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紅 愈柔軟愈堅強
撰文‧李委煌 攝影‧游錫璋

慈善關懷之路,走來並不容易,卻也提醒了高麗紅鑽出牛角尖,
貧窮並不羞恥,懂得珍惜才有幸福。
臉廓鮮明,五官立體,膚色黝黑,經常有人問高麗紅是否為原住民,但她其實是土生土長的瑞芳九份人。不過,她不太回想九份,也很少追憶幼年,「我小時候不是那種開心、快樂的孩子。」
九份臨山近海,與基隆山遙遙對望;高麗紅老家在「七番坑」,若從山下馬路拾級而上,少不了兩百個石階;幼時個兒小,石階就更長更高了,每天來回九份國小讀書、返家用午餐,自小腿勁就挺不錯。
老家旁有座金山寺,通往該寺的「七番坑路級仔」,是當年為方便礦工出入而修築的石階步路。高麗紅的爸爸即是礦工,每天在暗無天日的礦坑裏工作。
睥睨一時的金礦輝煌,在一九七○年代結束開採,大部分礦工轉業挖煤。高麗紅猶有印象,幼時難免偶聞誰又因挖礦而受了傷,只是從不會想到有天竟是輪到自己的爸爸,那年她僅七歲。
爸爸受傷後,家計重擔落到媽媽肩上,不得不離家赴淡水工作,在飯店幫忙洗床罩與床單,到小吃店幫忙,所有時間用來賺錢,少有餘暇再回九份。於是,五個孩子大的帶小的,才剛入小學的高麗紅承擔起煮飯、洗衣、照顧父親之責。
「阿紅,恁媽媽何時回來?」經常被鄰人這麼詢問,敏感、缺愛的高麗紅覺得很受傷,卻只能壓抑這分自卑感。下課後忙家務,上學時也無法專心,她不情願,頻頻抱怨;只盼望著趕快長大,然後到淡水和媽媽一起生活。
現實生活中,她只顧著往前走,很少回首。在她的記憶裏,九份的純樸早已停格,淡淡地像少了什麼,宛如她想遺忘的童年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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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麗紅和楊添富一九八一年結婚,十餘年後更攜手做慈濟;高麗紅說,如父如兄的楊添富是影響她最深的人。(上圖提供/高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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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強傷人傷己
小學畢業後,高麗紅放棄升學,如願到淡水與母親團聚;每天帶著媽媽親手的便當,到關渡成衣廠剪線頭,即使月薪只有新臺幣十三元,但能與媽媽一起生活,她甘之如飴。
母女相聚的這兩年多,是她人生中最溫馨的一段回憶;後來終究讓爸爸喚了回去,因為九份老家仍需要她打點家務。十七歲時,她就近在瑞芳成衣廠工作,也認真學習,從練習踩踏裁縫機到獨自完成一件衣服,從作業員工、小組長、領班一路晉升,十九歲時已是手下有一百多人的主管。
雖然只有小學學歷,但她死背英文,熟悉商標與驗貨程序;拷克、平車、特種車等不同機器,所使用的針型完全不同、尺寸也有大小;「這些細節都有英文代號,所以我不能弄錯。」
還不滿二十歲,高麗紅就嫁給來自金瓜石的楊添富;老媽揶揄她是憨龜倒退嚕,「怎麼愈住愈內山?」婚後生活的確清苦,背著沈重房貸壓力,有時夫妻倆一人一天只花二十五元車費搭公車上下班,不敢額外多花費其他。
中午打開自備的便當,天天菜色一律是豆干、菜脯與豬油皮,也因此她不敢和同事一起用餐;若有人發現探詢,她就逞強說:「因為我喜歡吃啊!」違心之語吐出後,內心更不舒坦。
不久後公司裁員,高麗紅賣過冰、也應徵過臨時店員,甚至還把家庭當作成衣代工工廠,一邊車縫衣物、一邊照顧兩個孩子。
因為家住在三樓,高麗紅獨力將成衣布料扛上樓;偶爾來小住的婆婆說:「你一個人不要搬啦。」高麗紅聽起來感覺刺耳,以生氣的口吻回應說:「我不搬,誰搬。」怨恨與好勝的心,不經意地傷害了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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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家庭是高麗紅在志業和生活上最好的後盾。二○○四年去東引探望當兵的兒子,全家合影。(圖片提供/高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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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訪視邊學習
高麗紅喜愛蒔花弄草,在家裏栽種三十多盆黃金葛;朋友簡鳳蓮是慈濟志工,跟她商借這些植栽布置活動場地。那天她帶著兩個才讀幼稚園的孩子,在會場幫忙將盆栽搬進搬出,反倒是跟她借花的簡鳳蓮,竟忙碌到發燒住院去了。
自認個性也是古道熱腸,一九九○年高麗紅開始加入慈濟,不但捐款當會員,也主動跟親友募款助人,參與貧病訪視等志工活動;一九九四年,三十出頭的她受證為慈濟委員。
當年,幾位臺北資深委員前來陪伴基隆志工看個案,時而翻山越嶺、時而下車徒步,從早到晚探訪貧病案家,足跡往返瑞芳、貢寮、雙溪等地。
基隆的曾阿嬤,最教高麗紅難忘。阿嬤患有精神障礙,雙眼全盲,即使先生已搬進仁愛之家,她還是獨居在矮舊陋房裏,吃喝拉撒都在一張床上;老先生每隔兩天給老伴送來飯盒,讓阿嬤分幾餐充飢,有些食物早已餿掉。
往往志工還未進屋,遠遠就嗅聞到屋內傳來的各種異味;因此他們分組,每兩三天就去幫阿嬤沐浴、整理環境。阿嬤背部有許多坑疤,高麗紅估計,應是夜裏被老鼠啃咬的;每次返家後,她想著阿嬤餿掉的食物,「我端著熱騰騰的一碗飯,常要望上許久才嚥得下。」
阿嬤無法與人正常溝通,志工設法讓她感到開心。高麗紅知道阿嬤曾受日本教育,也愛唱日語歌,於是學習幾首由日語翻唱成閩南語的歌曲,唱給阿嬤聽。
後來阿嬤搬到仁愛之家與先生同住,志工持續探望,而阿嬤的生活習慣照舊,沒辦法改變。從關懷中,高麗紅觀察阿嬤的各種行為,雖然心中仍有不少疑問,卻也學習到許多過去不懂的事;「要跟這樣的老人講話,一定要『穿他的鞋』。」而這句話即是所謂的「同理心」,慢慢地懂得阿嬤想要表達的事物,漸漸得到老人家的信任,彼此才能夠合腳、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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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隆最早期的慈濟個案曾阿嬤,在遷入苗栗仁愛之家後,高麗紅等人依舊前去關懷;失明的阿嬤摸到志工的手、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喊出:「你是那位愛心的小姐!」(相片提供/高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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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埋怨到感恩
慈善關懷之路,走來並不容易,但也提醒了高麗紅一件事。「跟不認識的阿嬤,我都那麼願意幫她梳洗了,更何況是自己的家人和長輩呢?」她坦言,從來不曾想過,為人媳婦是否該幫年邁的婆婆沐浴,就算真的去做了,也肯定是不情不願。
幾年後,婆婆需要照料,高麗紅雖然忙於工作,仍盡心照顧,任勞任怨;她反而感恩婆婆生了這麼好的兒子,讓她嫁得好。
高麗紅很感恩先生楊添富的成就,讓她這個缺愛的孩子有一個溫暖的家,「師兄不僅支持我做慈濟,也孝順父母、愛我的兄弟姊妹。」她說,兩人約法三章,因為彼此的童年都不好過,所以無論生活如何困苦、如何鬧脾氣,就是不能意氣用事。
高麗紅想起就讀小學時,老師希望同學們認購郵票;「爸爸跟我說,家裏已沒錢了,你還要拿五角去買郵票嗎?」五角錢十分微薄,讓她更顯難堪,深刻體會到貧窮,也養成她自卑和不滿的情緒。直到十幾年後投入訪視工作,她對過往生起了不同的感受,從埋怨到感恩,「若爸爸受傷,媽媽選擇跑掉,那我們不就成了需要社會福利幫忙的案家了嗎?」
高麗紅感恩媽媽的不離不棄,也從個案示現苦相,生老病死之間,更珍惜所擁有。這是她從志工生涯中獲得的成長,因此每當她自覺學歷不足,想要進修升學,楊添富總是肯定她,「讀慈濟社會大學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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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自認書讀得不多的高麗紅,訪視看個案時要求自己「拚命記」,希望勤能補拙。
二十多年來,陪伴無數案家走過貧困疾病,她了解到自己感性的特質,「所以每過一段時間,我就讓自己清空、跳脫。」她提醒自己放空無謂的壓力與情緒,如果遇到疑惑與瓶頸,就主動與訪視志工或專業社工聊聊,在收放間調適好自己。
拈花惹草,是高麗紅放下、放鬆的良方。「大自然是生命老師……」她細細品味《華嚴經》裏所謂的「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之語,完全認同並有所感受,尤其花草種子「從一生無量」,背後生命之理豈不奧妙?住家的牆面花臺,種植有蘭花、含羞草、夜來香、搖錢樹等各式盆栽;隨著人生成長,她特別欣賞「好種又會開花」的植物,欣賞它們純樸的生命力。
窗旁的黃金葛,不斷繁衍,高麗紅彷彿能感受到那種成長的能耐,「這跟人都是一樣的。」她若有所悟說。
(資料提供╱王瓊慧)
★跟著志工去訪視
橋下的男子
撰文‧許招治、賀鳳英
正值壯年的中年男子,住在橋下;
身染惡疾如風中殘燭,唯一渴望的是親情……
他,住在基隆河的橋墩下,沒地址、沒電話;河堤四周雜草叢生,散亂著垃圾及工程廢棄物;他是阿華,擁有一張破舊的彈簧墊,一條髒黑且破損不堪的舊棉被,夏天任蚊蟲叮咬,冬天時冷風刺骨,環境糟到讓人不想多待一分鐘,卻是他與許多街友安身的地方。
二○○四年四月,高麗紅接獲個案提報,與四位志工前往拜訪阿華;他罹患扁桃腺癌末期,無力治療,一開口就飄出異味,久久不散;他不停咳嗽,地上、牆上都是濃厚的痰液;也因為說話困難、口齒不清,他更不願表達言語,總以搖頭和點頭來回應志工們的關心。
志工漸漸拼湊出阿華的過往──剛結束一週五次的化療,出院後又復發出血,沒有家屬願意出面簽字申辦住院,阿華莫可奈何,只好離開急診室,再度回到橋下。但他不擔憂自己的生命正在倒數,而是放不下獨子。與妻子離異後,孩子跟著母親,升上國中後開始蹺家、不受管訓,傷透前妻的心,也讓阿華憂心不已。
志工想協助他就醫,聯繫家屬,卻是互踢皮球;三姊在電話中抱怨說:「當年他把媽媽的娘家祖產,過戶到自己名下變賣後,再與小弟平分……」憶起往事忿恨難消,家人情感破裂了,也互不往來,「為他付醫藥費,門都沒有!」此外,前妻已另組家庭,不僅對阿華的困境使不上勁,自己也得依靠低收入及殘障津貼補助度日。
眼見阿華抱著奄奄一息的軀殼及遭親人痛恨的靈魂苟活著,高麗紅仍是決定暫拋有關阿華的負面評價,持續周旋在他的家人與社會資源之間。
「他的事我不想知道」、「我工作忙沒空和你聊這個」……面對這些語氣,高麗紅並未氣餒,「希望三姊能忘掉弟弟過去的不是,縱使他曾傷透你們的心,我們依舊非常願意幫助阿華,更何況你們是他的至親呢。希望三姊能在弟弟所剩不多的日子裏,與我們一起幫助他,暫時遠離病苦,別留下遺憾。」
一席感性的親情呼喊,軟化三姊強硬冰冷的態度;為阿華奔走不懈的一群娘子軍志工,終於為整個尷尬局面解套。
兩無遺憾
志工與三姊相約晚間七點橋下見面,夜色昏沈,溼地上泥濘稀爛,蟲鳴吱吱作響,就這麼等了兩小時,三姊終於出現。
在姊姊及姊夫關心詢問病情下,阿華悠悠吐出心事。有口不能吃,三餐都得經過造口灌食,長期營養不良外加病魔的折騰,使得四十四歲的阿華看起來有如五、六十歲。久未見到弟弟的他們,願意接受志工建言,馬上為他辦理住院。一整天奔波,志工從醫院返家雖已夜間十點多,但感到值得。
阿華病情穩定後,三姊幫忙他入住安養機構,解決就醫與居住的問題。阿華很高興志工幫他尋回失落已久的親情,期間,兒子、前妻都曾前往探視,他唯一能報答大家的,就是希望身體快點恢復,出院後能找份工作。
但心願尚未達成,阿華在出院後兩週再度入院,於二○○四年六月中旬病逝。告別式當天,三姊哽咽地對高麗紅說:「謝謝你們幫我弟弟做那麼多,也謝謝你們點醒了我,否則連弟弟往生我們都不知道,那才真會抱憾終生!」
志工們戮力為阿華解開親情嫌隙的囹圄,進而得到醫療照護及安養;儘管阿華已離開人間,但想必他應是了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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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濟幫忙患有骨髓瘤的繆先生約兩年多,二○一五年十二月,高麗紅偕同志工陪著他就醫,獨居無依的他因得到滿滿的愛而笑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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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看」個案 先練習傾聽
口述‧高麗紅 整理‧李委煌
▎訪視志工高麗紅 ▎
一九六二年出生
一九九四年受證慈濟委員
訪視資歷:二十五年
訪視祕訣:磨練自己的耐性,給對方空間;緩一下腳步,靜待對方願意分享的時機。不要輕易讓你手上,流失掉一個能助人的機會。
問:有人提報個案,慈濟就會受理嗎?
答:無論是個人或單位將個案提報給慈濟,訪視志工就會依區域分工親往了解。
一般來說,我會從提報人或相關單位先做探詢,多了解案家的背景訊息,往往也可減少「因不夠了解而產生對案主的直接傷害」。取得資料後,我試著深入案家的故事並思考:「我到底能夠為他做些什麼?」這些想法絕對不能草率,一定要先做功課、弄清楚案家狀況,再和伙伴們去訪視。
有次,一位善心人士透過網路提報,但無法提供詳細地址,於是手繪一張地圖給慈濟基金會社工,說明從某個國小下車,然後往前走幾公尺、看到電線桿再繼續前行……我接案後,請先生騎機車先帶我按圖去找看看,結果還真找到了這戶人家,於是我再連同志工團隊家訪。
案主是位大約五十來歲的女士,親手一磚一瓦蓋起房舍,起居設備一應俱全;與她談話後,她明白說,真的不需要幫助。無論是否有濟助的需要,對志工來說,只要能找得到路,寧可多跑一趟,也不輕易讓自己手上流失掉一個能助人的機會。
問:志工與個案初次相見,如何評估幫忙與否?
答:曾經有次初訪案家,對方行動不便,環境髒亂,但他說不需要幫助,生活還過得去。我知道狀況沒有這麼單純,但順應著他的話說,過得去就好,那我們就喝茶聊聊天好嗎?慢慢地,在言談中也會觸及他目前所面對的難題。
通常我不會單純聽對方說生活過得去,就放心地與志工打道回府,因為對方的眼睛似乎已告知我,他應該是需要人幫助的……所以要換個方式去關心及了解。
訪視案家時,通常是團隊一起去。好比說若五個人進去,出來後大家看到的重點都不同。你可能看到牆上的十字架與信仰,我看到電線沒弄好,他看到水龍頭漏水,或有人發覺冷氣是新安裝等等。人人所觀察的細節都不同,可以比較客觀評估。即便團隊中有很資深的志工,所看到的也不會是全部真相。三人行必有我師,不能覺得自己很有經驗就輕率做決定;畢竟每個案家都是獨立的個體,先前的訪視經驗只能參考。
偶爾見案主有難言之隱,志工團隊也會彈性調整,獨留少數人與案家深談,避免讓對方感覺壓迫或難堪。
我對於案主過去發生的事,並不會太過好奇,當然,他若願意主動分享很好,但我不會一直追問;我總是覺得,真正重要的事是他「未來該怎麼走」;我也深信,案主才是自己最好的治療師;畢竟未來若生病了或想過什麼樣的生活等,都需要他去思考;若他還不願意走出來,那我們也要給他一些時間,只要持續在旁關心就是。
問:志工訪視後,會立即提供個案經濟補助嗎?
答:慈濟慈善工作講求務實、確實及人性化,所以會詳細評估,讓善款發揮在最有需要的地方;拿捏得當並不容易,也是需要經驗累積。
例如,家住在新北市萬里區的案主,明天要到新店的醫院回診,但他手邊沒有餘錢可以支付交通費用;訪視志工得知後,不可能說等回去再評估。所謂的「拿捏」,其實就是指訪視團隊間的「默契」;情況愈是緊急,愈需要資深者立即做決定,而不是再慢慢討論謀取共識。
特別是評估案家如果回診後,需要購買醫療耗材甚至住院治療,也不可能僅提供車費,也是要立刻裁決馬上提供補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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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工陪伴中風的莊先生已多年,每月的經濟補助讓他和太太兩人生活安定。莊先生也參加志工活動或做環保回收,儘管生活簡單,樂觀的他仍每月捐款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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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訪視助人,是搶時效儘快較好?還是事緩則圓為妥呢?
答:我的個性外向活潑,年輕時愛唱歌,也可以帶動團康活動;但當我做訪視時就截然不同了,會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不再那麼「阿莎力」,甚至會「拖泥帶水」地去關心、去了解案家。
早期,我也急著希望案家「趕快變好」,或是覺得「這個人怎麼都講不聽」?但這樣的性情會影響到訪視評估。因為當我們講話急躁或太求好心切,有可能會打斷對方原本想說的心裏話。
即使我們很有熱忱,還是要試著放慢速度,說話慢一點,評估、決定慢一點,留心別在不經意間說錯話,否則和案家的關係很容易就會打斷或打壞,失去彼此互信基礎。
現在訪視時,我往往是最早走進案家、然後最晚步出,靜待一個案主願滔滔不絕告訴你他目前困境的時機;我習慣多花些時間思維,也讓案家有空檔緩一下腳步。
訪視志工要設法營造出適當的氛圍,讓案家人看到我們時會感到歡喜,而不是覺得志工來訪只是一直嘮叼或調查。試想,當對方正面臨貧困或斷炊之苦時,儘管我們口說的道理再好,但此時他們內心所想的可能是如何解決眼前這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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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先生深受痛風之苦,以輪椅代步,志工關懷他已六年餘。慈濟的慈善服務結合醫療,二○一五年底,高麗紅家訪時邀請了慈院醫師(左一)同行往診,簡先生相當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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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自助人助,如果個案改變的幅度不大,志工如何調適心態?
答:有些個案罹患精神疾病,可能缺乏病識感,或者需要旁人叮嚀用藥,當然也不乏有人幾乎自我放棄;我們能做的就是主動推一把,甚至陪他就醫,希望有機會改善現況。
不過,個案病況的改善有時也遙遙無期,會需要花去相當多的時間與人力陪伴,但還是希望能鼓勵他自我重視;唯有他能自覺,狀況才能好轉。
也曾遇到個案因為生活習慣,使得身體狀況不佳;我們為他採買了合適的食品,叮嚀他減少抽菸、喝酒,但他依然故我,任由病情惡化。他身邊的親友不太理會他,志工也覺得無力感,但我們還是相互鼓勵,不輕言放棄。因為即使是我們,也是在人生中邊做邊學。
我們對案家不離不棄,他的狀況改善,我們不吝稱讚;他暫時無法改變,我們一樣來探望;因為我們就是要來幫助他的,不是為了來生氣或責備他的。
問:所謂「看」個案,如何看?又能看到哪些事物?
答:在思考案家問題時,會想到很多方式去幫助他們,而此時你也會感覺到:這個方法到底有沒有智慧?我的性情慈悲嗎?我是否挑剔人家很多?還是太多計較與比較心?自己是否有預設立場?……從訪視助人中,有時最先看到的是自己的習氣。
以插花來比喻,我可以有條不紊地將它完成;但看個案就不是這樣了,我可能想先拿這朵花來插,但依案家人的過往生活習慣,他們可能想先擺葉子。案家所面臨的困難與挫折,是沒有一個公式可以套用的,不是旁人或沒遇到的人可以了解的;而且,就算是自己也曾苦過好了,也不代表那就能拿來與其他人做比較;每個人的家庭、成長背景都相異,你若說你受的苦跟他們同類型,但終究你們就是不同的人。
做訪視讓我學習凡事看開一點、何妨順任一點。與案家互動,投緣就多講一點,有默契就多聊一會,對方願意聽時,我們就多講一點,若人家耳朵已關閉,也就別一直說理,一股腦兒將自認為的好東西全塞給對方,結果得到反效果。
很多事是求不來的,也不可能一下就改變。身為訪視志工,我們練習傾聽,時間一久,會讓你更有耐心,也給對方空間去發展及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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