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宗法師進一步詢問：「黃梅五祖在傳衣付法給您的時候，是怎麼樣傳授及指點佛法的呢？」

惠能說：「弘忍大師並沒有特別的傳授或指點，他強調要『見性』——要我用智慧洞察到本性最原本純淨的樣貌，並未特別主張禪定與解脫的修行。」

印宗問：「為什麼不強調禪定、解脫呢？」惠能說：「因為，禪定和解脫只是兩種方法；從禪定到解脫，最高只是成就阿羅漢的果位。佛法則是不二法門；解脫之後，還可以讓我們提升到菩薩與佛的境界。」

印宗接著問：「什麼是佛法的不二法門呢？」

惠能回答：「法師您為眾人講述《涅槃經》，應當知道佛性本身就是佛法的不二法門。就像高貴德王菩薩問佛祖：『那些犯了四重禁、作五逆罪的，以及一闡提（註三），他們是不是斷絕了善根和佛性？』佛祖說：『善根有兩種，一種是恆常不變的，第二種是變化不定的；但佛性並沒有這樣的區別，所以不會斷絕，因此名為『不二』。人類的言行、思想也有兩種表現，一者為善，二者為惡；佛性卻沒有善惡的分別，所以名為『不二』。

「佛法的道理，從修行到解脫，進而成菩薩、成佛，是一貫通達的；對於善、惡或各種事項、修行法門的區別，只是於初步而言需要一些知識上的學習，分別各種名相、概念。例如，像是所謂的五蘊與十八界（註四），一般人會認為那是有區別的，五蘊與十八界的各個名相不同，指涉的對象也都不同。然而，有智慧的修行者完全明白，『蘊』和『界』的說法，都是一貫相通、息息相關的，皆是從基本的修行，一路到成佛的過程而已。這種毫無二致的本性，就是佛性。』」

聽到這番說法，印宗法師十分歡喜，對著惠能合掌敬禮，同時也自嘆不如：「聽完大師您闡述的佛理，我覺得自己以前講說的佛典經文，猶如瓦礫般粗鄙；今日您所講的，則如真金般堅實。」

【註釋】

註三：「四重禁」指違反四種嚴重的禁戒。分別為「殺生」、「邪淫」、「偷盜」、「妄語」，又稱「四重罪」。

「五逆罪」為佛教中極惡的罪行，將墮入阿鼻地獄。小乘佛教的五逆罪包含「殺父」、「殺母」、「殺阿羅漢」、「破和合僧」（離間僧人和諧）以及「出佛身血」，其中以「出佛身血」較為特別；其原指佛陀在世時，有人惡意破壞、傷害佛身，例如拿石頭、物品丟砸佛陀，使佛陀受傷、流血，最著名的例子就是佛陀堂弟提婆達多曾傷害佛陀，但後來因被感化而出家以佛為師。佛陀寂滅後，因已不能再傷害佛陀肉身，所以「出佛身血」泛指任何毀損佛像的行為。

大乘佛教的五逆罪則包含犯了小乘五逆罪之一、盜毀常住、誹謗（聲聞、緣覺及佛法）、殺害或妨害僧人修行，以及不信因果。

「一闡提」則為梵文Icchantika之音譯，指不具佛性或斷善根的人。

註四：「五蘊」的「蘊」是積聚、集合的意思。「五蘊」即指色蘊、受蘊、想蘊、行蘊、識蘊，意思就是物質的積聚、感受的積聚、概念認定的積聚、情意的積聚與分別式認知的積聚。

「十八界」為「六識」加上「十二處」。佛教將眾生攝取資訊的管道分成內、外六處共十二個。「六內入處」為眼、耳、鼻、舌、身與意內入處，又稱為「六根」；前五者相當於感官，也有認為是較細微的感官神經，「意入處」則是綜合、分析各種資訊的能力。「六外入處」又稱「六境」、「六塵」，指的是色、聲、香、味、觸與法外入處，即為「六內入處」所對應的六種對象；例如：「眼內入處」所看到的，就是顏色、形狀等「色外入處」的顯現。

「十二處」加上眼、耳、鼻、舌、身與意等「六識」即為「十八界」。「六識」指的是「六內入處」捕捉到「六外入處」時所產生的分別認知、分析、判斷、思考等動作。