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攝影‧邱淑絹 

我丈夫曾經讓我很頭痛，我以為他不在乎我；
但是因為凱莎娜風災及慈濟，讓我知道原來他還是愛我的。──卡曼
因為來自破碎的家庭，我曾經迷失、四處留情；
但從現在開始，我會好好珍惜我的家庭。──維多利諾

一九八八年，卡曼（Carmelita）十八歲，還在讀中學的她，情人節和同學參加在加倫梆（Calumpag）舉辦的舞會。維多利諾（Victorino Morandart）來到了她的面前，相偕共舞。

曲終之後，維多常去找卡曼聊天，一回更邀她到布魯干（Bulagang）去拜訪親戚，從此卡曼就沒有回家。卡曼的父母日夜尋找女兒，才知她跟著維多走了。

回想往事，卡曼說：「我當時中學畢業，準備上大學；家人指望栽培我大學畢業後能夠幫助家裏，沒想到……」父親氣憤得久久無法平靜，日思夜想，恍神而發生意外；卡曼與維多相偕到醫院探視並請求原諒，但父親始終沒給他們好臉色看。

一年後卡曼生了孩子，爸爸才稍稍原諒了女兒，但直到二○一○年往生都無法諒解維多——女婿曾說會認真工作、好好照顧卡曼，但事實卻沒有。

維多抽菸、酗酒且吸毒，對家庭不負責任，但最令卡曼無法忍受的是他的花心，當他們第四個孩子出世，卡曼發現了他與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卻沒有悔改的意願。卡曼最終死了心，將孩子們送回媽媽所在的鄉下巴坦卡（Batangas），隻身到馬尼拉一家高爾夫球場工作，賺錢扶養子女。

偶爾，卡曼會回到馬利僅那囊卡里，看看那曾經和丈夫一起建立的家；而原本也離家的維多，在一次相逢後要求和卡曼復合。卡曼念在維多總歸是孩子的父親，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

然而，心之所願卻不一定能通達丈夫的心裏，夫妻常常吵架，維多甚至會動手毆打妻子；而卡曼也不讓步，因為理直而氣壯，「維多常說我很驕傲。但賺錢的是我，養活孩子們的也是我，我為什麼要讓步？」

不拿丈夫過錯讓自己過不去

凱莎娜颱風來襲，直到大水淹到家門前了，卡曼才意識到災情嚴重，她先把兒子送到鄰家避難，然後獨自將家當搬到閣樓上，但終究無法抵擋洪流，最後她被救生艇救了出來。

她牽掛在鞋廠工作的維多，徒步去找尋，一邊涉水一邊流淚；此時，維多從鞋廠搭船回家，與之擦身而過。當他看到自家屋頂上站了許多人，孩子們不停哭泣，他趕緊協助他們逃往鄰家三樓，再逃往更高的隔壁四樓屋頂，才躲過一直升高的水位。

那時是清晨五點，直到下午四點水漸漸退去，所有人才從屋頂下來。維多夫婦發現家已面目全非。「閣樓垮下來，壓垮所有東西。」最終，他們撤離到附近的中學收容所。

政府提供每人每天一百五十披索打掃災區，但要一個月後才能領到現金；維多一家人懷疑慈濟這個華人組織怎麼有可能當場發現金還提供餐點。第一天，他們讓十二歲的兒子去試試，果然領到錢回來，一部分交給卡曼，其他的父子倆拿去喝酒。隔天，維多和另一個兒子也加入以工代賑，但領到的錢拿去買酒喝。

每天開工前，慈濟志工蔡昇航會向大家說明，這些錢是募來的，也是捐款人辛苦賺來的，希望大家用在家裏需要的，不要用來買菸買酒。慢慢地，維多聽進去了，拿給卡曼的錢愈來愈多，花在買酒上的錢愈來愈少。

維多發現太太在掃除結束後開始做環保、向大家介紹慈濟。「怎麼你把一半的生命都交給慈濟了？」更驚訝的是，卡曼不再疾言厲色表現得比自己高一截。

「以前丈夫念我十句，我回他十句；現在他念我，我就會靜靜地。」卡曼說。

「昇航師兄常跟我說，不要把丈夫及別人的過錯，拿來讓自己生氣和煩惱。如果我不縮小自己，沒把家庭顧好，又怎麼能去帶動我的組員？我也不能讓孩子更恨爸爸。」卡曼不樂見孩子們因為父母吵架而對父親的憎怨愈來愈深，決定不再和丈夫過不去。

〔圖說〕維多與卡曼收拾過往的不悅，樂在以工代賑做環保的行列裏。

因為妻子的改變，維多也改變態度，溫柔體貼許多。回首過往，維多坦誠自己的習氣很重，覺得還沒玩夠，四處花天酒地，「卡曼帶著孩子離開時，我還覺得自由了，不會再有人管我了。」

小時候父親離家，讓維多和母親的生活過得很辛苦，因而他怨恨父親，並發誓不要像父親一樣；卻沒想到自己日漸淡忘誓言，「難道要讓孩子長大後怨恨我？」他收斂玩樂的心，也終於讓孩子有個完整的家。

夫妻兩人以一年多的時間一同完成慈濟志工培訓，二○一一年底到臺灣受證。

●

馬利僅那市的社區裏，卡曼一手拿著大袋子，一邊往社區家家戶戶去收環保回收物，維多則踩著三輪車緊跟在旁，一會兒幫卡曼呼喊各戶拿出資源，一會兒把物資整理好放上車。

「希望以前所做的錯事，現在可以補償；以後的日子，一家人平平靜靜地度過。」一直很大男人主義的維多，此時說出的話，教人驚奇。

再回首，兩人有個小小的遺憾，就是卡曼的父親等不及看到維多的轉變，在二○一○年往生。維多說：「岳父生前曾說，他這一生雖然不富裕，但對待家人，一直都是全心全意的。」

維多決心學習岳父的精神，好好地愛護著卡曼及孩子們。他說：「已經找到路了，就不要再迷失、不要再走錯路。我要跟著證嚴上人好好地走慈濟路。」

「慈濟徹底改變了我們。如果不是慈濟，現在家裏不會這麼和平。」維多說：「我和卡曼常常相互期許，兩人都不要離開慈濟，並且要廣邀更多的人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