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時候，居民放了幾十公尺長的鞭炮，歡送我們。劈里啪啦，鞭炮聲在大山圍繞的谷地裏，不斷地縈迴，響徹整個谷地。大山共鳴，蕩氣迴腸，迴腸蕩氣的不只是鞭炮聲，是鞭炮聲後的那分人情……

遇到他們，我想起當年讀到有關「貧下中農」的描述。他們是誰？是居住在貴州羅甸翁選村的村民；那貧下中農又是什麼？是中國大陸在上個世紀五○年代，社會階級分類中的一個階級，顧名思義，是屬於最底層的一個級別：物質條件方面，一無所有，吃不飽，穿不暖，是徹徹底底、一個屬於無產的階層。在上個世紀五、六○年代，因應當時政治氣候需求，身為這階層的一分子，是無上光榮的事情；他們，受到國家中央領導推崇、讚揚、歌頌，為廣大民眾所尊重。

隨著政治改革，經濟起飛，「貧下中農」這個階級或名稱，也因應時代變遷，在上世紀八○年中晚期，在歷史的長河中慢慢淡出。無產階級，這階層或名詞雖然不復存在，但實際上這個族群並沒有消失。

在現實生活裏，貧下中農依然存在於神州大陸那數不清的窮鄉僻壤中，其數量之龐大，翁選村民眾只是其中的滄海一粟。

他們與上一、兩代相比，以經濟條件而言，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不同的是少了「大人」們關愛的眼神，那自身的身分認定，也就沒有當年那麼驕傲、自信；也許他們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誰？當今領導是誰當家？香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統統都不是他們要關心的。他們關心的是今日天氣如何，有否影響農作？今年的農作產量如何，能否讓他們安然度過隆冬？

政治氣候變了，大自然氣候變了，但他們沒變，生活依然，依然清苦，依然憨厚老實，依然保有人性原始的那分真。

我們漸行漸遠，他們仍站在爆竹煙硝之中，目送我們離去。

我們必須不時回頭，揮手示意，謝謝他們的熱情相送。不經意的，我察覺同行的女同事眼中泛著淚光，不知是為煙硝所眯？或是受村民真情所感動？抑或體會到他們生活艱苦所影響？

我沒有問，也許三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