徵詢，第一個念頭便是「責無旁貸」。他說，災後會有許多外傷病人急需治療，自己的專長是外傷科，當然該義無反顧地答應。 剛到災區時，他被彷彿「鬼域」般的氣氛所震懾。漢班托塔是斯里蘭卡南岸的三大城市之一，海嘯毫不留情地重創了這個城市；舉目望去，盡是海嘯肆虐過後的瘡痍，殘破的衣服掛在樹梢上飄盪，空空盪盪的城市，看不到人蹤。 義診前兩天，只有鄰近的民眾來看診，大多是受到驚嚇、慢性病等問題；到了第三天，人數開始倍增，陸續前來的民眾衣衫不整，面容呆滯、無神。 「來的民眾身體都有著多處外傷……」李維哲說，擦傷、挫傷、撕裂傷都有，雖然都已經過當地醫療人員初步處理，卻由於不曾換過藥，而導致發炎、蓄膿。 除了在逃生過程中肌肉拉傷、或因跳進海裏救人而受傷者，還有為災民煮飯以致手扭傷的、在醫院長時間工作的護士雙腳發腫……形形色色的問題都有。 慈濟除了設立醫療站定點看診，醫師們也主動到鄰近收容所尋找病患。 有位十一歲的小男孩，最令李維哲難以忘懷。小男孩被大浪捲離岸邊兩公里遠，礁石、木塊等海中雜物不斷往他身上撞擊，被救上岸時已遍體鱗傷，左手臂還缺了一塊五、六公分的肉，已出現嚴重感染現象。 李維哲和麻醉科醫師李俊毅一起為他施打麻醉針，進行清創、縫合。小男孩很驚慌，必須三名大人合力抱著，才能按住他極度痛苦掙扎的身體，淒厲的慘叫聲不斷從診間傳出，讓聞者莫不心疼。 李維哲說，打麻藥很痛，連大人都會害怕，何況是小孩。沒想到這位小男孩第二天還是依約來換藥；到了第三天，他已不再恐懼，轉而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還會淘氣地逗弄醫師——他在小腿上包了一塊繃帶，讓醫護人員緊張了一下；當醫師小心翼翼為他解開繃帶時，他露出了頑皮的笑容，原來裏面只是塊紋身小貼紙。 除了外傷，災民們也需要心靈的撫慰。李維哲看診時，發現許多民眾主述的症狀不外是——心臟跳得很快、總是做惡夢、腦海不斷浮現許多奇怪的景象……示意志工進一步關懷後，有時病患會哭得更傷心，不過那是一種自然的情緒宣洩，哭過之後，往往又會破涕為笑呢！ 李維哲表示，和過去賑災經驗不同的是，這次義診是長期在定點進行，看診後，可以告訴病人：「記得每天來換藥！」也因此，不管是醫師或病人，彼此都感到心安，門診量也一天比一天多。 「要離開斯里蘭卡時，真的很捨不得！」李維哲說，當地人們原本表情木然，漸漸的，臉上的線條變得柔和，也會跟著志工唱歌、跳舞。「斯里蘭卡民風淳樸，親友支持系統非常強，相信在他們彼此扶持以及志工們的協助下，一定可以很快走出陰霾。」
從醫過程中，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對李維哲的影響很大—— 在高雄醫學院擔任總醫師期間，有一次主治醫師出國，一位年輕的肝癌病人轉由他負責看顧。 「長得帥、家裏有錢、父母又疼愛，但就是沒有健康……」李維哲描述著這位年輕人，因肝癌前後開了五次刀，接著又得做化療；當時有許多慈濟志工來關懷、鼓勵他，讓已如微弱燭火的年輕人，努力點燃生命之光。 年輕人的身體終究抵不住病魔的摧殘而往生，然而他的故事並沒有結束——因為長期照顧結下的好緣，李維哲和他的姊姊結婚了。 小舅子的病，不但讓李維哲覓得一生的伴侶，更獲得了珍貴的啟示。李維哲說，小舅子幾次的手術他都參與其中，陪著他經歷疼痛、化學治療到肝癌轉移肺部；過程中他看到醫療的極限，卻也同時看到——一位勇敢的病人如何面對死亡。 小舅子不期待會好，但是希望能夠好走，不要在加護病房中插上一身管子。「最後他終於如願。在彌留中，慈濟志工持續助念，他一口氣沒再吐出就走了。當助念到最後，家人試著告訴他要感恩大家時，他嘴角微揚，滴下淚來……」這一幕至今仍令李維哲感動。 小舅子生命的最後，念念不忘做慈濟；這未盡的願，李維哲夫婦承擔了下來。一九九五年，夫婦倆同時受證慈濟委員，上人給李維哲的法號是惟勝，太太的法號是慮殊，彷彿訴說著兩人「殊勝」的因緣。 ● 多年前，李維哲曾興起自行開業的念頭；在猶豫不決的情況下，他將這想法向上人報告了一番，心想會獲得上人的祝福。 上人問他：「是要開醫院還是診所？」 上人的疑問，讓李維哲感到挫折，卻有了新的體悟——上人期許他要「勇於承擔」，而非放下一身的功夫。李維哲因此選擇繼續待在外科領域，不斷精進。 如今的李維哲，深深覺得除了醫療之外，其實醫師還有很多可以做。 「我們應該讓病人知道，我們是站在同一陣線去抵抗疾病。」李維哲說，病人常因不了解而害怕，如果事先告訴病人，這一針打下去，會有熱熱的感覺，他們就比較容易接受，家屬也會因為了解而成為助力，畢竟生病是一家人的事。 「醫師比別人幸福！」李維哲這麼認為：「因為可以職業、志業和事業三合一。」 年逾四十的李維哲期許自己，刀鋒下要常帶感情，用一把溫柔的手術刀，為病人解除身心之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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